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甫公子上門提親後,密城城東李老爺家每隔三日都收到城西周老爺家送來的禮物,當然都是打著當家主母周夫人的名義。enxuemi。除了第一日的是珍品茶花,其他的也都不是尋常物件。
第二樣送來的是送來的玉容散,聽說是白牽牛、白蘞、白細辛、甘松、白芨、白蓮蕊、白茯苓、白芷、白朮、白殭蠶、白附子、白扁豆、白丁香各一兩,荊芥、獨活、羌活、檀香、防風各五錢,珍珠二分,一起研磨成很細的粉末,雖然東西並不特別貴重,但是聽說是京都有名藥店出產的,品質很好。即便是在京都,也不是有錢就能買到,而多半供應宮廷和官宦之家,何況是離京都幾千里之遙的密城呢,更加稀罕。
接著送來第三樣的則是江浙出產的一種名為百花香的燃香,雖然不曾聽過,然而當投入熏爐中後,散的香味清而不淡、久而不濃,沾染上衣角,揮之不去,格外的沁人心脾,便是李夫人上了年紀,也歡喜得不行,可惜她的女兒和對茶花一樣,淡然而不在意,見母親歡喜,都讓母親拿去使用,半點不留戀。
李老爺和夫人便有些焦急,全不像當初有把握,現在周宅又派人送禮過來,卻有些躊躇,這禮物究竟是接還是不接。不接怕傷了周家和皇甫公子的面子,日後難以轉圜;接了又怕女兒十分不喜,這親事終究要她點頭認可,若是逼得太緊了,女兒就算順從了,終究不是美事。
想是知道李老爺的心思,在廊下候著的小廝便笑道:「李老爺,我家夫人說這樣東西小姐必是喜歡的,還請不要客氣推辭。」李老爺想了想,終於還是收了那個檀木盒子,卻不知道這次又是什麼奇巧玩意。
李老爺了片刻的呆,也不叫人送進後院,而是自己親自捧著送去了。去女兒的閨樓,必定要經過花園,他已經久不曾在花園中遊玩,此刻既然無事,就自行轉悠起來。不是拍拍這棵碧綠的柳樹,摸摸那株嫩黃的迎春,便是去那花開得最盛的芍葯邊嗅嗅香氣,便覺得自己今日也清雅許多,花園中花草茂盛,想是照料得不錯,倒是要好生撫慰那個花匠,讓管家給他漲漲工錢,日後更加盡心辦事。
這般在花園裡面轉悠幾圈,微微得了點汗,覺得有天些疲憊,恰好走到花園偏僻一角,便在邊角的一個亭子內坐了下來。他一坐不要緊,卻現一個東西,一時驚喜交加。
原來這個亭子後面原來有棵西府海棠,前年春天被雷劈了,好端端的一半樹幹被劈斷了,只剩下一段焦了般的樹幹。因為這顆西府海棠已經上百年了,當初院內的下人就私下說莫不是成了妖,惹得天雷,所以暗暗都說劈得甚好。
這棵樹原是建園子時候就有的,據說還是李氏某位先人親手種下,李老爺原來非常喜歡,難得西府海棠既香且艷,是海棠中的上品,比其他品種的海棠要多一份好處。雖然不悅什麼成妖之說,到底有些捨不得。前年去年都不曾長過葉子開過花,始終是一段樹幹罷了,眾人只道是死絕了。花匠曾經請示要不要連根拔掉,再種新的,自己便有些猶豫不捨,想著反正在角落裡面,平日也看不著,便說暫且留著。
誰知道這當初一念之差留著的海棠,今年居然在樹幹處生了三兩樹枝,樹枝上又點綴著幾個花苞,雖然不多,卻頗有點真名士自風流的意思在裡面,在角落裡面別有情趣。
李老爺便把手中的檀木盒子往廊椅上一放,湊過去仔細瞧,見新長的海棠花姿瀟灑,心下越歡喜,不捨得折枝,心想過後可以和夫人再來賞玩。
