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戰線都是一片如死樣的寂靜,沒有了隆隆的炮聲,也沒有了密如炒豆樣的槍聲,一切都很是寧靜。1師的官兵們趁著這個當兒,忙著搶修、加固工事。
日軍的炮火的確打得很準,也很密集,往往一輪炮火齊射下來,便是將塹壕給炸得面目全非。淞滬地區多水網,河溝縱橫,地下水也很豐富,掘地不到幾尺,便滲出了泥水了,再往下挖,掘出的壕塹便幾乎是半溝的泥水。不但工事的堅固性極其糟糕,而且惡劣的環境還使得部隊的士氣大受影響,畢竟沒有人喜歡成天泡在骯髒的泥水之中。
然而在整個左翼戰線,**部隊便是這樣的泡在渾濁不堪的髒水裡,擊退了日軍一次又一次的進攻。中日雙方軍隊的炮火在將整個羅店戰線炸成一片焦土的同時,也將這裡化作成了一個巨大的血肉磨坊,到處都是死屍和殘缺不全的肢體。
眼看著夜幕漸漸降臨下來,36團團長邱維達決定去一線戰壕走一趟,他要親自去為3營連的敢死隊送行。雖然那些年輕的生命很快便會逝去,但邱維達還是決定該是去送上一路,因為毫無疑問,他們都是華夏兒女中的血性男兒。
然而當邱維達來到一線戰壕的時候,這位黃埔的高才、鐵血的漢子還是忍不住愣住了。
3營的陣地上一片笑聲,沒有絲毫的悲壯氣氛,在做著最後準備的官兵沒有絲毫那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慨然,而是那種什麼都不是很在意的感覺。
「團座!」3營長胡豪注意到出現在戰壕裡的邱維達,搶忙上前來。
「部隊做好準備了?」邱維達壓了壓手,開口問道。
胡豪回頭指著身後「早就好了,就等時候了。」胡豪笑了笑「還是老規矩,趁著夜色,摸到鬼子的陣線,尋機插入縱深,打他個狗娘養的。」
邱維達微微抬起頭,瞅了眼胡豪的身後「給弟兄們最後準備頓豐盛的晚飯,我要親自送他們。」
對於這次夜襲,胡豪也知道是九死一生的任務,團長所說的豐盛的晚飯也就意味著這是很多弟兄們的最後一頓飯。敢死隊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不可能活著回來,因為自從8月9日那次吃虧之後,日軍明顯加強了夜間的警戒,加上整個戰線前線本來就是一片開闊地,更是加大了任務的難度,搞不好夜襲隊還沒摸到鬼子的防線前,就被敵人的炮火給覆蓋了。
「部隊的情緒不錯嘛!」忽然之間,邱維達開口說到。
「嗨,還不是那個連連附周成義,他這個大學生做起戰地鼓動工作,可是要比我這個營長拿手多了。」胡豪倒也沒有絲毫的隱瞞,很是乾脆的指著那邊正在和別人輕聲交談的周成義說道「他可算得上是咱們團少有的人才啊。可惜了。」胡豪苦笑著搖搖頭。
「怎麼了?他也要去?」邱維達愕然到「這樣的人才去做敢死隊,太可惜了。
「我也跟他說過,可是這傢伙的態度那是一個堅決。怎麼著也要去,還愣是給我說了一大通的道理。」胡豪苦笑著對著邱維達說到「不過我把周成仁留在營部了,就算是給他們周家也留條後吧。話說回來,這仗打到這個份上,哪裡還有營部的說法!」
「嗯,這樣吧,周成仁我帶走,剛好團部差個人。」邱維達稍加思索,開口講到「他是清華預科的吧。好歹也算是咬文識字,留在團部要比在你這營部安全些。」
「這樣吧,你去把周成義帶你營部去,我單獨和他談談。」邱維達說著轉身走向3營營部。
周成義搞不明白,營長幹嘛要單獨將自己叫道營部來,難道還是為了自己參加夜襲隊的事情?可是走進營部,周成義愣住了,團長邱維達正悠然的站在地圖前,身旁是侷促的弟弟周成仁。看來的確又是為了夜襲隊的事情。周成仁撓了撓頭。
「來了啊,進來吧!」營長衝著周成義招招手,示意他進來。
看一眼站在那裡的弟弟,周成義微微蹭了蹭腳底的泥,走進低矮的營部掩體。
團長的頭抬也沒有抬,只是自顧自的看著地圖。別說周成義了,就連3營長胡豪一時也愣在那裡,不知道團座在想什麼。
「決定了要參加敢死隊?」許久,邱維達的聲音才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的!」周成義稍稍昂起頭,很是簡潔幹練的回答到。
「不怕死?」邱維達微微抬高了嗓音。
「將無貪生之心,士有必死之意,中國方有救!」周成義朗聲答道。
