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大院,黃桂山辦公室內坐著一名六十多歲的老人,雖然一身的老態,但眉宇間的睿智和英氣卻遮掩不住他的逼人的鋒芒。黃桂山默默地靠著椅背著呆,指間突然傳來一陣灼痛,原來是手中的香煙已經不知不覺中燒盡,這才將他從沉思中拉回到了現實。
「怎麼樣?考慮好了嗎?」一個蒼老的聲音裡夾著幾分威嚴和讓人無法抗拒的莊重,充斥在黃桂山耳邊。
「我是軍人……」黃桂山慢慢抬起頭,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跺跺腳就足以撼動整個軍界的老人,心中一番糾結之後平靜似海,波瀾不驚。
「不錯。」老人眼睛裡閃過一絲欣慰,端起茶杯吹了口水面的茶葉:「你我相識這麼多年,還是沒多大變化呀。」
「那是當然。」黃桂山臉上折射出一副不堪回的表情:「你我人生的定數原本就是不同的,結果,自然不同。只不過這結果,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軍人…這兩個字對於我們這樣的人,或許真的是太沉重了。」老人避開他的話題不談,直接轉移了開來。
「是嗎?那是你的感覺吧,對於我這樣的凡人來說,這個身份有與沒有,都是無所謂的,可你,卻注定是不同的。」黃桂山看他的眼神裡帶著些輕蔑。
「或許吧,但是這次的事情,恐怕真的由不得你了。」老人坐起身,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擺開了一副長談的架勢。
「你沒必要這樣的,我自己的事,當然會自己扛,你今天來這裡,不會是就這麼簡單吧?」黃桂山眼睛裡閃過一絲深邃的光,繼而又轉換成了平靜和淡然。
「你還是沒變,那好吧。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走到今天這個結果也是遲早的,那就讓我這個老朋友來幫你決定吧。」老人端起的茶杯又放下,聲音裡充滿了威嚴。
「隨便吧,該來的總會來的。」黃桂山臉上的表情有些堅毅。
「好。」老人說著,從包裡抽出一份文件,丟在桌上,慢慢端起了茶杯:「你自己看吧。」
黃桂山看著桌上的文件包輕笑了一聲,暗自深吸了口氣,慢慢地打開。與其說他手中拿著的是資料,不如說是一個簡要的通知,因為信上只有簡單的一句話。但是就是這一句短短的話語,就足以決定兩個人生命的終結。因為他看到的兩個名字中的一個,赫然就是他親手帶出來的自家弟子——單楓!
「他們是無辜的!」黃桂山大手一抖,把資料狠狠地丟在桌上,質問著對面的老人:「你們這麼做是算什麼!你們針對的是我,為什麼拿這兩個孩子開刀!」
「孩子?」老人陡然睜開半瞇的眼睛:「他們可不是什麼孩子?或許他們在你眼裡的確算是孩子輩的,但在我們軍方眼裡,永遠是一顆定時炸彈!」
「什麼意思!」黃桂山有些氣憤,擺在他眼前的結果和自己所想像的截然不同,一直以為軍方要對付的只是自己,卻沒想到憑白無故換成了兩個大好青年,雖然自己對方天定的脾氣性格不是很瞭解,但在他認為,能夠成為單楓的大哥的人,絕非平庸之輩!老將軍是惜才之人,他才不願意看著兩個好小伙葬送在他們絕對無力抗衡的的槍口之下,看在自己愛徒的份兒上,無論如何都希望能夠幫他們一把!
「他們必須死!」老人斬釘截鐵的語氣裡滿是堅決。
「耿樹生!」黃桂山老將軍急的站了起來,怒火噴,指名道姓地跟他說道:「你們這是公報私仇!」
「老黃,你不是我們***裡的人,這不關你的事,你還是聽我的,不要插手就好了!」耿樹生收斂了一下氣勢,語氣轉為了平淡。
「不插手!你們難道不知道,單楓那小子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嗎?難道你們不知道他的戰績和素質是多少人都比不上的嗎?這小子在我看來簡直就是一台正宗的戰鬥機器!他是我的徒弟!我不許你們碰他!」黃桂山一口氣吐出那麼多話,說實在的,他是真的不忍心自己一手栽培起來的苗子就這樣毀在他們手裡。
「這是命令!」耿樹生臉上的笑容裡滿是苦澀,這四個字,多少年前的一個陣地前,黃桂山也喊出過同樣的話……
「命令…又是命令…」黃桂山癱坐在椅子上,蒼老的面孔上少了幾分銳氣,多了幾分頹然和無奈。「命令…多好用的辦法,多少好漢都為了這兩個字丟了命,就是你們,把自己的私心掛上命令的幌子,藉著絕對權威的國家,壓倒壓死了多少異己!我想,如果不是念在你我當年的戰友的份兒上,我的名字也會出現在上面吧!」黃桂山抬手指著桌上散亂的文件,眼睛裡突然失去了往日的敏銳和老道。
「老黃…」耿樹生身形一顫,黃桂山的幾句話就像針尖一樣刺痛了他的心,激活了一段飄滿了硝煙的崢嶸記憶。
良久,耿樹生輕輕吐出幾個字:「帶走!」他的話音剛落,從門外走進幾名荷槍實彈的士兵,筆挺地站立在黃桂山周圍。耿樹生苦笑著看了他一眼:「老夥計,時間不會很長,只好暫時委屈你了。」說著,耿樹生伸手摘下了黃桂山衣領上的肩章,歎了口氣,命令士兵將他帶了出去。
單楓和石頭告別了自己的兄弟和戰友,打車駛往q縣的方向,路上顛簸了兩個小時之後,汽車在磨支山邊的水庫壩堤上停了下來。單楓心裡十分古怪,還未來得及問,只見空曠的公路上在他們車前車後各出現了一輛軍用卡車。單楓拍了拍熟睡中的石頭,笑著衝他指了指前後出現的車輛。
「楓哥……」石頭定睛一看,那熟悉的車牌和熟悉的油彩,心中不禁微微激動了一下:「他們是來送我們的?」
「不錯,不過,他們是送我們上路的,一條不歸路…」單楓聲音極為平靜,看著倒車鏡裡司機的眼睛笑了笑:「我沒猜錯吧?司機師傅。」
「不愧是狼軍團長,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那就請下車吧。」司機轉過臉,摘下帽子,從他那明顯的大兵型不難看出,對方顯然是來自同一個軍營的。
「石頭,下車,咱們兩兄弟最後一次並肩戰鬥,可不能丟了咱們狼軍的臉啊!」單楓從容地推開車門,石頭默默地點了點頭,跟著他走了出來。小車知趣地緩緩離開了這裡。
兩人站定身形,看著堤壩兩邊已經熄火的卡車,心中明白,這是對方正在給自己壓力。等到耐心消磨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對方便會一擁而上,以軍隊威嚴的氣勢造成一種膽戰心驚的戰前氣氛。但單楓對於這點,自然是洞悉透徹,從卡車輪胎的負重不難看出,對方這次出動的人手絕不在少數,而且選擇在這磨支村的附近,也是給自己一種歸鄉的錯覺,好讓自己期盼已久的熟悉的環境給自己帶來一些必然的分神。
高!對方的計策真的是太高妙了,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單楓已經無顏面對山上的兄弟了,弒兄的罪名定是深深地烙在了兄弟們的心裡,自己與其苟且偷生,不如一死報恩,現在正好借軍界的手,了卻自己求死的心願。石頭默默地站在單楓身邊,無論單楓做什麼,他都會無怨無悔地緊隨其後,絕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