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碧心這輩子自認從沒做過什麼虧心事,除了宰雞宰豬宰魚還殺過一頭牛外,她連螞蟻都不想踩死,因為會髒了鞋子,沒騙過人,因為被騙的都還樂呵呵的替她數錢,可是她現在非常的懷疑是不是什麼事都有因果報應,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一定不會用豆腐做丸子騙小木魚說是蝦肉丸子了。
她不過是想抓只龍蝦而已,有必要為了那只影子都還沒見著的大龍蝦而被淹死麼?
其實死對於駱碧心而言並不可怕,想想自己爹死娘改嫁,唯一同病相憐的弟弟小木魚也在上個月被送出國讀書了,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總覺得自己是個很多餘的人,空學了一手正統的駱家菜卻沒有一家星級酒店願意聘請自己,女人,女人怎麼了?誰家不是媽媽做菜,居然說女人不能當廚子,太不可理喻了。
既然如此就自己開餐廳氣死他們,駱碧心籌謀半年多,終於在市區開了家養心閣。
為了準備開業酒宴,駱碧心費盡心力設計了很多特色菜,可是事到臨頭才現食材裡少了最重要的一隻五斤大龍蝦,一時衝動就連夜僱船出了海。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一向風平浪靜的近海居然刮起奇異的海風,雖然及時派出搜救隊,但是所有船員都救回來了依然沒有看見駱碧心的影子,搜救維持了十幾天因為沒有家屬責難很快就撤回了。
我死了麼,駱碧心閉著眼睛問自己,又試著動了動手,似乎沒有僵硬的感覺,難道已經靈魂出竅了?
一點點努力嘗試著的睜開眼睛卻被光亮刺的一陣頭暈目眩,好不容適應過來,才模模糊糊的看清自己似乎躺在一張很老式的花彫大木床上,吸吸鼻子還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難道自己跑到龍宮來了麼。
「啊,她醒了,她醒了,快去叫春姨。」一個柔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駱碧心艱難的試圖扭動脖子,好看看說話的人是不是她想想中的龍女,不知道有沒有長犄角,對於自己在這種狀況下還能胡思亂想,駱碧心很感慨自己的冷靜。
「你別亂動,你扭傷了腰,還是躺著吧。」
「你……你是誰。」一開口才現自己地聲音嘶啞地像是被砂紙磨過一樣。出一點聲音都覺得疼得要命。
「奴家叫琴音。來。我幫你。」
駱碧心在她地幫助下好不容易靠著枕頭坐了起來。這才看清那個自稱琴音地女子身穿一身米黃色漢服。頭上梳著電視劇裡經常看見地那種髻。杏仁眼。櫻桃小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說不出地媚態。這裡還真是龍宮不成。駱碧心心裡暗暗驚奇。琴音體貼地倒了杯水給駱碧心。駱碧心接過來喝了兩口總算覺得緩過勁來了。
駱碧心打量著這個女子和這個房間異常古樸奢華地佈置。心想自己是不是誤闖了什麼古裝電視劇地拍攝基地。但還來不及再問就聽見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一回頭就看見好多類似裝束地年輕女子擁簇著一個徐娘半老地成熟女性擠了進來。都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駱碧心。看地駱碧心心裡直毛。那個為地成熟女性。應該就是那個所謂地春姨。重重咳嗽了一聲。擺出一個慈善地笑臉坐到床沿上。拉過駱碧心地手摩挲著。
「姑娘。你還好麼?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暈倒在花園地池塘裡?」
駱碧心尷尬地試圖把手抽回來。她一向不喜歡別人碰自己。可是也不知道是自己身體羸弱還是春姨力氣太大。碧心嘗試數次無果後只好放棄。努力擺出弱弱地樣子博取同情。當務之急是問出這裡是哪裡。才能打電話讓他們開車來接自己。不知道這些「演員」會不會樂意把手機借給自己。
「我叫駱碧心,我去海邊抓魚結果遇到海難了……」
「抓魚?」那些華服女子都奇怪的面面相覷,最後認定駱碧心一定是落水昏了頭還沒清醒,把水池說成了大海。
「請問……這裡是哪裡?」駱碧心小心翼翼的問道。
那些女子的表情更怪異了。
「咳咳,這裡,這裡是逍遙閣。」
逍遙閣?聽起來很像連續劇裡面的妓院,駱碧心挑挑眉毛,又問:「那個,能借我手機麼?我想給我朋友打個電話,好讓他們來接我……」駱碧心說不下去了,因為這些女子的表情實在是太怪異了,從錯愕到茫然,又從茫然到恍然大悟再到同情,該死,她們到底在同情什麼?