「好,好一個將無貪生之心,士有必死之意。」邱維達撫手笑道「難怪師部張高參幾次在我面前提起你們兄弟倆,說是要到3團去。你這位老學長的眼光倒是不錯。」
「可是個人才,我也不會放走啊!」邱維達說著對一旁的胡豪笑道「是不是啊,胡營長。」
「好啊,夜襲隊你要去,我也不攔你了,要是你小子命大,能活著回來,我再跟你說這個人才的問題。」邱維達的聲音微微壓低了下來。
周成義摸了摸鼻子,對團營兩位指揮官說到「其實團長、營長,我有個想法,你們看行不行。」
「哦?想法?」邱維達饒有興趣的聳聳眉頭「說來看看。」
「是這樣的,三天前,我們的夜襲是趁著日軍沒有意識到我1師悄然接防了11師的陣地,從而趁著夜色起了突然性的襲擊,方才大獲全勝。」周成義講到「然而現在,要想再達到這個突然性,肯定是很難。所以說,如果我們再按常理出牌,恐怕很難獲得成功。」
邱維達點點頭,看著地圖「說的有道理,繼續說下去!」
「可是如果我們要是換另一種方式,那麼情況很有可能就大為不同了。」周成義說到……
戰壕裡依然是一副緊張而又忙碌著的氣氛,垂暮的夕陽漸漸的遠去在天邊,只在地平線處留下了一片淡黃暈紅之色,迷離的硝煙漸漸的在風中飄散。
衛生隊將受傷的士兵抬了下去,一些裹著繃帶的輕傷員則忍著疼痛,在陣地上三三兩兩的抽著煙。不過就算是抽顆煙,也得躲在戰壕裡,免得煙頭的火星引來鬼子的子彈。和那些***比起來,**的火力實在是太弱了,幾乎完全是被人壓著打,他娘的窩囊。
遠處的日軍陣線上也是一片死寂,看來敵人也在舔舐著自己的傷口,在這一天的鏖戰裡,日軍付出的傷亡同樣不小,在11旅的陣地前,還被擊毀了兩輛坦克。愣是被燒得跟個紅燒烏龜殼似的,鬼子坦克兵和他們的戰車一起被燒成了火爐子。
「哥,剛剛團長讓我去團部,我拒絕了。」周成仁看著遠方,忽然開口對身邊的周成義說到。
「為什麼?」周成義回頭看了眼營部的方向,問道「在團部可要比你在營裡安全多了。」
「你都那樣不怕死,我怎麼可能為了怕死就去團裡呢?」周成仁一副勇敢者的表情。
「在團部至少比在營部裡安全多了吧,再說了,總得有人將來為咱爹媽送終吧。」周成義停下腳步,看著稚氣尚未褪盡的弟弟說到「戰爭結束後,你還得繼續去讀書,讀完你的清華。」
周成仁沉默了下,搖搖頭,反問到「那為什麼你就可以去犧牲,去拚命,而我就不可以呢?自從咱們當兵的那天起,想過爹娘嗎?就算是沒有人給他們二老送終,我想他們也能夠明白的,自古忠孝兩難全,好男兒本就該是以國為重。」
「行了,跟我扯起了大道理了。」周成義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弟弟的話語。
「不管怎麼樣,如果,如果我回不來,那你也要好好的活著,知道嗎?給我好好的活著。」
「可是……」
「好了,哪有那麼多的可是」周成義劈頭便是打斷了弟弟接下來的話語。
天空中一群晚歸的燕雀哀鳴著飛過,彷彿是那樣的充滿著依依不捨。或者這其間還帶有著些許的悲傷之意,然而戰火卻無情的使得這些本該自由翱翔的燕雀卻也不得不離巢遠去。
「弟兄們,或許今天你們就要先行一步了,這黃泉路上從來不缺少的就是咱們這些當兵吃糧的。」舉著酒碗的13旅旅長-李天霞藉著月光,對著面前的三十餘條血性漢子吼道「古人有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天該是我們這些平日吃糧的人報效國家的時候了。」
「倭寇犯我家園、屠我同胞,我等即為軍人,便該是以七尺之身投身水火之中,報國盡忠,誅殺豺狼之輩,以救我四萬萬中國人於亡國之危境。」同樣端著酒碗的周成義代表著敢死隊的33名隊員,高聲宣誓到。
「好,好一句『以救我四萬萬中國人於亡國之危境』」36團團長邱維達看著面前的敢死隊員,乾笑一聲「做團長的只能說一句『弟兄們先行一步,羅店若失,本團長自會與你們九泉之下相見。」說著邱維達舉起酒碗「狹路相逢勇者勝。」
「殺!」33條聲音齊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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