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o8飛船飛了
槍,響了。
槍響的當口。任飄零正坐在民用太空飛船的貴賓包廂內,呆呆地看著,平鋪在面前書桌上的一張白紙。
嗯,說是白紙也不完全正確。
畢竟,白紙上有字。很大、很大的字:華夏和拉迪斯——天生的盟友!
雖然僅僅只是一個標題,卻佔據了整張白紙四分之一的面積。
可惜,標題之下,卻沒有內容。
寫不出啊!
任飄零寧願帶領艦隊,上戰場打一百場仗。也好過搜腸刮肚,炮製這樣一篇冠冕堂皇,然而仔細想想,卻絕對不會有半點實際內容的官樣文章。
更讓任飄零痛苦的是,這一次,他還非寫不可。偏偏又找不到人幫忙。
畢竟,這兩年來,他幾乎與世隔絕。昔日的故舊、部屬,大多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各奔東西了。
身邊,只有天狼和孟明遠。
天狼自然不可能。
這傢伙,天生就是廝殺的漢子。要他拿筆寫字?任飄零相信,絕對比訓練一頭老虎去爬樹、一隻大象走鋼絲。還要困難百倍。
至於孟明遠?
任飄零相信自己的記憶還沒有到混亂的程度——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當年軍校裡但凡要寫文章,似乎還都是自己來給他代筆的呢。
好吧。現在他身邊還多了一個冷月。
活閻王冷楓的女兒!骨子裡遺傳了父親諜戰基因的情報天才。按說,炮製一份這樣的文章,應該不難吧?
任飄零一度滿懷希望。
很快,他卻鬱悶地看到,這小丫頭一聽說,要寫這樣的文章,也立刻滿臉痛苦,連連作揖求饒,死也不肯拿起筆來寫上一個字。
總之,都是些靠不住的傢伙!
鬱悶之下,任飄零的腦海裡,不覺飄過了一個羞澀的倩影。
羅萱!他曾經的副官。
這個總是喜歡臉紅的少女,當真和軍人的形象,相去甚遠。
可,哪怕是最挑剔的人,也絕對無法質疑,羅萱的能力。
當年,瞬息萬變的軍情、繁瑣紛雜的事務、錯**替的命令,全都因為羅萱的存在,而變得有條不紊、井然有序。很多事情,甚至都不用任飄零開口,不用任飄零費神去關注,這位不怎麼說話的副官,就已經妥當地處理好了。
以至於有人甚至說,任飄零如此輝煌的戰績。至少有一半,應該歸功於羅萱。
如果有羅萱在的話,這篇文章應該不在話下吧。
如此想著,任飄零很是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羅萱在的時候,他常常會感覺不到,這個害羞內向的女孩存在。
可是如今,羅萱不在身邊了。任飄零立刻感覺到,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就變得如此混亂。混亂得難以忍受。
無奈,羅萱畢竟是大**者羅迦的女兒。
經過了宇宙歷二五零年十二月二十日的政治地震之後,他任飄零子機都有些自顧不暇。自然,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羅萱繼續留在身邊了。
相信,無論是華夏國內,還是宇宙各大強國,絕對不會有任何一方勢力,放心羅迦的女兒,和他任飄零繼續走在一起。
這兩人結合起來的政治勢力,實在太可怕了!
所以……
羅萱離開了。這一年多來,任飄零一點都不知道,羅萱的消息。
不知道。這丫頭現在過得好不好!
