終於,林賽慢慢睜開了眼睛,眼裡是一片血紅。一陣低沉的笑聲響起,顯得房間越空蕩詭異。
「這個身體,果然不錯!」
林賽的目光在艾莉薩和卡索身上游移片刻,抬起手,看到的是一雙白色帶著細小白繭的柔軟肉手。
恰在此時,右手無名指上一絲黑氣自戒指上的龍口中噴射出來,直沒入林賽額頭。
屋內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林賽的身體猶如軟體動物般瘋狂蠕動起來,時不時凸起一塊,又凹下去另一塊,黑色血液自皮膚和七竅中不時流出。
腰間,一抹金色光亮驟然亮起,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在牆上留下一個個模糊怪異的投影,光影之間,天堂的聖歌與地獄的嘶號聲交織,腐朽的白骨與聖潔的羽毛糾纏。
暗黑雙龍牌自林賽腰間飛出,帶起道道黑色血流,在方牌周圍繞出無數玄奧魔法符號。
奇異的嘯聲自房間內響起,在矮人之城劃出一圈黑色的漣漪。
房間遠處,數個值守的矮人口鼻中流下道道紅白液體,倒斃在地。
另一間相鄰的房間之中,特瑞躲在床底,在浸透靈魂的森寒中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被子,腹中一條巨大的血色長蟲蠢蠢欲動。
光亮閃過,魔法符號盡數歸於暗黑雙龍牌內,那塊小小的方牌顏色又似深了不少,再次飛入林賽腰間。
半個小時後,在老瓦爾德和艾莉薩的推搡下,林賽終於醒來了。
林賽睜開眼睛,看到的一切如同一幕啞劇,艾莉薩嘴巴大張,似乎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卻沒有往日甜糯的聲音。手臂上傳來瓦爾德有力的搖動和皮膚接觸的粗糙感覺,這些感覺如此熟悉,如此真實,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咧嘴。
他想要喊出聲,想要張開嘴,身體卻如同沉睡般不聽使喚,意識也如同潛在水底,無數花、草、瓶子、紙張、碎屑自水面流過。
偶爾,水面還照射進一抹燦爛的金光。
林賽用力地探出手,終於,水面、金光、雜物頃刻間消散於無形,聲音終於回到了耳中。
「主人……主人您醒醒……」艾莉薩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好了……好了!」老瓦爾德的聲音和石頭一樣堅硬。
「生了什麼事情?我昏迷了多久?」在艾莉薩的攙扶下,林賽緩緩坐了起來,身體還是有些無力,手腳卻勉強可以動了。保險起見,林賽暗暗探查了一番,還好,只是魔力和精神力耗盡的脫力症狀罷了。
「二十分鐘前,有人報告幾位的守衛遇襲死亡,等我們趕過來的時候,你和艾莉薩小姐都倒在地上,卡索大人失去了生命跡象。」老瓦爾德搖了搖頭,心有餘悸地打量著空蕩蕩的房間,「這……都是因為那個盒子嗎?」
「不清楚。」林賽揮了揮手,下了逐客令,「瓦爾德先生,對守衛的死我深表遺憾,不過我需要好好休息一會。至於卡索大人的遺體,先把他留在這裡吧,弄清楚整個事情之後,我會給您和偉大的怒血蠻錘一個合理的解釋的。」
「那……我就先走了。」老瓦爾德嘴巴張了張,終於開口道,「大祭司帕托斯剛才來過了,他希望您休養完畢之後能到他那裡去一趟。」
「好的。」林賽無力地揮了揮手。
「有需要的話,可以先到工匠區找我……哦,還有,為了安全起見,從這裡起五十米以內已經設置了隔離帶。」老瓦爾德鬼鬼祟祟丟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門外,幾個矮人武士衣甲嘩啦作響,紛紛如潮水般退去。
「艾妮,我需要冥想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後,把特瑞叫過來。」林賽撫摸著右手無名指上那枚普普通通的黑龍戒指,緩緩閉上了眼睛。
「主人……」艾莉薩數次張開嘴巴,想說些什麼,終於忍住了。
啃完了一塊高階魔晶,艾莉薩忐忑不安地看著閉眼冥想的林賽,心中猶豫著,是不是該把此前生的事情和盤托出。
說?還是不說?對小姑娘來說,的確是個難題。
林賽主人似乎正在找尋破除湮滅法陣的方法,以林賽主人的老謀深算,荷普利亞斯主人總有一天會重見天日的。
而一旦開口,荷普利亞斯主人的一切就必須開誠佈公,林賽主人知道原因之後,還會想盡千方百計破除湮滅法陣嗎?就算找到了破除方法,卑鄙無恥的林賽主人會輕易讓荷普利亞斯主人出來嗎?
