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一輪嶄新的旭日,磨支村山頂上的第一縷炊煙。經過一次血與火的洗禮,這裡的山民更懂得了生命的可貴,方天定派人從城裡帶回來的貼補家用的東西都分給了這群樸實可愛的山民,對於方天定來說,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著老方的痕跡,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就是他的親人。
「醒了?」方天定一夜未眠,一出門,卻看見一道靚麗的身影飄到眼前,撲鼻而來的是一股少女的幽香,王子穎彎著眼睛看著他。
「是啊!睡的好麼?」方天定舒展了一下胳膊,張晶的話沒錯,睡在那硬邦邦的床板確實不好受,想到這裡,方天定心中湧起一陣溫暖,身邊的兄弟對自己的心意誠厚,現自己欠他們的越來越多了。
「很好!真沒想到男生的房間也會收拾的這麼整齊,我還是第一次見呢。」王子穎舒舒服服地過了一夜,看起來精神很不錯的樣子。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況且自己有手有腳的,收拾自己的家,很正常啊!」方天定覺得她這個問題真沒營養,不過像她那樣的生活,想必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那麼多保姆傭人的,還用她自己動手收拾床鋪?簡直是笑話!
「看不出來,你倒是挺細心的,我哥他就不……」王子穎眼神突然黯淡了下來,方天定明顯感到身軀一震。提起她的哥哥,那個讓他恨到咬牙切齒的傢伙,方天定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我想我還是送你回去吧,這裡真的不適合你。」方天定轉過身,看著這個映著朝霞的女孩,淡淡地說道。
「為什麼?」王子穎慢慢抬起頭,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情緒中解脫出來,一雙霧氣迷濛的眼睛裡滿是委屈:「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我不會做飯,不會洗衣,不會…不會的很多,但我可以學啊!我可以幫你們做很多事的……」
看著她急著辯解,方天定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但無論如何,留她在身邊是萬萬不能的,他扶著王子穎柔弱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我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很感謝你的幫助,你以身犯險,已經給我們最大最無法報答的幫助了。只是你不適合這裡,你看看這裡的人,這裡的環境,這裡的一切,和你的生活都完全不一樣。我們要走的路不一樣,所以……」
「所以你要趕我走,是嗎?」王子穎已經淚流滿面了,這是她第一次表達自己的感情,第一次遇到能讓自己輾轉反側夜夜不眠的人,但是她已經很努力地去適應他的生活了,為什麼他還是這樣拒自己與千里之外。
看著王子穎痛苦的眼神,方天定真的慌了,女孩哭了怎麼哄,師傅可沒教過自己這方面的東西。可是看著她難過的樣子,他心裡也是難受至極,到底該怎麼辦呢。
「是我不好!我傻!我笨!什麼都幫不到,走到哪裡都是別人的累贅!家裡人嫌我礙手礙腳,這裡的人又嫌我笨手笨腳,我究竟是哪裡做的不好,哪裡做錯了,你們可以告訴我啊!為什麼不給人家表現的機會,為什麼要趕我走……」王子穎委屈極了,自己明明已經很盡力了,幫他們幹活,幫他們收拾,但是這裡的人對她一點都不友好,她不要求他們怎麼報答她的救命之恩,不要求做什麼,只想擁有一種奢望已久的自由!相對來說,方天定算是她最熟悉的一個,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苦苦換來的,卻是要讓自己離開,而且第一個說這樣的話的人,就是她內心唯一的寄托——方天定!
幸好現在還是清晨,不少兄弟晨練之後已經忙著照顧傷員了,周圍的人不是很多,否則被他們看到,自己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但是把這樣一位大小姐晾在這裡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己把人家給怎麼了,還是到屋子裡再說吧。
「你…別,別哭了…行嗎?」方天定小心地看著她的表情,盡量不用太生硬的語言刺激她,但是很明顯,回答他的只有默默的淚水,還有那雙攝人心魂的悲傷的眼睛。方天定差點就要崩潰了,但是這樣不是辦法,不管如何,自己決定的事情,也不是這麼幾點淚水能夠改變的,雖然她是無辜的,但是離開自己的兄弟們,鄉親們,他們就不是無辜的嗎?方天定暗暗下定了決心,自己已經與王家勢不兩立,結下了如此深仇大恨,她可是堂堂王家長女,如果不把她送走,他們的亡靈都會不安的。
「對不起!」方天定低下頭,這是他第一次對女孩道歉。
「嗯?」王子穎以為他回心轉意了,含淚的眼角已經微微翹起,但是方天定的話如同一盆冰水混合物,冰冷的語句徹底凍透了她的心:「你必須離開這裡。」
來不及向兄弟們告辭,他只給張晶留下一封簡單的信,便收拾了點東西,帶著王子穎下山去了。躺在那張堅硬如鐵的床板上當然是不舒服的,但讓他更難以入眠的卻不是因為這個。
想想兄弟們已經跟隨自己這麼久了,當初熱鬧的山村現在卻變得如此蕭條,當初千名兄弟現在卻不到三百,自己究竟拿了什麼回報兄弟們的深情厚誼?是災難,是不幸,剝奪了他們年輕的生命,拆散了多少幸福的家庭。
他們付出了那麼多,難道就是為了得到自己的一句感謝,一句稱讚?不是!他們如此堅定不移地跟隨在自己身邊,難道就是為了強身健體,有機會能夠逞一逞英雄?不是!方天定心裡很清楚,他們的無私,他們的俠義,就是因為大家擁有一個同樣的名字,那就是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的——兄弟!
方天定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又一次不辭而別。自己惹的禍,那就讓自己來承擔,雖然狼軍暫時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但誰能保證敵人不會捲土重來。自己說過會把他們帶出去,再原原本本地帶回來,自己確實把他們帶回來了,但帶回來的卻是永遠閉上了眼睛的失去靈魂的屍體。
兄弟們!大哥對不起你們!但還是那句話,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路,每個人的路都是不同的,自己沒有權力改變別人的道路,同樣也沒權力選擇自己的人生,自己這輩子注定的苦難,就由自己來扛吧!
兄弟們!珍重!
方天定像往常一樣跟遇到自己的每個人都打了招呼,淳樸的山民只是微微笑笑,那臉上還帶著些許褪不去的苦澀,視線很隨意地從他和身邊漂亮的女孩身上掃過,便繼續手裡的工作。
「真的要走嗎?」王子穎站在磨支山腳下,仰視著這個樸實的小山村,這裡有自己最難忘的日出,有見過最美麗的風景。離開這裡,恐怕再也找不到這種美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回來這裡。但是看著身邊這個沉默不語的大男孩,想必他心裡比自己更難受吧。
「走吧……」方天定躲過她的目光,悄然擦去眼角的淚水。
「去哪?」王子穎小心地把手放進他寬厚溫暖的手心,希望能給他點慰籍。
「去,去遠方……」方天定身軀微微一震,感受著手心裡傳來的溫度,現身邊的她此刻變得好美好迷人,只可惜,她身體裡流著的,是仇人的血液。而自己即將要面對的,就是與王家最後的了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