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幾乎就是在耳邊炸響，瘋樣咆哮衝來的氣浪幾乎讓周成義被掀翻了起來，漱漱而下的碎土讓周成義不由得抖頭搖了搖。
「*欺負咱們沒炮兵。」一旁的機槍手－老莫咬牙切齒樣的罵道。
趴在壕壁上的周成義默不作聲，這已經是第三天了，自從進入這片陣地以來，已經有數不清的兄弟將鮮血灑在了這片血肉磨坊之中，而這還僅僅才是第三天。
就在剛才，旅長李天霞剛剛來到了前沿，鼓勵了下弟兄們，但卻也下達了死命令「誰退一步，則是處以『革命軍人連坐法』，排長退，則殺連長；連長退則殺營長」
雖是軍法無情，可他*？
「哥，你沒事吧？」趟著齊膝的泥水，滿臉是泥的弟弟周成仁不知什麼時候溜了過來。
「嘿，你怎麼跑來了？」周成義轉過身來，一把將成仁拉了過來「不要命了啊。」
「哥，仗打成這樣了，哪裡還有什麼營部，邱團長都親自上了一線。」周成仁指了指身後，對兄長苦笑道「喏，團部都前壓了，更何況我們營部。」
周成義扭轉頭來，團長邱維達就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端著個望遠鏡，看著那煙火四起之處呢。看來這仗打得也真是夠厲害的，不過也算是他娘的夠窩囊的。要不然團長也不會親自都壓上一線。這也難怪，鬼子的火力也實在是太凶悍了。
算起來，幾天前自己還才是個連附呢，可一仗下來，連裡大大小小的軍官都死得個七七八八了，自己這剛摸了沒幾天槍的新兵蛋子，也就成了下面的1排代理排長了，整個連百來號人，現在活著的沒一半多了。這他娘的真是窩囊。
話說回來，這個把月前，自己還是個大學生呢，可現在呢，硝煙瀰漫，血肉橫飛，自己卻實實在在的身處在這片煙火殺戮之地。說好聽點，是投筆從戎，說難聽點，真要是家國亡滅了，讀再多的書也都是有個屁用，還不是成了亡國奴。
「哎，哥，那不是師部的張高參嗎？他怎麼下來了？」周成仁的胳膊肘兒捅了捅，將周成義從思緒之中拉了回來。不遠處，一個軍服領章上綴著三個豆豆的上校軍官趟著泥水貓身往這邊來了。似乎他的身材高了點，以至於貓身都顯得有些吃力。
「哥，聽說他也是你們北大的學生？」周成仁問到。
「啊，是啊，一手的好毛筆字，要不是那時候的古城團長殺妻案，估計現在他至少也是旅長了。」周成義聳了聳鼻子，回答著弟弟的笑問「哎，跟咱們一樣，也是書讀了一半，投身軍旅的。黃埔四期的高才。嘖嘖。」周成義不無欽佩到。
其實說起來，周成義又何嘗不知道自己和弟弟成仁這番角色的轉變呢。
77盧溝橋畔的槍聲讓整個北平城內的各大學校頓時成了一片燃燒的海洋。日軍在盧溝橋附近進行軍事演習時，藉口一名士兵失蹤，需要進入宛平城進行搜查的無理要求自然而然的被中國駐軍斷然拒絕，這也從而拉開了全面抗戰開始的序幕。
當第9軍37師111旅旅長何其灃將軍下令駐守宛平的19團團長吉星文率部還擊的時候，其實中日之間的這場宿命對決便也就開始了。
那時候，整個北平城沸騰了，這座曾經的帝王之都在十餘年前，就掀起過五四運動的熱潮，帶動起了學生進步運動的熱浪，成為了主導中國年輕新生代的火車頭。無論是北大、還是清華，都毫無疑問的是為中國愛國學生運動這股清澈溪流的趵突源泉。
當盧溝橋畔的槍聲響起的時候，正在北大讀書的周成義以及就讀清華預科的周成仁兄弟倆也都是那萬千高呼著「抗日救國」的愛國青年中的一份子。對於月餘前的那一幕幕，周成義依然難以忘卻，也許就從那時候起，周成義下定了決心，要去投身軍旅，真正的去抗日救亡。
「命令全線官兵堅決抵抗。盧溝橋即爾等之墳墓，應與橋共存亡，不得後退。」這是9軍司令部布的命令。軍人如此，包括周成義在內的所有愛國學生又何嘗不是熱血沸騰呢。
也就是隨著盧溝橋的槍聲，越來越多的學生加入到國民革命軍的序列之中。「十萬青年十萬軍、一寸山河一寸血。」儘管這句後來之話見證了中華民族那段鐵血悲歌歷史中的無數慷慨青年的豪邁，可是說真的，至少周成義當兵去的那天起，他可真沒想到這些。