眼睛看著白紙,腦袋裡想著羅萱的任飄零,忽然聽到了槍聲。
槍響過後,有人進來了。
進來的,是耀武揚威的內政部憲兵。
還有王傑那傢伙。
「飄零,怎麼要出門?」
在內政部憲兵的簇擁下,王傑緩緩走進來。臉上堆滿了笑。無法掩飾的,得意的笑。
很久、很久了。很久、很久以來,他做夢都希望有這麼一天。
有這麼一天,他能夠趾高氣揚地站在任飄零面前,以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昔日的軍校同學。這個讓自己努力擁有的一切成就、地位和權勢,都顯得微不足道的軍校同學。
現在,他終於等到了。
雖然不知道究竟生了什麼事情,又是出於怎樣的緣由,為了什麼目的,有一點毫無疑問,任飄零如今正試圖出逃。
嗯,不錯,出逃。
這位隱退了一年多的,華夏共和國前任三軍總參謀長,今天忽然強行離開被秘密監視的居住地,衝出了軒轅軍校,衝入了軒轅行星的民用宇宙港。然後,登上了這艘民用太空飛船。
獲悉這個消息之後,王傑沒有絲毫猶豫。
他立刻帶領內務部的憲兵,匆匆趕來。封鎖了民用宇宙港,阻止了太空飛船。
然後,他登上了飛船。親手。開槍擊毀了這間貴賓包廂的房門,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
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親眼看看,任飄零現逃脫不了之後,痛苦、絕望、懊惱的神色。
然而,王傑隨即失望了。
走進來的他,確實看到了任飄零。
卻,沒有看到任飄零的臉上,有任何痛苦、絕望、懊惱的神色。
任飄零只是在呆。就如同以往,這傢伙在軍校的課堂上,時常呆一樣。
即便,在王傑開口,把任飄零從呆中拉了回來,這位全宇宙最年輕的上將,也只是皺了皺眉,很不耐煩地瞥了王傑一樣。
感覺,王傑忽然感覺,任飄零看著自己,就好像看著嗡嗡亂叫的蒼蠅一樣。
豈有此理!
頓時,他憤怒了。
積累了好多年的憤怒,這一刻,終於完全爆了。
「來了……」
當下,昔日的軍校優秀畢業生。如今的內務部長,煞是威風地揮了揮手,示意手下的憲兵上前,逮捕任飄零。
卻不料,他的話才出口,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稀里嘩啦的聲響。
回頭,電光火石之間,王傑驚駭地看到,身影,一道魁梧的身影,恍若旋風一般。從走道的另一頭衝殺過來。
眨眼的工夫,王傑身邊的內務部憲兵,足足十幾二十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天狼!出手的是天狼!任飄零身邊的貼身衛士天狼!
王傑悚然一驚。
他萬萬沒有想到,此時此刻,任飄零居然敢出手。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天狼的身手竟然如此厲害。眼下,他身邊的這些內務部憲兵,也個個都是軍中的精英。居然,所有人連個照面都沒有撐過,便全被天狼解決了。
驚駭之下,他下意識地再度拔出佩槍。
倒不是想射殺天狼。
身居高位的內務部長,可沒有興趣,進行生死攸關的廝殺。
千鈞一的關頭,他的頭腦始終都很清醒。
清醒的他,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用最快的度,奮力殺出去。
只要殺出這個該死的貴賓包廂,回到內務部的部下們中間去,那麼無論任飄零有怎樣通天的本領,最後,也只能是困獸猶鬥。
甚至,在確保他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王傑還很是希望,任飄零繼續反抗。這樣的話,他巴不得以此為借口,當眾擊斃任飄零。
可惜,如此美好的設想,僅僅只是停留在了王傑的腦海裡。
因為,忽然,一隻手勾住了他的肩膀。隨即,一個漂亮、標準的過肩摔,一下子,就把他摔倒在了地上。順帶,將他手中的佩槍,也摔飛到了很遠的地上。
摔得頭昏腦脹的王傑,現一隻腳踩在了他的胸口。然後,腳的主人,任飄零手下那個如影隨性的跟屁蟲孟明遠,很是囂張地大笑起來:「飄零,帥不帥?哈哈,老子果然是寶刀未老、玉樹臨風……」
「白癡!」
見狀,王傑怒喝了一聲。
自視甚高的他,被任飄零越,已經是難以忍受了。如今,還居然被任飄零的一個跟班這樣侮辱,尤其讓他恨得要吐血。
讓他意外的是,幾乎同時,居然,也有人罵了一聲「白癡」。
聲音,很是嬌脆。不是別人,正是冷月。
自從前天,自己為飄零哥哥辛苦做好的一桌早餐,被孟明遠這傢伙給攪黃了之後,冷月對孟明月就一直沒什麼好感。
尤其此刻。她可不覺得,現在是孟明遠得意猖狂的時候。
眼見外面的內務部憲兵,已經現不對,紛紛湧了過來。她想也不想,立刻撿起王傑那把摔落在了地上的佩槍。然後,舉槍,扣動扳機。
槍聲,再一次響起。
「啊——」
這一次,不約而同,驚叫了起來的,卻是王傑和孟明遠。
兩人同樣臉色煞白,看著地上槍擊過後,留下的黑洞。
那黑洞,居然把王傑踩在腳下的孟明遠,僅僅三五厘米。距離王傑雙腿之間,男人最重要的部位,更是需要精確到毫米。
不管這一槍,是精心的瞄準、有意為之,還是誤打誤撞的結果,總之三個字:太可怕了!
