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隆起的圓屋頂鑲嵌著一片光亮的星星和七個天文學上的行星,閃閃發光——
/下面是黃道十二宮——源於天文學的異教徒的塵世標記。黃道還直接與土,其火,水相連……分別代表權力、智力、熱情和情感。土代表權力,知秋回憶。
在牆下面的較遠處,知秋看到了地球上四季的標識:春,夏,秋,東。然而比其他任何東西都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佔據房間重要位置的兩個高大的建築。知秋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不可能,他想。這絕對不可能!但確實是真的。兩座十五米高的大理石金字塔非常勻稱地立於禮拜堂的兩邊。
「我沒有看到紅衣主教,」莫莫小聲說,「也不見殺手。」她把塑料簾子拉到一邊,走了進去。
知秋雙眼直愣愣地盯著金字塔。教堂裡怎麼會有金字塔?不可思議的是,那裡還有別的東西。每個金字塔的正中心靠前的正面都印嵌著金色的圓雕飾……有些圓雕飾知秋從未見過……完美的橢圓。這些亮珵珵的圓盤在從穹頂射下來的落日下閃著光。那傢伙的橢圓?金字塔?帶星星的穹頂?這個屋子比知秋所能想到的任何屋子都更有坑爹派的意味。
「知秋,」莫莫衝口而出,聲音都沙啞了,「看!」
知秋回過神來,轉身順她指的地方看去。「真他媽見鬼!」他驚叫道。同時向後跳去。
地板上一個骷髏在衝他們冷笑,那是由大理石馬賽克拼成的「竄逃中的死亡」。骷髏手持碑牌。上面是金字塔和星星,與他們在外面見到的一模一樣。然而,並不是這個鼓樓的樣子讓知秋渾身發冷。馬賽克嵌於一個圓形的石塊上,這個圓石盤就如下水道井蓋一樣被從地板上掀起。此刻正放在地上一個黑咕隆咚的洞的一邊,是這個讓知道驚恐不已。
「魔鬼之窟,」知秋喘著氣說。他剛才被天花板迷住了,以至於沒有看到這個窟窿。他試探著向那個洞口移動,洞中散發出的惡臭讓人不堪忍受。
莫莫摀住嘴。「真難聞。」
「臭死了,」知秋說,「屍骨腐爛的臭氣,」他用袖子堵住鼻子探身往洞口內窺視。一片漆黑。「我什麼也看不見。」
「你覺得下面會有人嗎?」
「鬼知道有沒有人。」
莫莫示意知秋注意洞口較遠的一端。那裡一個腐朽的木梯子伸到深深的洞裡。
知秋搖搖頭。「真像地獄。」
「或許外面的那些工具裡有手電筒。」這話聽起來像是她急於找個借口以擺脫這股惡臭的氣味。「我去看看。」
「小心點!」知秋提醒道,「我們不肯定黑煞星——」
但莫莫已經沒影兒了。
真是個倔強的女人,知秋想。
他轉向了深坑,強烈的氣味讓他頭暈目眩。他屏住呼吸。把頭探到圓形洞口的邊緣,瞇著眼睛向漆黑的深處看去。等眼睛慢慢適應之後,他看到下面有一些形狀模糊的東西。這個洞口下似乎是一個小小的洞室。魔鬼之窟。他在想,不知道有多少代齊吉家族的人被隨隨便便地埋在裡面。他閉上眼睛等著,迫使自己的瞳孔擴大。以便在黑暗中看得清楚一些。當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看到下面黑乎乎的地方有一個灰白暗淡的身影。知秋哆嗦了一下,但他抑制住想逃走的本能。我看到什麼東西了嗎?那是一個人嗎?身影消失了。知秋再次閉上眼睛等待,這次時間更長一些。以使瞳孔聚集起最微弱的光線。