艾莉薩從身旁的小包裡摸出那個縮小了五六倍的白玉盒子,看了半晌,搖搖頭,又隨手扔了進去。
「嗯,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很快,做完決定的艾莉薩又有了胃口,隨手從小包中摸出一塊碩大的紅色魔晶,輕輕一口,咬下了五分之一。
「主人您失去意識之後,艾妮試了各種辦法,萬不得已之下,艾妮用妖蝶形態封鎖了整個房間,然後輸入了一點魔力到盒子裡面,然後……然後艾妮也昏過去了……」
主人說過,謊言和真相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真正被人接受和相信;主人還說過,言多必失……
第一次活學活用撒謊技巧的艾莉薩有些忐忑地看著林賽,希望這一次能夠成功。
「原來是這樣……」林賽撫摸著那個古怪的黑龍戒指,若有所思,「卡索的身上沒有任何傷痕,靈魂卻已經消失不見,這件事情,真是有些詭異啊!」
特瑞心驚膽戰地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補充道:「我當時正在睡覺,突然感覺到肚子裡的小東西瘋狂地蠕動,接著隔壁就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好像有人在心口猛踩了一腳,接著渾身寒,然後我也暈過去了……」
「精神衝擊!」林賽失聲叫了出來,從特瑞的形容來看,這應該是一次強大之極的精神衝擊,剛才,三人在門口查看了矮人倒下的地方。矮人們清理得並不乾淨,紅白渾濁的腦漿與血液混合體流了一地。
林賽核對了自己昏迷的時間和特瑞描述的時間,卻只留下了更深的迷惑:其間相隔居然長達三個多小時!
而手中這枚古怪的黑龍戒指則更加詭異。
林賽瞄著戒指看了半晌,只見小黑龍長長的尾巴死死攀住右手無名指,威風凜凜的雙翼收攏,和反轉的龍頭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三角。
戒指的作用自然是不清楚的,有了前車之鑒的林賽可不敢大意。
端詳半晌,終於找到了一點熟悉的感覺——這玩意的材質和那枚暗黑雙龍牌似有幾分相似!
林賽心念一動,從腰間解下暗黑雙龍牌來,又現了一些不同之處。
方牌還是原來的方牌,顏色卻比之前要深了許多。原本是烏黑無光,現在的暗黑雙龍牌上透著一層濃黑,似乎能吸納任何光線。更詭異的是,赫利?海德堡陰刻在上面的名字居然消失不見了!
難道說這塊方牌被修復了?
絕對壁障!血手法諾爾提過的絕對壁障!
不過……該怎麼檢驗呢?總不能以身犯險,限於瀕死境地來做實驗吧?!
想到這裡,林賽不由得頭疼不已。
阿斯維塔之力如此,這塊暗黑雙龍牌也是如此,這些個玩意怎麼一個個都得拿命去賭才能實現?
林賽揉著酸的脖子,決定找個時間再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和這些身外之物比起來,大祭司帕托斯的邀請無疑更加重要。
「這老傢伙找我有什麼事呢?居然親自登門……」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林賽敲開了老瓦爾德的門。老矮人對林賽的疑問不做任何解答,只是詢問暗黑雙龍牌是否帶在身上。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老瓦爾德帶著林賽轉到了矮人王宮。進入宏大、空無一人的宮殿後,老瓦爾德帶著林賽繞過巨大的王座,鑽進了一條狹窄的密道。
老矮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偶爾還靜止不動,林賽精神力四處延伸,只探到數十個不那麼高明的陷阱和機關,不過看老瓦爾德這個架勢,密道中的危險應該遠遠出預計。
矮人,什麼時候也喜歡鑽研陷阱了?
「自認識您的曾祖海德?克勞德之後。」老瓦爾德的回答是矮人式的直白和憨厚,頂得林賽十分無語。
走過三四個分岔路口,老瓦爾德在一片普普通通的牆壁處輕輕敲擊了三下,一道石縫自林賽背後打開了。
「無論如何,矮人的事務絕不允許人類插手,我,博得卡,反對你的決定!」這名叫做博得卡的矮人聲音粗糙,刺耳,如同指甲劃撥鐵片,伴著一絲光亮,從石縫中傳出。
「這件事情,必須如此!」一名鬍鬚和頭同樣花白的老矮人指著一柄硬木權杖,用力敲擊著碩大的石台。
同樣巨大的房間內擺放著一個極為誇張的圓形石桌,七個矮人分散坐於石桌四周,爭得面紅耳赤。
正對著門的巨大石壁上,符文戰錘和闊刃戰斧交錯而成的暗金色圖案在白色的螢石光亮中熠熠生輝。
「看樣子我們來得很不是時候!」
林賽瞅了一眼,心中已經知道了幾分,這大概就是怒血蠻錘和老瓦爾德所說的暗金兄弟會了。
「不!你來的正好!」怒血蠻錘張開雙手,迎向了林賽。「血錘矮人的好朋友,暗金兄弟會歡迎你!」
「除了我,博得卡!」矮人面紅耳赤,一雙金魚眼睛鼓起,惡狠狠瞪著林賽。
「一票反對,兩票棄權,四票贊成!」花白鬍鬚的老矮人吼了出來。
「不,五票贊成!」老瓦爾德將手高高舉起,「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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