「那個,手機是什麼?如果你需要通知你的朋友我們可以幫你放出消息去,應該幾天內就會有回復的,你不要太擔心了,安心養病吧。」春姨握著駱碧心的手安慰道。
「幾天?為什麼需要幾天?」
「幾天已經是最快的度了,如果你的朋友已經出城了那我們也沒有辦法。」看著春姨一臉歉然的表情,駱碧心開始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
「那個,請問……」駱碧心艱澀的嚥了嚥口水,「逍遙閣到底在哪裡?」
「就在京城啊。」
「京城?」這個只在古裝連續劇裡聽見的地名讓駱碧心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那……現在是幾幾年?」
「永安七年啊,姑娘,你是不是覺得……不太舒服啊?」春姨的表情更同情了。
駱碧心很快從目瞪口呆中反應過來,也顧不得腰傷,蹭的坐起來揪著春姨的衣領惡狠狠的問:「說,逍遙閣是不是青樓妓院?!」
春姨一愣,「對啊,這裡就是京城第一大妓院——逍遙閣。」
駱碧心很木然的坐直了身子和春姨大眼瞪小眼,不一會兒兩眼一翻,不負所望的暈了過去。
「唉呀!快去叫大夫啊!姑娘!姑娘你醒醒啊!」春姨急得大叫,手上的帕子拚命的揮舞。
「我這就去叫周大夫。」其中那個滿身綠葉紅花的姑娘立刻雀躍的跳起來要去找自己的相好。
另一個不滿的拽住她說,「憑什麼老找你的相好,不管,這次就找王大夫!」
「還有我,還有我的那個今年剛來的小大夫,人家醫術考試的時候可是數一數二的!」一個頭上帶著一朵巨大無比的牡丹的女子不依的跺腳。
春姨有些頭疼的把姑娘們都攆了出去,「行了行了,每一個都叫來,這總可以了吧!快去!」
姑娘們這才一步一搖臀的踮著小腳走了。
駱碧心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詭異的畫面,一群羽扇綸巾的男人,有老有少,都留著山羊鬍子,瞇縫著綠豆小眼,一隻手搖扇子,一隻手摸鬍子,腦袋像是斷了似的晃啊晃,嘴裡時不時的出些「唔—唔唔!」的聲音。
這讓駱碧心覺得自己彷彿是被放在案板上的那條魚,而這些人就是刀俎。
「姑娘你醒啦,這些都是京城裡最好的大夫,讓他們給你好好看看。」春姨很開心的說。
「唔……這位姑娘所得乃是氣虛之症,需要補氣壯陽,此乃陰陽調和之術也。」其中最像山羊老公公的一個大夫抖著手,一邊說,一邊露出他那沒嘴的牙,呃,是沒牙的嘴。
「周兄言之有理,在下看來這個姑娘還需要服用當歸,人參,鹿茸,以補充體內元氣所需。」另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大夫連連點頭,滿臉傾佩之色的附和道。
「不對,不對不對,閣下的藥方太補了,大病方愈之人怎經得起大補呢?所以區區認為應該先用燕窩之類調理身體。」一個國字臉的大夫不贊同的搖了搖手上的雞毛扇子。
駱碧心掙扎著吐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字,「水……」
「什麼什麼?你說酸?哪裡酸?從脈象看來應該是頸椎之下,踝骨以上酸痛,此乃風症也。」一個耳朵不太好使的大夫很大聲的說道。
「我看她說的是睡!姑娘愛困,說明體內元氣不足,還是應該照在下的藥方才是。」支持補氣壯陽學說的那個大夫又站出來說。
一時間眾說紛紜,那些老學究似的大夫爭執不下,現場熱鬧的像是學術研討會,一個個臉紅脖子粗,誰都不想在自己的相好面前丟了面子。
渴得嗓子眼兒冒煙的駱碧心無語問蒼天,心裡吶喊著「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飢渴……」
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麼辦好,既不想得罪這些大夫,又不知道應該聽誰的。
最後還是春姨有辦法,讓他們每個人都留下一個藥方,所有藥材統統放到一塊兒,「咕嚕咕嚕」熬成一碗讓駱碧心喝。
黃連的苦,海鮮的腥,死豬皮的粘膩口感,那也能叫藥?!
除了第一次,渴瘋了的駱碧心飲鴆止渴,無視那鮮艷光亮的詭異色澤和令人作嘔的氣味猛喝半碗後又吐了半碗外,其他的全都奉獻給了她窗外的那盆映山紅。
由於一開始的扭傷,到後來的驚嚇,再加上那碗沒病也能吃出病來的苦口良藥,駱碧心實打實的在床上躺了近十天,期間天天都有不同的姑娘來照料她,窗外的那盆映山紅也是越開越爛漫了。
逍遙閣的姑娘一個比一個善良開朗,特別是身為老鴇的春姨,不像一般老鴇那樣死要錢,反而像是老母雞一樣張著翅膀護衛一群小雞。
駱碧心對這個時代一無所知,她們當她喪失記憶,她來歷不明,她們當她孤苦無依,要是換成拿著皮鞭逼紫薇接客,有特殊癖好的老鴇,估計駱碧心現在就真成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從她們嘴裡,駱碧心知道了這個時代與歷來所熟知的歷史不同,用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完全架空的時代,民風淳樸而且奔放豪爽。
比如這裡不是唐代,但是人們喜歡楊玉環勝過趙飛燕,這讓駱碧心竊竊自喜了好幾天,因為她是標準的天使臉蛋,天使身材,嬰兒肥的珠圓玉潤。
這裡的江湖喜歡群毆而不是單打獨鬥的pk賽。
這裡的書生喜歡諸葛亮家的黃月英勝過千嬌百媚的大小喬。
這裡的適婚男女都奉行自由戀愛,你可以去參加燈會來個「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也可以去荷花塘邊看那些採蓮女,高唱「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恩恩愛愛,纖繩蕩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