他慢慢覺得頭暈眼花,而思緒則在黑暗中徘徊遊蕩。再等幾秒鐘。知秋不確定到底是因為這強烈的惡臭還是由於一直低著頭的緣故。但他確實感到眩暈噁心。當他最後又睜開眼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完全無法理解。
他此時注視著一個泛著陰森森的藍光的地下室。一個微弱的絲絲聲在他耳邊迴盪。亮光在陡直的洞壁上搖曳著。突然,一個長長的聲影閃現在他面前。知秋大驚,亂作一團。
「當心!」有人在他背後喊。
知秋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感到脖子後面一陣劇痛。他一扭頭,發現莫莫把一個燃燒的火把從他身旁轉到一邊,絲絲的火焰在禮拜堂裡發出幽藍的光。
知秋使勁揉著脖子。「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在給你一些光亮啊,」她說。「你一後退就撞上了。」
知秋怒氣未消地盯著她手中拿著的火把。
「我只能這樣了,」她說,「沒有手電筒。」
知秋揉搓著脖子。「我沒聽到你進來。」
莫莫把火把遞給他,聞到地下室的臭氣她又不由得退縮了。「你覺得這些臭氣是可燃的嗎?」
「但願不是。」
他舉著火把慢慢地向洞口移動,小心翼翼地走到洞邊,把火把伸向洞中照亮了牆壁,並隨著光亮順著洞壁往下看。地下室是圓形的,直徑大約有三十米。光亮在四十米深的地方照到了地板:地面很暗,斑駁陸離,全是泥土。接著知秋發現了那個身體。
他本能地想退縮。「他在這兒,」知秋說,強迫自己不轉身逃走。那個躺在泥地上的軀體顯出蒼白的輪廓。「我覺得他已被剝光了衣服。」知秋照了一下那具**的軀體。
「那是其中一個紅衣主教嗎?」
知秋不清楚,但他再也不想出除了紅衣主教之外那還會是誰。他盯著下面那具蒼白的軀體。一動不動。死氣沉沉。然而……知秋猶豫了。那個人體的樣子非常古怪。他似乎……
「喂?」知秋喊道。
「你認為他還活著?」
下面沒有任何反應。
「他沒動,」知秋說。「但是他看起來……」不,不可能的。
「他看起來怎麼了?」莫莫從洞沿向裡面張望著說。
知秋瞇著眼向黑暗中看去。「他看起來好像是站著的。」
莫莫屏住呼吸,在邊上埋下臉以便看得更清楚些。過了一會兒,她抽回身。「你說得沒錯。他是站著的!或許他還活著,需要人去救他!」她朝洞裡大喊:「喂?!能聽見嗎?」
佈滿青苔的深洞裡沒有回音。那裡只有一片死寂。
莫莫朝搖搖欲墜的梯子走去。「我要下去。」
知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太危險了,讓我來。」
這回莫莫沒有再爭辯。
攝影師顯得焦躁不安。她坐在英國廣播公司的車裡的乘客坐上,車在一個角落裡打轉。記者正在查看萬城之城地圖,很明顯是迷路。正如她所擔心的那樣,給他打電話的神秘人又來電了,這次提供了更多信息。
「**洛廣場。」記者堅持道,「那正是我們要找的,那兒有個教堂,裡面有證據。」
「證據。」攝影師停止擦拭手中的鏡頭,轉向他,「證明紅衣主教被殺?」
「他是那樣說的。」
