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金魚帶著青離很快走到龍宮花園。龍宮花園果然不是尋常景致,居然春夏秋冬四時景致都並存於一處,雖然都是面積不算很大,到底也是巧奪天工了。
她先看到一片燦若雲霞、落英繽紛的桃林,風吹過桃林,花瓣墜落,宛如下了一場花雨,喜得她在桃花下駐足良久,折一枝就近在手裡細細把玩。桃花林便是竹園,碧綠竹林正是鳳尾森森,龍吟細細的時候。
更遠處卻是十里荷塘,接天碧葉別樣紅,菡萏在碧波中或亭亭玉立含苞待放,或則盡情吐嬌露蕊,姿態各異。金魚所說的鳳仙花則是秋季的菊園中,青離正是在一簇茂盛的墨菊邊上,找到花頭、翅、尾俱翹然如鳳狀的鳳仙花。
她正在挑選顏色鮮亮飽滿的花朵時候,不遠處卻傳來悠揚的笛聲,把她吸引住了。笛聲哀婉淒楚,浸透著淡淡的悲傷,彷彿吹笛人心中有無限惆悵,訴說著不盡的無奈,隨著笛聲的忽上忽下,聽得人心中無比酸楚。
青離臉上歡愉的神情淡了,已經沉浸到笛聲中的悲切中。她不由得放下手中的鳳仙花,一步步順著笛聲走過去。金魚則不動聲色跟在她後面。
沿著笛聲的指引,沿著一道長廊往竹林深處走去,快到長廊盡頭轉彎處,只覺得一陣清香撲鼻而來,待要細嗅,卻又似有若無,讓人醉意朦朧。轉過長廊,原來另外一邊種滿梅花,或濃或淡,紅紅白白的在枝頭綻放,一片片宛如雲蒸霞蔚一樣。青離不及停住腳步觀賞,已經出了梅林,走到一個正飄著雪的湖泊邊上。
湖面並不大,水面上已經結了一層薄冰,湖面上空飄零著絮絮雪花,簇簇有聲。大約是下雪的緣故,空中灰濛濛的,湖泊對岸隱隱約約有樹木,隔著雪花看不清楚,只是交錯紛雜成一抹極灰極淡的影子。
湖泊中央有一個四個柱子支撐的竹亭,竹亭前方有一株極大的梅樹。梅樹依亭而生,枝幹粗大有拳頭般,盤旋如削,梅樹上枝繁花茂,枝椏到處是綠色花苞,怕是名貴品種,有些在枝頭已經盛開,卻如同翡翠雕成一樣綠得清新雅致。
一個白衣衫的男子站在竹亭前方,梅樹下面,正背對著青離吹奏一隻玉笛,他身上已經落滿雪花,有些被體溫融化,衣角都濕了。可是那雙拿著玉笛的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映襯著他的束烏黑亮澤。他很專注的吹奏玉笛,對周圍的一切全然不在意,身影在風雪中紋絲不動。
青離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曲調,如泣如訴,覺得心中充滿說不出的柔軟憐惜,天地之間再無他物,空曠寂靜蕭瑟,只餘下那人那玉笛。身子不由自主的便輕輕的向竹亭走去。縱然她步履輕緩,然而冬雪鬆軟,踩在上面還是出硌茲硌茲的響聲,在走近的時候驚動了那人。
他轉身看到青離顯示露出驚愕,然後瞥到不遠處的金魚,卻忽然顯出厭惡的神情,漆黑的眼眸如同最深的海水,幽幽的讓人看不清楚。他並不說話,只是將玉笛收進袖子,不一言便要離開。青離見他轉身,心裡本來一喜。
他給人的感覺和華落並不相同。雖然都很白淨瘦削,但是華落時常微笑,讓人如沐春風。這個吹笛的男子卻稜角堅硬,宛如刀刻劃出來的五官,別有一股倨傲冷淡之意,讓她心裡面一滯,話卻沒有說出來。此刻見他似乎不滿自己的到來就要離開,她心裡一著急,脫口而出:「你的笛子吹得真好聽。」
白衣男子不置可否的回答:「是麼,你過譽了」。青離聽了便有點訕訕的。
白衣男子並不停頓,依然快邁走過竹亭,眼看就要和青離擦肩而過,青離忙說:「請你等等」。
白衣男子腳下一頓,目光如冰刺向青離,面上露不耐煩的神情。
青離無來由的覺得自己矮下去,心慌的咬住嘴唇,放低聲線,婉婉問道:「你是誰,你吹得是什麼曲子。」
男子一頓,低頭撣一撣衣裳,一股寒意隨著撣落的雪花散出來,「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不是金魚帶你來麼。」他面露不屑的走遠了。
「我真的不知道。」青離趕忙說,可是那個人冷笑一聲,連頭都不回。
看著他腳不點地的走遠,紛紛揚揚的雪覆蓋了青離來時踩出來的淺淺腳印,而他重步離去卻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跡。
他的身影在雪中變得模糊,青離心中突然空蕩蕩的。笛聲彷彿還在耳邊繚繞,但是此刻天地只是白茫茫一片。金魚走近她的身旁,一邊觀察她的神情,一邊低低說道:「那就是我們西海龍宮的三王子,蕭側妃的兒子。脾氣一向古怪得很。」
青離緩緩的看了她一眼,覺得一片寒意隨著雪花正從脖頸處透到身體裡面,她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並不再問。金魚彷彿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來。
青離抬頭看看那株梅樹,晶瑩的雪花落在淡綠的花瓣上,壓得花瓣顫顫悠悠,越顯得生嫩嬌媚,良久之後才悶悶的說:「這裡雪大,回去吧。」
兩個人默默無言的往回去的方向走,在地面上留下淺淺深深的腳印,除了飄雪的瑟瑟聲,便是靜悄悄的走著的硌茲硌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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