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陽撂下狠話,再不管別人了,把刀一甩深深地剁在砧板上。頓時滿院的女人都噤若寒蟬,連陸文秀都欲言又止。
她眼睛一掃,然後轉了個身,朝後院走去,自顧自地開始劈柴。
這麼做的後果,她不是沒有考慮過。如果是一個男人,這樣凶悍,倒也沒什麼,人家只會著漢脾氣不好,但是顧著自己的婆娘,是個爽利的性,總體還是褒大於貶的。但是個女孩,卻是絕對沒有一句好話。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現在連日都過不下去了,難道還能想著名聲那種無用的東西不成?如今只得母女二人,沒有男丁,底是叫人欺負,那不如……她來做那個男孩好了!
劈了一下午柴,陸朝陽一身臭汗。
吃過一頓沉悶無比的晚飯,燒好水,她隨便擦洗了一下身,回了自己屋裡。
林氏正在燭火下做針線,見她回來了,連忙迎了上去,道:「囡囡你快來。」
她的聲音中有些忐忑和不安。
陸朝陽拿了一塊麻布來擦頭髮,順勢盤腿坐在了炕上,林氏的活計--那是用舊衣服改的肚兜。她也了要快要穿肚兜的年紀了。
林氏利索地從炕灶底下拉出了那只今天陸朝陽放在廚房裡烤的兔,輕輕掰開泥土,果然把兔毛和兔皮都一塊兒掰開了,露出了細滑的兔肉。她早拿了進來放在自己炕下,早不燙了,她掰了一條兔腿給陸朝陽,又去櫃裡拿了一罐的醃蘿蔔撥了些出來在碗裡給她,道:「沒味兒,著點兒吃。」
聞肉香,陸朝陽的心情好了一些,也不和林氏客氣,接過那兔肉,一口肉一口醃蘿蔔的吃得香。味道也不算太差,她嘟囔道:「娘,您也吃!」
林氏笑瞇瞇的,眼中的惶恐終於消逝了一些。
陸朝陽去掰了個兔腿給她,低聲道:「娘,您吃!」
林氏「哎」了一聲,這才接過來,也跟著吃了起來。
填飽了肚,母女二人才算輕鬆了一些,林氏不敢提今天白天的事情,轉而問了一些陸朝陽打兔的事情。陸朝陽也細細對她了,並出了自己的想法。
「今兒是實在沒法,我才把這兔帶了回來,不然,該提集上去賣的,咱們倆也吃不了這麼多……」
林氏卻笑了起來,道:「你這個,娘倒是知道了。以後打了兔,你只管帶回來,也不用怕避著人,娘把兔皮剝了,拿去賣給集上會硝皮的人家,也能得幾個大錢。再把那兔肉賣給屠夫。」
「你若是嘴饞,把那兔雜留下,娘炒了你吃!」
陸朝陽聽了大喜,忙道:「娘,您會做這個?」
林氏笑道:「會,怎麼不會?你外祖父是愛打獵的,打回來的東西啊,還不都是娘和你外婆收拾的?眼下是咱們手裡沒錢,買不了東西,不然娘還會硝皮呢!要知道這硝好的皮和沒硝的生皮,價錢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陸朝陽心中暗動……來林氏也開始策劃籌銀離開陸家的事兒了。只是之前不知道林氏還有這手藝,如今既然知道了,那可是再好不過了。
她試探性地道:「那,上房那邊兒……」
林氏聽了,又想起今天的日裡出的事來。女兒擋在她前面敢拿著刀去指自己的祖母,「你若再些錐我娘心窩的話,我必定要你好」!既然如此,難道做母親的,還不如女兒,還要女兒受委屈嗎?
她顰眉,低聲道:「咱們好好的打了野物來賣錢,和他們有什麼干係?你只管去打了來,上房那邊,不能把咱們娘兒倆怎麼樣!」
陸朝陽心下歡喜。其實這些日以來,她是出來了。趙氏拿捏林氏,憑的無非是死去的陸三爺對林氏的情分,以及一個「孝」字。若是林氏真的蠻起來,別的不,陸朝陽是知道陸家那些妯娌的,她們不是會出頭的,反而會避開來著趙氏一人倒霉。趙氏的「孝」字經在其他兩個兒媳婦那裡並沒有什麼作用。
若之前趙氏的那些蠢話讓林氏心寒了,那今日她的做法卻是讓林氏徹底死了心。同樣是女人,從前也做過閨女兒的,趙氏怎麼會不知道女孩的名節有多重要?今天竟然在院裡吵嚷起來,憑空扣了那麼大一個屎盆在陸朝陽頭上!林氏是用腳丫想也知道這事兒肯定會傳揚出去的。
她是根本不盼著陸朝陽好啊!那自己還能指望她什麼呢!
