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陸展瑜低著頭熬藥,悶頭不話。
趙寶兒著燒粥的火,半晌,突然道:「老陸家三天兩天的請你去病,你也不煩?那老太婆又沒什麼病,不過是躺在床上找事兒罷了。你也別去了,免得掛連你自個兒,人家你給她了那麼久的病,也沒好。」
最近趙氏是一有什麼不順心,自個兒身不舒服,然後把陸展瑜找去。
陸展瑜的心情好像有些不好,半晌,才道:「我原是著三嬸和朝陽的面,才去瞧上一瞧的。」
趙寶兒道:「趁早不用!你算去了,他們也不會感激三嬸和朝陽妹。還以為自個兒秀才老爺的面有多大哩!」
陸展瑜輕輕的哼了一聲。
半晌,才道:「我後來也知道了,那樣的人家,三嬸和朝陽最好還是不要和他們有什麼掛連。不過,他們要叫我去,我還是去。」
趙寶兒追問為什麼。
陸展瑜道:「沒啥,醫者父母心唄。」
老太太生病了,變著法兒從還住在自己院裡的大兒媳婦和七兒媳婦手裡搾銀做醫藥費。弄得那兩房人現在明爭暗鬥,雞飛狗跳的,怕是睡覺也睡不踏實。
也有人想過要來三房這邊搾銀,可是這次何氏卻不肯去做那個出頭鳥了。她是個聰明人,林氏母女的表現,知道因為上次把林氏推出去做替死鬼的事兒讓林氏母女倆記恨上了。再上次,何老爺夫婦已經提醒過她,林老爺在縣城裡的人脈可廣著。她要真想在縣城裡做生意站穩腳,還是少去招惹林氏。
因此,她只能拚命壓著孫氏。孫氏沒她那麼多心思,她這樣自然橫著上去跟她掐上了。
每次陸展瑜過去。陸家都要鬧上一鬧。
沖這個,陸展瑜很樂意多去幾次。反正,他把老太太的嚴重一些。收費越高,老太太反而更高興。
不多時,藥熬好了,他親自濾出來一碗,送了房門外。
「三嬸,藥熬好了。」
裡面傳來了動靜,不一會兒。林氏來開了門,接過了他手裡的藥碗。
這廂陸朝陽剛吃了藥,突然聽見有人拿捏著調在門外高聲道:「林大姐,林大姐在家啊?」
趙寶兒跑出院,叫了一聲:「三嬸。我去幫你開門啊!」
這時候雨剛停,地上還是濕漉漉的。趙寶兒跑去打開門,門口站著一大群花花綠綠的女人,為首的一個一身湖綠色掐腰裳,碎花長裙的,不是葛氏是誰?
她見趙寶兒,笑開了花,親熱地道:「寶兒啊,你咋在這兒哩?」
可是轉念一想。趙寶兒在這兒,趙牧不也在這兒了嘛!頓時她又沉下臉。原本她聽人見趙牧帶著趙寶兒,和陸展瑜匆匆出村,儼然是這兒林氏家裡來了。她第一個念頭是,好啊,隔壁村的趙老爺。還是敬重這個女人的品行。她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朝陽把男人往自個兒屋裡招!
趁雨一停,她匆匆忙忙把在自家嘮嗑的一群閒得發毛的婦人都招來了,興匆匆的這村尾來,想要當面給林氏一個難!
沒想她還真把趙牧招家來了……
葛氏這會兒心裡又不大痛快,全擺在了臉上,順手推開了趙寶兒,轉頭道:「走,咱們進去瞧瞧去。」
趙寶兒不防這群婦人乍然闖了進來,一愣神的功夫,讓她們竄了院中間。
這滿院,莊稼地早翻好了,雖然剛剛經過一場大雨,但是那鮮嫩的莊稼倒愈發討喜了。
葛氏笑道:「哎喲,這又是雞,又是豬的,林大姐的日,過得可比咱們幾個好多了。」
她身後跟著的一個厚唇眼睛的女人笑道:「是啊,聽這地,還是分家了以後,娘家出錢買的哪。她可真是個好命的。」
「那可不是,自己沒養下兒來,公公婆婆又厲害,那嫁了還不是和沒嫁的時候一樣啊,還不得自己爹媽照管著。」
著,一群人嘰嘰喳喳的笑起來。
趙寶兒走上來,面色不善地道:「你們底是來幹啥的?」
葛氏眼珠一轉,倒是有幾分媚態,笑道:「喲,寶兒啊,我問你,你是林姐的什麼人啊?難道還當自個兒是她兒不成?我們這上了門呢,你倒把自個兒當主人了,這問上了?」
趙寶兒眼裡的厭惡之色絲毫沒有遮掩,直直地盯著葛氏,道:「我問你,你是來幹啥的?有事兒沒?沒事兒你可好走,朝陽剛病了,三嬸正忙著呢!」
