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沖冷哼一聲向楊雪兒走去，華落緩步擋在他的面前兩人目光對視半響，像針尖對麥芒一樣，誰也不肯退縮。
華落語氣很無奈：「我不喜歡血腥屠戮，我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黃沖，你把她交還給我，你的人都可以得到妥善照顧。請你相信我！」
黃沖咄咄逼人的問道：「如果我不交你想怎樣，你想把他們都殺了麼？！把我一家斬草除根，再不留一點後患？！還是你想拿阿雪來要挾我，你已經讓她死了一次！」
華落臉上的血色褪去，變得蒼白如雪，沉默半響才艱難的說道：「我不知道到底生了什麼。但是，如果你不能把那個女孩完好的交還給我，我會讓他們比死亡還慘，那將是徹底的灰飛煙滅，你會後悔你的固執。我誓我說到做到！」
山谷中一片寂靜
眾人目光圍著華落和黃沖打轉，也許是聽到華落的誓言，受傷的黃羊精們連呻吟都壓在胸腔中，沒有誰再說什麼。華落臉上露出義無反顧的神情，像最堅硬的岩石一樣鄭重。
寧可負盡天下人，不可使我負卿！
黃沖表情凝固，目光在後退，緩緩地掃過那些散落在山谷四周的人，他們自從進來之後就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按照華落的指示，捉住了梅花山的上上下下。
黃沖似乎有些不甘：「他們是誰，整個金陵城裡面也沒有這麼多高手，你從那裡找來這麼多幫手供你驅使。」
華落皺眉：「是我的朋友，你不要浪費時間。她究竟在哪裡，你把她藏在哪裡？！」
這方圓千里為什麼都感應不到她的氣息，彷彿她從沒有在這個地方出現過一樣，上窮碧落下黃泉，她好像徹徹底底的消失了，華落的舌尖苦澀不已。
黃沖默不作聲，在劍拔弩張的這一刻，思緒的碎片卻不受控制，在胸中肆意的紛飛。華山蓮花峰上，華落含笑伸出手將漲紅著臉的他從地面扶起，他剛剛又經歷了一遍騰雲的失敗，從雲端到地面，不過是一瞬間，可他卻幾乎被這種傷面子的事情擊垮。已經上百次了，太讓人難為情了，他幾乎可以聽到後山那些同族唧唧喳喳的竊竊私語。華落的手溫暖、粗糙而有力量，用力拽著他到雲端，笑著指著遠處的黃河說，如果他肯再練習一次，他就去敲黃河龍王的家門，請龍王將心愛的女兒嫁給他。他撲哧笑了出來，黃河龍王的女兒是出了名的母夜叉，華落居然能想出這樣的獎勵。他轉身想打華落一拳，這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華落的手早已鬆開了，他自己一個人穩穩地站在雲端，又驚又喜。
自從阿雪死後，這樣的畫面支離破碎，轟然倒塌化為虛無，像流沙畫一樣被海浪重重抹去，卻在今夜清晰無比的展現在面前，令人迷茫而不知所措。
月亮升到中天，黃沖的視線又一次落在華落身上，他看起來憔悴有病容，額間的血跡也沒有擦去，眉宇間有掩飾不住的焦急，甚至在他已經掌握主動權的時候，依然焦灼不安，眼睛分明疲倦不堪而又神采奕奕，這是透支了體力的信號。而在華山的時候，他總是具有一種坦然自在的、生機勃的美，平日裡對什麼事情都漫不經心，彷彿什麼都不能令他動容。
是那個清秀的女孩讓他這樣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露出了平庸感情的馬腳麼？或者，她，就是他不可避讓的軟肋？
黃沖的眼睛中露出冰冷的笑意：「你若是敢傷害他們中間任何一個人，你永遠都不會看到那個女孩了。現在，輪到你告訴我，她是誰？！」
華落猛的抬頭，這一瞬間，他萬分的後悔。不要輕易將自己的籌碼暴露出來，如果你想珍藏一件寶貝，那麼最好不要告訴別人它的珍貴。我們彼此握著對方的弱點，意味著我們誰也無法壓倒誰，我還是低估了你！
彷彿到了這個時候，才真正的看清楚眼前的這個人，早已不是那個衝動魯莽的少年，增長的不僅僅是法力，還有心計和城府，漫長的歲月洗練了他倔強不屈的性格，以及在逆境中抓住時機扳回一城的眼光。
即使在深深的後悔中，華落還是感覺到一絲薄薄的歡喜，隨即轉化成不肯熄滅的怒火。
黃衝突然有些不安，因為他看到華落臉上露出憐憫的笑容。
華落低聲道：「你不能和我提條件，她，必須毫無傷！我想有些事情，你還沒有真正意識到。」