「你聽到什麼都相信嗎?」攝影師跟以往一樣希望她是發號施令者。然而,攝影師只能處於從屬地位,得聽從那些常常突然奇想的記者的支配。如果記者聽從一個站不住腳的電話情報。攝影師只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她看著他。坐在駕駛座山,挺著下巴,顯得神情專注。她料定,這個男人的父母一定是失意的喜劇演員。名字稀奇古怪。怪不得這傢伙總想證明些什麼。然而,儘管記者有著一個不幸的稱呼。並且他急著成名的那種渴望令人討厭,但他很溫和。有點兒蒼白,弱不禁風。
「我們不能回廣場嗎?」攝影師盡量耐心地說,「我們可以以後再查探這座詭異的教堂。秘密會議開始一個小時了,要是我們不在的時候紅衣主教們的選舉結果出來了怎麼辦呢?」
記者似乎沒有聽見。「我覺得我們應該向右走,這裡。」他斜側起地圖又研究起來。「是的,如果右轉……然後立即左轉。」他把車駛出角落,開上了前面那條狹窄的街道。
「小心!」攝影師驚叫道。他是個錄影技術人員,眼睛很尖。所幸記者動作也利索。他來了個急剎車,才沒有闖進十字路口。此時,四輛阿爾法.羅密歐轎車突然出現,轉瞬又絕塵而去。那幾輛轎車穿過路口後滑向一邊,減速並突然在前面的街區左轉,這條路線正是記者打算走的。
「一群瘋子!」攝影師叫道。
記者驚呆了。「你看到了嗎?」
「嗯,看到了!差點兒要了我們的命!」
「不,我是指汽車,」記者說著,突然激動起來。「全部一模一樣。」
「所以,不用想全部都是瘋子。」
「車裡面都坐滿了人。」
「那又怎樣?」
「四輛同樣的汽車,每輛車裡都坐著四個人。」
「你聽說過合夥用車嗎?」
「在意大利?」記者查看了一下十字路口。「他們甚至沒有聽說過無鉛汽油。」他踩了下油門,緊追那幾輛汽車而去。
攝影師被甩回到她的座位上。「你到底要幹嗎?」
記者加速沿街而行,跟著阿爾法.羅密歐車隊左拐。「我感覺現在正在往教堂趕的不僅僅是你我二人。」
他慢慢向下走去。
知秋一級一級地沿著嘎吱作響的梯子下去……一點點深入齊吉禮拜堂地下。進入魔鬼之窟,他想。他正面對這邊牆,背對著洞室,想著一天中還會遇到多少昏黑狹小的空間。每走一步梯子就發出一聲呻吟,而腐爛屍體的刺鼻惡臭和洞內的陰暗潮濕幾乎讓人窒息。知秋想知道保羅到底在哪。
他還能看到上面的莫莫,她把火把深入洞內為知秋照路。當知秋慢慢地深入黑暗之中時,上面淡藍色的光亮越發微弱,愈來愈強烈的只有那股惡臭。
下到第十二級階梯時有問題了。知秋的腳觸到了一處腐爛的光滑的地方。晃了一下。他往前撲,前臂抓住梯子以免直接跌入洞底。他低聲咒罵著手臂上陣陣作痛的傷,又靠在梯子上,再次慢慢下行。
又下了三級階梯。他差點兒又摔了下去,但這次不是梯子造成的,而是由一陣以外的驚嚇所致。他下去的時候經過面前牆上的一個空洞,突然發現他正面對一堆骸骨。他屏住呼吸向周邊望去,發現在這一層的壁上佈滿像書架一樣的孔洞——滿是骷髏的葬洞。在鬼火一樣的磷光下,葬洞就像一堆怪異的空蕩洞窩,而腐爛的屍骨則在他身邊閃爍。
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往前走時,知秋試著想搞清楚正看到的是什麼。那人背對著知秋。因為無法看到他的面部,但是他看起來像是站著的。
「喂?」知秋用袖子摀住鼻子說。沒有動靜。一點點靠近時,他意識到那個人很矮。太矮了……
「有什麼情況?」莫莫晃動著亮光從上面喊道。
知秋沒有回答。他現在離得很近,全部看清了。他明白了。感到厭惡,渾身顫抖。洞穴似乎在縮小。從泥地裡冒出來像魔鬼一樣的是一個老人……或者說至少是半個。他直立著,腰部以下被埋在土裡,赤條條的。他的手被紅衣主教的飾帶反綁在身後。他無力地支撐著,脊柱後拱。有點像某種醜陋可怖的拳擊沙袋。他後仰著頭,眼望天穹,就像是在向神祈求幫助。
