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桓滿心期待地看著夏想。
「對不起,」夏想說,「這是不可能的。」
「時機不對,」不知名說,他的熱情似乎因為到手的鴨子飛了而變得更加強烈,「但我會給你好的待遇。二萬一星期,你覺得呢?」
夏想搖了搖頭。
「三萬?」不知名試探說。
「對不起,老傢伙。我是不出售的。」
「五萬。」
「你在說什麼?」顧鵬飛說。
「這沒用,」梁一桓說,「很無奈,但這沒用。我猜你一定很有錢,是不是?太可惜了。你知道,有錢不是永久性的,最好還是趁有機會的時候,賺點你能賺的錢吧。不行嗎?」
「絕對不行。」夏想說。
不知名歎了口氣。
「哦,好吧,我最好還是走吧。梁一桓,明天見。到時候給我找到合適的人選,怎麼樣?」
他離開了,不是從接待處那邊出去的,而是從房間對面那扇專用的門出去的。梁一桓轉向他的訪客們。
「你找我?告訴我你要什麼。爽快點完事,我很忙。」
警長拿出了賽琳娜的照片。
「這個賽琳娜姑娘?是的,她怎麼了?沒什麼麻煩吧?一個好姑娘。工作勤奮,在這兒沒有不良記錄。」
警長解釋說,他們想知道梁一桓最近有沒有把賽琳娜的任何照片給別人。
「這個,讓我想一想。她好長一段時間不在這兒了,我想,大概是在做什麼模特工作吧。這對她更好。一個好姑娘,相貌也不錯,可惜她不會表演,可憐的孩子。等一等,韓東呢?」
他奔去門邊,把門小心地打開一條縫,大喊:「韓東!」通過那條小縫,秘書又擠進來了。
「韓東!你認識這張賽琳娜的照片嗎?我們最近把它送出去過嗎?」
「怎麼了?有的,老闆。您不記得了?一個傢伙過來說他想要一個俄羅斯模樣的女孩。」
「對了,是這樣。我就知道有人拿走過。告訴這幾位關於那傢伙的事。我們不認識他,是不是?」
「不認識,老闆。他說他正打算開始自己的電影拍攝。名字是——等一等。」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舔了舔手指來翻頁,「是的,在這裡。田小龍。」
「名字不錯,」梁一桓咕噥著,「顯然不是他的真名,從來都不是真名。我現在記起來這個傢伙了。矮個子的小伙子,還有鬍鬚。他說他在位一部電影找演員,想要一個俄羅斯型的。我給了他幾個人的資料。我記得,他似乎就是看上了這張照片。我跟他說,另外一個更有經驗一點,但他說他不關心這個。我不喜歡那個傢伙。」
「不喜歡?」
「不喜歡。我從來都不喜歡那些只要光有臉蛋的美女的傢伙。梁一桓也許是個講話難聽的人,但我不能容忍這種事情。我告訴他,這個女孩已經有工作了,但他說他只想拍一下她。她從來沒有為此事來過,所以我想她可能沒答應他。如果她真的來了,那我會教她點智慧。我不是很看中我的佣金,不管你問哪個姑娘,她們都會告訴你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田小龍給她惹上麻煩了?」
「不完全是,」夏想說,「她還在做模特工作。但那個田小龍——警長,給梁一桓看另外一張照片。是不是這個人?」
梁一桓和韓東兩個人的頭都擠到了林克的照片前,並同時搖了頭。
「不,」韓東說,「不是這個人。」
「一點都不像他。」梁一桓說。
「肯定?」
「一點都不像這個人。」梁一桓帶著強調的口吻重複了一遍,「那傢伙多大了?田小龍看上去像是四十歲,一副兩頰陷下去的乞丐樣兒,聲音軟綿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他倒是很像小人。」
「或者理查三世。」韓東提議說。
「如果你讀那個讓人討厭的段子,」梁一桓說,「在第五幕裡是找不到他的。在那跟小市民有關的一幕倒還有可能,你知道。理查登場了,在兩個僧侶中間,正在閱讀著什麼。其實,」他又說,「這是很難表演的一段,在我看來,很自相矛盾。你可能不這麼認為,但我現在再一次仔細閱讀思考,我得說,我覺得莎士比亞在寫這一段故事的時候,腦子並沒有放在工作上。開始太拖沓了,結尾又太粗暴,一點都不自然。但這場戲一直都演得很好,原因就是,裡面有許多人出場。但他把兩個迥異的性格寫在理查一個人身上,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喜歡它的原因。其中的一個人優柔寡斷、心思細密;另外一個人粗心大意,手忙腳亂,一會兒把人的頭削掉,一會兒又大發脾氣。一點都不協調,是不是?」
顧鵬飛警長開始用腳在地上亂畫。
「我一直想,」夏想說,「如果讓莎士比亞挑選理查的演員的話,會選那種演戲是總是深思熟慮的人——簡單的說,就是能使一切事情戲劇化。我不相信他的暴躁脾氣會比溫柔情懷更加真實。那一場關於草莓的戲就清楚地表達了這一點。」
「也許。但關於白金漢宮和鐘的那一幕——怎麼樣?也許你是對的。瞭解莎士比亞又不是我的任務,是不是?歌舞團女演員的大腿才是我的專長。但我這一輩子已經和舞台混在一起了,舞台並不都是大腿和臥室場景的。你覺得好笑,是不是?聽我繼續說下去。我告訴你,幹這一行,有時候讓我噁心。一半的人,他們不想要演員,只想找某一種類型。當我的老父親還在經營劇團的時候,他想要的是演員。但現在!如果一個傢伙一開始靠演什麼角色出了名,那他就得把這個角色演到九十歲。」
顧鵬飛警長站了起來。
「非常感謝你,梁一桓,」他說,「我們就不再打攪了。」
「抱歉,我不能提供更多的幫助。如果我再見到這個叫田小龍的傢伙,我會讓你知道的。那他就是來自找苦吃了。賽琳娜應該沒有什麼麻煩吧?」
「應該沒有的,梁一桓。」
「她是個好姑娘,」梁一桓真誠地說,「我可不願意去想,她會有什麼麻煩。我知道你們一定覺得我是個老古怪。」
「完全不會這樣想。」夏想說。
他們從專用門裡出來,悄悄地從一條狹窄的樓梯走下去。
「田小龍!」警長從鼻子哼出一口氣,「我想知道他是誰,他又要幹什麼。你覺得那個胖白癡也是其中一員嗎?」
「我敢肯定他對此一無所知,」夏想說,「而且如果他對這個田小龍一無所知的話,那麼你就可以肯定,田小龍不是真的導演或者製片人。這些人都是互相瞭解的。」
「哼!這可是很重要的線索啊。」
「是啊。我想——」
「什麼?」
「我在想,是什麼讓韓東想起理查三世。」
「大概是因為那個人看起來像個壞蛋。理查三世是不是下決心要成為惡棍的那個?」
「是的。但我總覺得韓東不是那種可以從別人臉上看出好壞的人。你看,他對自己那些煩瑣的工作都很滿意。警長,我腦子裡有個什麼念頭,但我就是抓不住它。」
警長嘟囔著,這時,他被一個裝貨的箱子絆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