戰爭的爆是很快的，而戰火的擴大則是似乎更快，南苑之戰後，北平城已經危在旦夕了。和許多學生一樣，周成義選擇了離開，去那遙遠的聖地－延安，去尋找抗日救國的道路。
也就是在陝西，當看到國民革命軍6軍第1師正在募兵備戰的時候，一直都熱血沸騰著的周成仁倒是搶先了一步，選擇了加入到這支正在做著臨戰準備的**銳旅之中。
也許是因為對於弟弟倉促做出決定的愕然，也許因為那句老話「打虎親兄弟」，本是決定著去延安的周成義，因為弟弟的決定，而放棄了自己的打算。話說回來，抗日嘛，**也是抗日，**也是抗日，只要打鬼子，哪裡都一樣。
於是陰差陽錯之間，周成仁、周成義這對來自北平城的大學生也就這樣的被捲入到了歷史的漩渦之中。
其實周成仁也沒想太多，中央軍嘛，或者更能夠和鬼子面對面的打個痛快。對於哥哥，周成仁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他之前一定要選擇去延安。
不過現在哥哥同樣留在1師是為了自己，這一點，周成仁心裡很是明白，打小以來，哥哥便就是一直很照顧著自己。
算起來，這6軍1師和紅軍是老對手了。34年，當時還是6軍補充第1旅的1師參加了對江西蘇區的第五次圍剿，9月又參加了對紅軍方志敏部的圍剿，1月的譚家橋戰鬥中以優勢兵力圍攻紅1軍團副軍團長兼紅19師師長尋淮洲部，此戰不但尋淮洲傷重不治，而且使得紅1軍團損失慘重，抗日先遣隊軍委員會主席方志敏、紅1軍團軍團長劉疇西等被俘。次年1月，懷玉山之戰，由俘獲紅1軍團1師師長胡天陶。
36年8月改編為6軍第1師之後，又進駐漢中，準備對付抵達陝北的紅軍。聽老莫說似乎是這樣，在連裡，老莫也就和他的那挺『捷克造』一樣，算是連裡的老兵了。
轟，爆炸的巨響讓周成義從思緒之中又一次被拉扯了回來。高高聳起的煙雲漸漸裊繞成一個巨大的感歎號，如同喪禮中的黑紗樣，騰起在天地之間。
「鬼子就快上來了，什麼楞呢？」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周成義稍稍了下楞，才覺不知道什麼時候，高參張靈甫已經站在了自己身旁。
「怕了？」沒等周成義回答，捲著袖子的張靈甫已經先開口了。
「沒有，張參謀。」周成義的回答倒是很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哦？周成義！」瞥了眼周成義左胸處的胸章上的名字，張靈甫笑道「你們就是那北京的兩個大學生吧，聽得你們邱團長說過，36團少有的學生兵，更何況是大學生！」
周成義撓了撓頭「這裡只有軍人，沒有學生。」
聽得周成義的話，張靈甫倒是笑了笑，沒有開口。
遠處的地平線處，一桿飄揚著的膏藥旗從還未散盡的硝煙之中鑽了出來，黑壓壓的人頭拉開著散兵線，就在那趾高氣揚的膏藥旗的兩側鋪展而開。鬼子的進攻又開始了。
「要是活下來，就是和你們邱團長撕破臉皮，我都會將你們要到3團去的。」張靈甫抬手點了點周氏兩兄弟，「不過，能不能去3團，就看你們倆能否活著下來了。」儘管話語不是很多，可是張靈甫的話語裡倒是透著幾分肯定。
對於張靈甫所說的3團，在營部的周成仁要比下到連裡的周成義多少知道些，在漢中整訓的時候，1師已經由三團制擴編為兩旅四團制，這一點和對面的日本鬼子的師團一樣，都是王牌甲等部隊的建制。
3團其實也就是由陝西省的一個保安團改編成的補充團。番號便是第1師第13旅第3團，據說師裡已經有風聲了，高參張靈甫就任團長。不過這個時候，3團還在陝西呢，尚且沒到淞滬戰場。
按說著自己和哥哥也該是進3團的，畢竟新兵都是要在那裡整編的，可是因為著識文斷字，也就被分到了第13旅第36團，自己在3營做了個文職副官，哥哥則下連當了差不多文書作用的連附，說到底，還不算真正的兵。周成仁倒很是明白自己兩兄弟的斤兩。
「鬼子上來了，準備戰鬥。」口令聲沿著戰壕此起彼伏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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