「他死了嗎?」莫莫喊道。
知秋朝那個身體挪過去。但願如此,為他好。當離他只有幾步遠時。他低頭看了一下那上翻的眼睛。那雙眼睛向外鼓起,鐵青色。充滿血絲。知秋俯身聽聽是否還有氣息,但馬上縮了回來。「天哪!」
「怎麼了!」
知秋差點兒作嘔。「他已經死了。我剛看到他是怎麼死的。」此情此景慘不忍睹。這個人的嘴被撬開了,裡面塞滿泥土。「有人在他喉嚨裡塞了一捧你,他被憋死了。」
「泥?」莫莫說,「就是說……土?」
知秋這才恍然大悟。土。他幾乎忘了。那些印子:土,氣,火,水。兇手威脅說要給每個受害者打上一個古老的科學元素的烙印。第一個元素就是土。你從桑蒂的土塚舉步。惡臭使知秋頭暈目眩,他繞到了屍體的正面。跟以往一樣,他的內心在反覆琢磨著關於神秘的對稱字的藝術難題。土?怎樣表現的?然而,不一會兒它就呈現在他眼前了。幾百年前的坑爹派傳說縈繞在他腦海中。紅衣主教胸口的標記燒焦了,還滲出水來。身上的肉被烤成了黑色。純語言……
知秋盯著烙印,覺得天旋地轉。
「土,」他低聲道,歪著頭倒過來看看這個標記,「還是土。」
然後,在一陣驚懼中,他終於意識到了:還有三個。
儘管西斯廷教堂裡燭光柔和,科比主教卻顯得緊張煩躁。秘密會議已經開始了,在一種極其不詳的氣氛中開始了。
半個小時以前,卡特教宗內侍在預定的時間進入了教堂。他走向前面的祭壇,做起了開場禱告,然後張開雙臂,用一種科比曾經聽過的那樣直率的語調在西斯廷祭壇上開始講話。
「你們都已經清楚意識到,」教宗內侍說,「此刻我們的四個候選主教並未出席此次秘密會議。我以前任聖座的名義要求你們帶著信仰和目標按照既定的程序進行選舉。願你們眼前只有上帝。」然後他轉身準備離去。
「但是,」一名紅衣主教脫口而出,「他們在哪裡?」
教宗內侍停了下來,「我的確無可奉告。」
「他們何時回來?」
「我的確無可奉告。」
「他們安然無恙嗎?」
「我的確無可奉告。」
「他們會回來嗎?」
他沉吟良久。
「有點兒信德吧。」說著,教宗內侍走出了房間。
按照慣例,西斯廷教堂的大門被兩條沉重的鎖鏈從外面封上了。四個花園侍衛兵在遠處的走廊裡站崗。科比知道,在選出教宗之前,只有兩種情況才能讓大門打開:裡面的人生命垂危,或者候選主教到來。科比祈禱著第二種情況的出現,儘管內心深處他對此並不十分確定。
必須進行下去,科比下定決心聽從教宗內侍的話扮演他的角色。所以,他已號召投票,除此之外他還能做什麼呢?
經過三十分鐘的準備後他們開始了第一輪投票。紅衣主教們按照身份的高低依次走來進行無記名投票,科比則在祭壇上耐心地等候著。
終於,最後一個紅衣主教到了祭壇,跪在他前面。
「我以神,」那個紅衣主教像在他之前的那些人那樣宣稱,「作為我的見證人,他將是我的裁判,我把票投給了在神面前我認為應該當選的那位。」
隨後他站了起來,把票高高舉起過頭頂讓大家都看到,然後放下票,置於祭壇上大聖盃上面的托盤上,接著端起托盤把票投進了聖盃裡。使用托盤是為了保證沒有人偷偷地投進兩票。
他投過票後把托盤放回聖盃上,朝十字架鞠了個躬,然後回到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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