果然不愧是活閻王的女兒。
夠狠、夠毒!
霎時,原本應該處於敵對陣營的兩人,腦袋裡掠過了同樣的念頭。
不過,不管怎麼說,冷月的這一槍,很有效。
在這一槍的威懾下,王傑不得不通過聯絡器,阻止了憲兵們的行動。
貴賓包廂內外,終於,平靜了下來,陷入了僵持。
直到這時,王傑這才現,自己當真是昏了頭。
任飄零,終究是任飄零。
哪怕雪藏了兩年,低調了兩年。他,依舊是軒轅軍校有史以來,戰績最輝煌的學生。也,是當代全宇宙,最天才的戰將。
這樣的人,天生就是呼嘯山林的猛虎,怎麼可能會變成束手就擒、坐以待斃的羔羊?
該死,當真是失算了!
懊惱之餘,王傑反倒冷靜了下來。
身為軒轅軍校的優秀畢業生,他也不差。
冷靜下來的他,立刻驅散了心中的後悔和恐懼,冷笑了起來:「飄零,你以為這樣就能離開嗎?沒有我的命令,今兒個,這艘太空飛船,絕不可能離開宇宙港……」
說話間,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任飄零。
說實在,局面展到了眼下這地步,實在大出他的意料。
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任飄零究竟想幹什麼。
就算,當真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要讓任飄零狗急跳牆想要跑路。按說,以這位名將的智商,應該也會把自己的行蹤,安排得更加合理、更加巧妙才對。
像今天這樣,近乎魯莽的強行闖關,完全不像是任飄零的手筆啊!
這樣做的結果,顯然,也絕不可能成功。即便,自己成了人質。
遺憾的是,任由王傑瞪大了眼睛,看得瞳孔都隱隱脹痛了。他也始終都沒有從任飄零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事實上,任飄零只是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不以為然地說了一句:「那可未必啊!」
說罷,他甚至沒有抬起頭,看王傑一眼。目光,依舊苦惱地看著面前的白紙,顯然,滿腦子都在想著這篇文章。竟,絲毫沒有把眼前生的一切,放在心上。
時間,就這樣「滴答」、「滴答」過去。
足足,過去了十幾分鐘。
就在王傑再也忍不住,準備開口打破這令人難堪的沉寂,看看任飄零究竟想幹什麼的時候,忽然,他現自己手腕上的聯絡器,震動了起來。
居然,沒有人阻止他接通聯絡器。
王傑猶豫了一下。他選擇了隱秘對話。
於是,一團黑霧,從聯絡器裡面飄散出來,頃刻,將王傑的上半身,完全籠罩了起來。
旁人,再也無法看到、聽到,黑霧裡的王傑在說些什麼、又在幹些什麼。
過了足足一刻鐘,王傑方才從黑霧裡退出來。
他看著任飄零,滿臉難以置信,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居然受邀去拉迪斯國會演講?」
說話間,王傑暗地裡,當真很想狠狠地罵一聲娘。
剛才,居然是國防部長黃清打來的電話。
電話裡,黃清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要他立刻放行。
只因為,這艘民用太空飛船上的客人,很多都是華夏各方面的名流。這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他們此次的目的地,是拉迪斯。他們是去參加,在拉迪斯舉辦的,宇宙和平年會。而任飄零便是其中之一。
他,竟然是拉迪斯資深參議員費爾先生,親自點名請去的客人。
如今不同過去。
華夏在很多方面,都不得不仰仗、依賴拉迪斯。
自然,沒有任何人,會去得罪費爾,這麼一個很有可能當選總統的資深參議員。
這樣的政治後果,絕對不是華夏任何一個官員,可以承擔得起的。
所以……,就這樣放過了任飄零?