他正凝視著花苞,身後一隻野貓瞄的從身邊越過,許是春季節,用力過甚,撞翻了那個廊椅上的檀木盒子。檀木盒子就那麼掉在地上,盒子便打開了,裡面整整齊齊擺放著一疊寫了字的紙,春日風多,便有幾張輕飄飄的向花園他處散去。
李老爺見狀,顧不得賞花,忙追著風撿了那幾張掉落的紙,細細吹去沾上的灰塵。因為是寫了字的紙張,便擔心是皇甫公子藉著周夫人對女兒傳情達意,心下就有些不滿,怪皇甫公子太不持重,若讓人知道,無論婚事成與不成,都會影響女兒閨譽。
待是定眼一瞧,卻不是什麼私情話,不過是拿小楷工工整整的謄寫的《心經》,字寫得極好,力透紙背,比自家帳房師爺寫得又圓潤又挺拔,還有一股瀟灑勁頭在裡面,到底官宦後代,書香門第出來的與人不同。李老爺感歎了一下皇甫公子對女兒的心思,居然連女兒常讀佛經都知道,如此這般,女兒總該動容了吧。他笑呵呵的將紙張放回檀木盒子,小心捧著向女兒的明珠樓走去。那棵死而復生的海棠樹幹邊上,一頁紙張正在風中抖動。
李老爺到了女兒樓下,知道夫人正在上面,便讓丫鬟將檀木盒子送上去,說明是周家夫人送來的給小姐的禮物。丫鬟一聽是周家二字,臉上便露了歡喜,在他面前也沒有掩住。李老爺等丫鬟上樓,自己在樓下坐著,便想這些丫鬟也太精了,得讓夫人敲打敲打,自己和夫人的心意是一回事情,可不許丫鬟在裡面瞎攛掇。
李老爺不曾坐多久,李夫人便下樓來,李老爺迎上去,也不說其他話,便問女兒如何說。
李夫人面帶欣喜的說:「總算是笑了,還在仔細瞧呢,我便先下來與你說話。我看她雖不說什麼,倒是喜歡這個的。難為那個怎麼想來。」
李老爺聞言也是精神一振,總算不負今日親自送來的辛勞。連忙說道:「好事必定近了,我來時候看見花園那株被雷劈的海棠重新活了,可不是好事麼。必定應個好兆頭。一會咱們也去逛逛,夫人正好鬆散筋骨。」
李夫人也極是高興:「說得正是呢,這個海棠花開得極是應景,開得討人喜歡。你且等等,我與女兒說說,再與你去。」這便喜洋洋的上樓了。
半響,李夫人才面色古怪的下來,待說又不說的樣子。李老爺詫異:「可是有什麼麼,難不成女兒說了什麼。你為何這般模樣?」
李夫人瞅了他一眼,有些怨怪的說:「也不知道女兒那裡來的奇怪心思,說這海棠死而復生,開得古怪。不看也罷,就算是砍伐了也好。」
李老爺驚道:「那裡說起這樣的話來,不過花木罷了,她倒是多想了。」
李夫人嗔道:「你女兒還說,反常為妖,不必當作歡喜事情,隨他去吧,到也無礙。」
李老爺不依,摸摸鬍鬚笑道:「是我的女兒,不是你的?推得這麼乾淨,日後生了外孫,叫你姥姥,你還不應?怕是不能吧。」
李夫人面容一板,正色道:「我自然是不應的,我家思思是要招婿的。生的孩兒自然叫我祖母。叫我姥姥,可是不成的。不合規矩的。」
李老爺聞言,虛心受教的向夫人深深欠身:「夫人說得是正理,倒是我思慮不周了。夫人還有什麼吩咐,為夫聽命就是,絕對為夫人之命是從。」
李夫人歡喜的笑著,正要說什麼,見門外伺候的丫鬟身體有些抖,斜斜的使了個眼色,方溫溫說道:「這裡沒什麼事情了,你先去忙吧,莫要操心內院的事情。」
李老爺會意,整整神情,臉上又是莊重神色,看看外面的日頭,慢騰騰的踱步出門去了。李夫人看了他走出,也自顧自上樓,兩人把那新開的海棠花丟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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