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如回到顧家的時候,覺得像是虛脫了一般,渾身疲憊。
她從娘家出門,又坐著洋車去了一趟富華交易保證所,不過人家連門都沒有開。這復轉回家,已經到了黃昏時分。陰雨天天黑得早,這時候已經暮色四籠,雖陰雲已經散了,但空氣中濃濃的濕氣卻化不開。
小翠見方錦如回來了,忙跟上前,道:「少奶奶你可回來了,少爺找了你一天。」
「找我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小翠道,「這會兒少爺又和表少爺出門了。」
方錦如只覺疲倦,點點頭倦聲道:「我知道了。」
浴室裡水汽蒸騰,水流嘩嘩打在臉上,念及前塵往事,又想到這半載經歷,只覺唏噓不已。這會兒心稍稍定了定,想起來兆蒼告訴了她這麼大一個消息,她連聲感謝也沒說就走了,更何況他也病了,自己好歹該帶點蔬果過去裝模作樣地瞧瞧。還有,也許有要用得著他的地方。這麼想著,便草草洗好,正想穿衣服,卻發現一時匆忙,沒帶浴袍進浴室來,只擱在床頭忘記了。
這浴室就在臥房裡,床後一扇小門間隔著。
方錦如用浴巾擦乾身子,從胸部到臀部圍了一圈,側耳聽了聽,外面悄寂無聲,便抿住浴巾,推開浴室門。屋內沒開燈,黑濛濛的一片,只從窗戶透進院裡掌燈的微弱光亮。撲面而來的一股涼氣。
方錦如忙拽下浴巾,扯起床頭上擱著的浴袍,披在身上,想到待會要去隔壁,便又擰開了床頭小燈,到衣櫥去找衣服。
就在這時分,只聽身後穿來聲響!
方錦如一驚,屋內有人?
霍然轉身,只見那沙發上。江雲若正瞪著眼睛望著她,臉色掩不住的尷尬!
映了鵝黃色光亮,兩人默然對視。
晶瑩的水珠凝在方錦如白皙的面頰,墨發一絲絲貼在肌膚上,那目光深幽似潭,卻又隱隱透著疲憊。
片刻。
「你……怎麼在這?」
方錦如沒有驚叫。也沒有呼喊,只是語氣淡淡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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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和盼宇剛回來,盼宇去了上房。叫我先過來,我……我不知道你……」他說話有幾分語無倫次。此時他已經從剛才的失神中回過神來,忙站了起來。向門口匆匆而去,走到門口,又頓住腳步,說了句:「對不起。」又快步而去。
方錦如在原地滯了片刻,復又低頭苦笑一聲。找好衣服穿上出了門。
出臥房時,仍見江雲若在院裡屋隅躑躅,便喚了聲:「表哥,我出門了。你進去吧。」
此言一出,江雲若臉上的赧意卻更濃。
方錦如此時穿了水紅綢長領對襟短衣,一大截胳膊和一片白胸脯露在外面。下面繫著寶藍色裙子,只有一尺長,由上至下。露著套著絲襪的圓腿,手裡拿著個黑色手包,俏麗非常。江雲若這這在昏暗光芒中一望去,忽地又想起那珠圓玉潤、前凸後翹來,不由地心神一蕩、口乾舌燥,忙晃了晃腦袋,長指握拳抵在唇邊,尷尬輕咳了兩聲。
方錦如見他這個樣子,臉上也飄了一抹紅暈,卻不再多說,只飄然而去,留下清香陣陣。
以守為攻、攻守結合!