難道,他們不知道,這可是一條龍、一頭虎。一旦風雲際會,就會橫掃星海的龍。一朝重歸山林,就能縱橫八方的虎?
還和平年會?
去他**的和平年會?
居然,邀請一個當代殺人最多的將軍,去參加宇宙和平年會!
這是哪個白癡,想出來的黑色幽默?
想是如此想,不過看著冷月依舊將那黑洞洞的槍,對準了自己,王傑滿肚子的怨氣,終究不敢洩出來絲毫。
——察言觀色,向來就是他最拿手的本領。
這一刻,他毫不懷疑,面前這個叫做冷月的小姑娘,會殺了他。就好像殺死螞蟻蟑螂一樣,殺死他。
於是,他只好很不情願地再度接通聯絡器。這次,卻是命令部下放行,讓那民用太空飛船。
命令下達之後,他索性很是光棍地攤了攤手,憤然道:「你又贏了,飄零!這一下,我可以走了吧?」
說著,他暗地裡冷笑了一聲。
這樣也好。至少,他應該可以脫身了。
只要脫身了。哪怕是拼著被黃清怒罵、責怪,他也一定要命令內政部的憲兵,再次衝上這艘太空飛船。無論如何,都要把任飄零給扣下。
直覺。強烈的直覺,讓他相信,這一次如果把任飄零放跑了的話,一定會出事。出大事。
「等一下!」
不料,他的念頭才轉,就看到任飄零的頭,偏偏在這個時候,抬了起來。
笑了一笑,年輕的上將開口:「難得老同學碰頭,坐一會兒吧!」
「這個……還是不用了吧!」
王傑心頭一震。
他強笑了一下,暗地裡掠過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總不至於,任飄零這次堂而皇之的離去,目的就是因他王傑來這裡?然後,順手扣押他?為了,他即將醞釀的,某個驚天陰謀?
問題是,自己能夠阻擋得了他什麼?
沒道理啊!
不過,誰知道呢?
這樣一個在戰場上,贏得一次又一次奇跡的變態,誰能弄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患得患失之際,王傑不安地看到任飄零撓了撓頭,看似隨和,實則卻不容質疑地笑道:「還是留一留吧。正好,我還有事情,要請你幫忙!嗯,這個……」
說話的當口,任飄零把面前的白紙,遞給了王傑,很是誠懇,且虛懷若谷地道:「老同學,當年你可是軍校有名的精英。寫這麼一篇文章,應該不在話下吧!」
「你……你這是在綁架共和國的內務部長!」
王傑臉色大變。
他實在不明白,任飄零究竟想幹什麼。
按說任飄零不可能不知道,他王傑可是華夏的內務部長。強行把他留在太空飛船上,事情可就完全變質了。
這樣的情形下,政府就算派兵攔截太空飛船,把任飄零留下,拉迪斯方面也絕對無法再說些什麼。
可,任飄零為何還要這麼做?
想不通的王傑,默然片刻,眼見任飄零雖然說得客氣,可態度卻異常堅決,絲毫沒有讓步妥協的可能,他不得不緩緩點了點頭,接過了白紙。
很快,太空飛船徐徐啟動了。窗戶外面的建築,不斷倒退、變小。最後,飛船穿破了雲層,一頭鑽入無限漆黑的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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