林氏對趙氏也是有過期望的,如今心灰意冷,自然也是有些傷心的。
陸朝陽定定地瞧著她,半晌,才輕聲道:「娘啊,您別傷心。您這麼能幹,我也不懶,憑咱們倆,走哪兒也不會過不好日的。」
「等咱們離了陸家,咱們在自己家裡供我爹的排位,我也還姓陸。爹在九泉之下,也只認您這一個媳婦兒!」
林氏聽得心中稍安……一直以來覺得的茫然也平息了一些,便笑道:「嗯。」
陸朝陽也鬆了一口氣。
隔日一早,陸朝陽起身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梳條**花辮,而是直接梳了個大馬尾辮在腦袋後面。莊戶人家沒這許多講究,常做活的不管是男男女女都是穿褲的。她今天穿著的是自己的舊襖,年紀還不顯身段,一眼過去竟然真是一個少年的模樣。
這樣把廚房忙活的林氏也得一愣。
陸朝陽在她耳邊嘀咕了兩句自己的安排,林氏有些擔心,免不了要絮叨兩句,但還是沒擰過陸朝陽。她雖是個護兒女的,但卻並不是一個沒見識只知道心疼的母親。對於陸朝陽,她還是很放心的。
吃早飯的時候,陸朝陽昨日一怒的餘威還在,在座也沒有什麼人敢什麼。陸家是窮講究,也過要食不言寢不語一類的規矩。但是從來沒有真正實施過。上了飯桌,趙氏總有話來數落自己的兒媳婦。而今天不吵架不罵人了,反而安靜了下來。
男人那邊吃過飯了很快散了,各自回房去讀書。林氏很規矩的去洗碗了。
趙氏瞧在眼裡,也鬆了一口氣,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心想再怎麼鬧騰,還不是拿捏在她手裡?不過底是被陸朝陽嚇著了,很長一段時間,她也不敢過分。
陸朝陽背著簍,斧頭,和弓箭,還有捆柴火用的麻繩,出了門去。
她的新髮型倒是贏得了不少的回頭率。往裡山去的路上,她也沒閒著,一路觀察著村裡人的動向。這個時候下田的人已經很少了,會在路上走動的,有的是去鎮上做短工的,有的則是去集上賣東西或是添置東西的。走的都是同一條路。
村裡還有幾戶人家是有牛車的,也往那條路上趕。陸朝陽觀察,村裡路是縱橫交錯,可是大路只有一條。
她尋思了一回,也上了山去。挖好野菜,她去了昨天藏柴火的地方。很好,還好端端擺在那兒,也沒有叫人扛走。不過也是,這麼一大堆柴火,尋常漢來背下山也吃力,何況這時候並沒有多少專門來打柴的人。
她便把野菜簍和那柴火放在一處。
陸朝陽想了想,還是不死心,便拿斧頭做工具,挑了前兩次遇野兔的地方,費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刨了個不一米深,也不半米寬的陷阱,並在上面鋪了些樹枝幹草,想了想,又撒了些野菜上去。
這樣的寬度,也摔不死人。聽野兔是不會打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做完這些,她便下了山去,心裡琢磨著,這打獵的事情,還是要多聽林氏。她總是見多識廣一些。一邊摸出了一條兔前腿,是今天早上林氏趁著做飯的便利給她熱下的,讓她帶在身上吃,並刷了一層鹹醬。雖不算太好吃,陸朝陽卻吃的津津有味的。
她順著那條路,往集上走去。
一路走去,她不少挑著擔趕路的人,愈發覺得自己的判斷沒有錯,這條一定是往集上去的路。早出了村了,路上遇的人也都不認識,陸朝陽也沒費力和人打招呼。
只是後來她還是向一個挑著自家編的篾器的漢問了一句:「大叔,這是往集上去的路嗎不跳字。
那漢長得五大三粗,一是個憨厚的,聽了問便笑道:「哥兒不認得路?是要集上?跟著我走是哩!」
一聲「哥」把陸朝陽叫得哭笑不得!
不過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這身打扮,想來是把她當成個男孩了吧!這不正是她的目的嗎?
想著,她笑開了花,道:「誒!我娘讓我去集上添置些東西哩,可我也沒去過!」
那漢也不多問,更沒有懷疑什麼,笑呵呵地道:「那跟著我走呀!」
一路上問陸朝陽一些「是哪個村的」,「上集去添置什麼東西」一類的話。陸朝陽也半真半假的應了。
了落潭鎮邊緣的集上,人一下多了起來。陸朝陽便和那漢分開了。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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