他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聲調輕描淡寫：「你要面對的並不是只有我。明日天亮的時候，清華宮在這一帶的道士都會聚集到梅花山。明日中午，會有更多的道士從蓬萊趕到這裡。你傷了他們的人，沒有人保護你，後果會怎樣，你很清楚。如果你現在肯告訴我她在哪裡，你和族人都可以安然的活下去，否則你的那位知府小姐就會被送還，從此和你天各一方，再無相見之日。這只是開始，如果她能在廟宇中青燈古佛相伴一生，就是最好的結果了。你們會像大海中失落的兩顆針，再沒有重逢的機會。而你的族人會怎樣，你比我更清楚。你還是想拖延時間麼？這對你沒有一絲好處。如果你答應我，也許你和那個知府小姐真的有機會再續前緣。」
黃沖顯得猶疑：「他們不是清華宮的人，那他們是從哪裡來的。你現在到底是什麼身份？」
華落忍不住歎息，依然耐心地解釋：「我在珞珈山侍奉珞珈上神。他們是我的朋友，所以只要你能交還那個女孩，我保證誰也不會傷害你們。」
黃沖猶然絮叨：「你也會有朋友？！你不是一向獨來獨往我行我素的麼！哦，我想起來了，那天那個臭道士罵她藉著珞珈山的勢，她也是珞珈山的麼？！」
華落盯著黃沖，心底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為什麼到了現在，他還企圖拖延時間，他在等待什麼。
心底的疑竇越來越大，以他的功力最多困住青離一時半會，卻不可能讓自己連氣息都感應不到。腦海中彷彿有一個念頭流星般一閃而過，卻抓不住重點。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雙手輕輕地擊掌！
山壁撕裂的山口慢慢地走進兩個身穿白衣服的年輕女子，她們手中還夾著一個虛弱蒼老的婦人，兩眼迷茫而驚慌的看向全場眾人，楊雪兒出一聲驚呼。
母親！
聽到她的呼喚，那婦人哭著向楊雪兒撲去，可是被夾著不能動彈，母女遠遠地相對而哭，黃沖的臉色變了，甚至那兩個白衣女子臉上也露出不忍之色，別轉過頭。
黃沖怒喝：「她只是一個凡人，你不怕這樣會遭天譴麼？！」
華落面無表情：「不怕，我數十個數，如果你不能做出正確的決定，我會親手斬下她的頭顱。這罪孽我們一起背負，可是你會被心愛的人怨恨一輩子，你願意嗎？！」
楊雪兒的聲音被夜風吹送過來：「沖哥，求求你，快點說了出來吧！求求你了！」她幾乎哭得癱軟在地上，黃沖的眼皮突突地跳起來。
一，二，三，四
華落的聲音不帶感情的機械數著，與此同時，他慢慢地走向那個婦人，楊雪兒渾身在顫抖，哭喊得更加大聲了。
「慢著！」
黃沖深深地呼吸一口氣，無力的說道：「不是我不想還給你，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裡。」
華落怒不可遏：「你真的是不見黃河不死心？！」
他快步走到那個老婦人身邊，拉出她的左手猛一用力，就聽到骨骼格格作響的聲音，那老婦人還來不及痛呼一聲就暈了過去，左手軟軟的垂了下來。
楊雪兒出撕心裂肺的哀號：「求你告訴他，求求你！沖哥，告訴他，告訴他！求你！」
她的聲音像被割斷了喉嚨的鳥一樣，斷斷續續地掙扎著從肺葉中冒出來，黃沖聽出了那聲音裡面的怨恨，正在蓬勃的生長，黑影緩緩爬上他的心頭，他的手潮濕得抓不住劍。
他漲紅了臉，臉上顯示出屈辱的神情：「我真的沒有騙你，我不知道她在哪裡。」
「沖哥！」楊雪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黃沖被那憤怒的眼神刺痛，然而他還是一字一頓的說道：「我真的不知道。」
華落皺眉，臉上像冰霜一樣喃喃的說道：「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他拿起老婦人的右手，那是一隻瘦骨嶙峋的手，空蕩蕩的帶著一隻碧綠的玉鐲，在夜色下瑩潤而有光澤，正被華落緊緊地攥住。
楊雪兒的聲音變得飄渺不定：「沖哥，你真的不肯說麼？！」
黃沖悲傷地看向她，膝蓋軟軟的跪了下來。
兩個人彼此哀求的目光交織在一起，纏綿而又倏地分裂開，彷彿看到的是吐信的毒蛇。楊雪兒露出絕望的目光，黃沖再怎麼看她，她都不肯回應。
華落沉沉閉上眼睛，狂怒和悲哀的氣息湧動著，他緩緩用力，玉鐲化為粉末，然後又是骨骼中格格的聲音。
黃沖的視線變得模糊，楊雪兒絕望仇恨的目光和阿雪躺在他懷中死不瞑目的眼神，慢慢的重疊在一起，他終於忍受不住了，滿眼通紅地說道：「你忘記了一件事情，當初我們是如何活了下來的。」
－－－－－－－－－－－－－－－－－－
求推薦票和收藏，梔子多謝啦！
小遊戲，等你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