厚嘴唇眼睛的潘氏道:「我們啊,是來找你爹的!」
著,是哄堂大笑。
葛氏道:「寶兒啊,聽你爹往這兒來了,在哪兒呢?」
突然「匡當」一聲,大門在眼前打開,陸玉梅粉面含怒,似笑非笑,指著這群婆娘,道:「喲,葛嬸,你找趙叔啥事兒啊?」
葛氏不防陸玉梅也在這兒,倒是一怔,道:「玉梅,你在這兒幹啥哩。」
陸元寶算是村裡的有錢人,又是牙儈,結識了鎮上許多有頭有臉的人家,村裡的人,都重她。這會兒葛氏見著陸玉梅,也有些不自在。
陸玉梅慢騰騰的挪下階梯,道:「朝陽妹病了,我來幫忙唄。這下著大雨的,我讓趙叔去幫我找大夫來瞧瞧朝陽。」
她在院裡站定了,突然道:「我娘和三嬸家親香,時常走動,我和朝陽妹也親近,我在這兒當然是沒什麼的了。倒是葛嬸你,平日裡也不見你和我三嬸走動,喲,這還有幾個我認都認不出來的哪,你們咋來了?」
陸玉梅笑道:「這既然來了,咋不去和我三嬸打個招呼哪,站在院裡幹啥呢?沒的人家不知道,還以為是我三嬸不會做人呢。」
葛氏不防這丫頭這麼牙尖嘴利的,不但了趙牧是她請來的幫忙的,還拐彎抹角的,她們這些女人的不是……
但是這潘氏卻是個皮厚的,先上前了一步,涎著臉笑道:「玉梅啊,我們也沒旁的意思,是來瞅瞅啊。你林大姐是個寡婦,咋能招來這許多男人在院裡哪?那不是讓人笑話啊。」
趙寶兒上了前來,冷笑道:「寡婦咋啦,寡婦不生病了,寡婦病了連大夫都不能請了,能病死了?葛嬸,我爹可沒少去你家給你幫忙,做這做那的。你咋覺得這不應該啊?何況玉梅請了我們來,又不像你,是你自個兒跑我們家,巴巴的央了我爹去的。」
葛氏頓時氣得滿臉通紅,但是擋不住身邊那些牆頭草的笑話。
陸玉梅笑道:「寶兒哥,你咋這麼哩,寡婦病了,難道不能大夫了?都是鄰里鄉親的,幫襯著些也沒啥。不是都,這遠親不如近鄰嗎?以後啊,我三嬸家有事兒,你還得來瞅瞅。不過葛嬸家你可別去了,也讓你爹別去。咱們葛嬸,可是難得的正派人家啊,為了不叫人閒話,病了連大夫都不找哩。不但這樣,還特地啊,帶著這許多人來我三嬸家,提醒我三嬸要仔細些別讓人閒話。」
趙寶兒道:「那行,以後再不讓我爹去了,展瑜大哥,你也聽見了?以後她們要是病了,可不去給她們病,免得壞了他們的名聲。」
陸展瑜從廚房裡探出頭來,一一把那些人了一遍,還要把這些人都記住那般,過了一會兒,才道:「那行。我知道了,以後躲開著些走。」
葛氏還嘀咕了兩句不太好聽的。可是其他人都已經急了。自個兒幾天是來湊熱鬧的啊,咋不能病啦?何況,這陸大夫醫術好,腿腳還利索,不像那個周老頭,叫喚一聲還得半晌的功夫才。再啦,他可是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長得俊俏又本事,有閨女兒的婦娘們,可都懂了些心思哪。
這可咋把他給惹著了?
那潘氏連忙道:「陸大夫,你可別誤會,這事兒都是葛妹一人的主意,我們可都啥都不知道,是順道過來瞧瞧。」
眾人連連附和。葛氏見了這個架勢,氣得直跺腳。
陸展瑜道:「哦,原來是我誤會了。不過,你剛才,啥主意來著?你們是來瞧啥的?」
一下,眾人面上都訕訕的。
還是潘氏打頭,擠出笑臉來,笑道:「沒事兒,沒事兒!陸大夫,我們這可先走了啊。葛大妹,你不是有話對林妹哪?那你自個兒留下來話,我可得先回去瞧瞧。」
「是是,我們可不像你,家裡還有爺們兒孩要伺候哪,真是作孽,我也得趕緊回去瞧瞧了。」
著,三三兩兩,陸陸續續找了借口,紛紛出了門去。
葛氏實在是鬧了個沒臉,跺了跺腳,索性跟她們一塊兒掉頭走了。
院裡的三個少年人哈哈大笑起來。
陸展瑜笑道:「你們倆一唱一和的,倒是厲害。」
趙寶兒笑了笑,突然道:「我爹哩?」(本站您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