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知秋自言自語地說,「也許吧,但他或許能找到一個有錢的人來幫他。」她有一點點驚訝、「富有」是一個相對的詞彙。他猜測潘曉雯一年的收入會有二十萬,但如果她的財產投資得當——聽她的口氣似乎投資得還不錯——那她應該有兩倍於這個數字的收入才對。一個像林克那樣的窮人,完全可能為了一千三百萬而放棄自我的尊嚴。他到底有沒有真正結婚的打算呢?從另一方面說,如果他決心要拋棄一切,離開這個國家,那麼,能讓他放棄比三根金條閃耀得多的金色前景的,會是多麼大的威脅或者誘惑呢?
還有蔣天生。就算要除掉稅收,一千三百萬也十分可觀,為了這個數目,或者比這更少的數目,都有人願意去殺人。好在夏想已經決心要調查蔣天生了。這時,他注意到,潘曉雯開始講話。
「朱志偉的表情多奇怪啊,」潘曉雯說,「他似乎是個很好心的年輕人,但我覺得他精神不怎麼好。昨天他跟我說起林克的時候,口吻非常友善。他似乎對林克有很深、很真摯的感情。」
「噢,朱志偉!」知秋有些責難地想。然後他想起了他瘋了的母親和低能的弟弟,又加了一句,「可憐的朱志偉!」想起他讓他感到了一絲悲傷。「夏想把這些事都處理得很好,」他自己對自己嘟囔著,「他什麼東西都不要。」他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夏想,但毫無疑問,關於財產的問題有些惱人。
與此同時,那位任性的夏想也沒讓自己閒著。他在警察局裡纏著警長。關於李峰的報告已經出來了,根據他們的調查,他所說的故事已經被證實了。他也如約乘坐那班他們告知的火車,從別的地方一個出租房搬來村莊,現在在村莊一間廉價房裡安靜地住著。他沒有見過任何人,也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有逃跑的意圖。之前一天,他被警察帶走,宋曉波作證說前些日子,自己正是把那把何常在的剃鬚刀送給這個人的。在幾個小時內,他們成功核對了他最近幾個星期的動靜。
五月二十八日
從aa來到bb。工作了四天,因為酗酒和不稱職而被解雇。
六月二日
到達cc。去了宋曉波的理髮店,並在那兒買了一把剃鬚刀。在鎮上待了五天找工作(細節已證實)。
六月八日
到達村莊。去了理髮店,輝煌大酒店的理髮店。被告知將來可能會有工作空缺。並被推薦去其他理髮店面試。當天去了dd,在那接下了工作。
六月十五日
從那家店被解雇——酗酒和不稱職。回到村莊;被人告知工作已經有人做了(事實上並沒有,但有人在電話裡報告了他的壞名聲)。嘗試了另外一兩家理髮店,沒有成功。在別人那裡睡了一晚。
六月十六日(星期二)
又試圖找工作;未果。晚上又在別人那裡睡覺,他是在午夜過後不久到那裡的。他們本來不願意接受他,但他拿出了錢來證明自己付得起床錢。
六月十七日
乘九點五十七分的火車去了cc。想找另外一個理髮師,試圖通過他來找個工作。被告知那人不在,但第二天早上十一點半以後可以再來。又拜訪了其他理髮師。在朋友那裡找了一張床,旁晚開始就和朋友在一起。
六月十八日(林剋死的那天)
早上十點鐘離開朋友家,直接去了圖書館。他在那裡的閱覽室坐了一個小時,閱讀各種報紙上的招聘專欄。閱覽室的工作人員證實了這點。他很清楚地記得李峰,因為他問過當地報紙出版日期之類的問題,還給他指了指存放當地資料的書架。十一點的時候,李峰詢問圖書館的鍾是不是准的,因為十一點半他得去見一個人。十一點十五分的時候他離開了,應該是去見那個人了。
他要見的那個人,當然就是另外那個理髮師,他不假思索地證實了李峰的這段話。那個理髮師搭乘十一點二十分的飛機回到cc,一回到理髮店就看到了李峰在那裡等他。他告訴李峰,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過來試試手,立刻就可以開始。李峰在那裡工作到下午一點鐘,然後出去吃了飯。剛剛過兩點的時候他回來了,又繼續工作直到下班。老闆最終覺得他的手藝不夠好,付了一點錢讓他走了。在他聲稱用過午餐的那家飯店,倒是沒有人能為他證明,但再清楚不過的是,不可能有什麼神奇的魔毯,把他轉移到四十公里外的平鐵,兩點鐘殺掉一個人再回來。不管在這宗悲劇裡,李峰扮演了什麼角色,他絕對不可能是直接殺人的兇手。
至於李峰更早一些的歷史,他們的調查就沒有什麼成果了——主要是因為李峰自己都不記得這些年來他究竟用過哪些假名。目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只能肯定的證詞就是,他說的那個地方曾經有過一家理髮店。這和李峰所說的故事相符,但就像李峰先前說的那樣,由於城鎮建設的原因,那地方已經消失了,所以很難找到還記得當年事情的人。
「他肯定曾在那裡住過,」這是警長得出的結論,「不然他根本就不會知道有那個地方;很有可能他真的就是店主。但從那時到現在,他都幹了些什麼,這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警察的另外一條消息說的是老白和他的船。警察局有個新加入的年輕警員,當地的漁民們還不認識他。他被派出去化裝成一個度假的人,跟一個女人一起在關卡附近的沙灘上閒逛。他說服了白老,讓他駕著自己的船帶他們去海上。那段旅行不能用愜意來形容,首先是因為老船夫的粗魯,其次是那個年輕女人還有點暈船。他們請他把船開到離磨刀礁林最近的地方,「因為警察在那裡打撈屍體,這位小姐很想去看看。」老白嘟嘟囔囔了一大堆,但他還是把他們帶過去了。在這趟路途中,海灘始終都是一覽無遺的,但船開到某個地方就停了,那裡離岸依然太遠,看不清搜尋屍體的行動。當時,那些人似乎是在平鐵旁邊的海灘上。他們請老白把船開得靠近礁石一些,但他堅決拒絕。在整個出海過程中,警員仔細地檢查了這艘船,想查看任何不尋常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