此時該矜持的時候就得矜持。
這矜持反而是一種別樣的誘惑。
方錦如出了門,到後街鮮貨店買了點水果,盛在漂亮的籃子裡,拎著到了鄰家。
廖青峰開門的時候大皺眉頭:「你怎麼又來了!」
「二少不是病了麼?」方錦如壓低聲音說,「我來看看他,還得感謝感謝他。」
廖青峰引著她進門,邊走邊道:「他和珠玉在堂屋。」
到了堂屋門口,便聽到裡面傳出珠玉唱戲的聲音。
方錦如微滯,走進門去,珠玉拉過她的手道:「姐姐來啦!」臉上漾著粉嫩的緋紅光澤。
方錦如淡淡笑道:「哦,好久沒見了,最近還過得慣嗎?」
珠玉笑道:「還好,多虧趙先生照顧。」言畢,笑著回首望了一眼兆蒼。
兆蒼面無表情地懶懶坐在椅子上,一雙俊眸掃過二人,又閒蒳湓諞慌浴?
方錦如笑道:「妹妹好興致,我聽說趙先生病了,特來看看,沒想到趙先生看起來氣色很好,正聽妹妹唱戲呢!」
兆蒼聽了這話,嘴角一邊微提了一提,戲謔笑意,瞥了方錦如一眼。
珠玉道:「姐姐,你說巧不巧,我和趙先生說起德香園的老闆啊,趙先生還很熟悉呢!」
方錦如心中暗道,他不光熟悉,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揍那個老頭子呢!
珠玉不知道方錦如的心中念想,歎了口氣道:「我現在空有一副嗓子,也無處施展,這不正好盼宇今天有事沒過來,趙先生身子有恙,也出不得門,我怕他悶得慌,就唱戲給他聽嘛!」
方錦如淡淡一笑,仿若青蓮綻開。
廖青峰適時說道:「對了,珠玉姑娘,廚房我弄的那羹呀,不知道怎麼弄的,味道總是不對,你幫我去看看,好不好?」
珠玉點頭道:「好的。」又對方錦如道:「我去去就來。」說著,便和廖青峰說笑著去了廚房。
屋內只剩方錦如和兆蒼,變得霎時安靜下來。
方錦如首先打破平靜道:「今天白天還忘了謝謝你告訴我消息。」
兆蒼嗤笑一聲,道:「告訴你有用麼?我只怕那投錢的根本拿不回來。」
「我會想辦法。」方錦如不和兆蒼多說,只如此敷衍道。
「還有事麼?」兆蒼抬眸。
方錦如一滯,道:「你……退燒了?」
兆蒼玩味笑了笑:「你關心我?」
屋內昏昏光線,他墨黑的軟發下,眼睛眨得極緩,黑徹的瞳眸緊緊攫住方錦如,那俊挺的鼻樑下,纖薄的唇瓣抿了抿。倒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暖意。
方錦如心裡頓了一下,此時此刻的兆蒼變得那般柔軟,簡直和腦中的形象不像是一個人。
這麼一想,又有一絲淒然。
他許是真的受了很大的打擊吧。
那報紙被揉成那樣,說不定那個百合真的是這兆蒼之前的女人,後來受不了他的暴虐逃走了。然後嫁給了風流將軍,對他真是個不小的刺激。
兆蒼見方錦如不語,反而像是在研究他,不知在思索什麼,臉色卻又變得難看起來。道:「方錦如,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或許很難過吧。」方錦如低聲道,「但是有些時候。有些事真的是無可奈何的。」
兆蒼蹙眉:「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咳咳!」這話說的太急,言畢緊跟著一陣猛烈的咳嗽,把方錦如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地走過去,腦中還未反應過來,她的手像是自己著了魔一般,向著兆蒼的額頭撫了上去。
剛貼上男子溫熱的肌膚時,她猛地意識過來,欲縮回手!這已經是這一日第二次犯同樣的錯誤了!一瞬間。她幾乎能預感到兆蒼會如何了,他定會像白日一樣將她的手煩躁打掉。卻沒想到,這一回。兆蒼沒有打掉,反而霍然抬起手,緊緊抓住她的纖纖玉指!
「方錦如。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你覺得我能忍得下你的兩次挑逗?」
兆蒼低啞出聲,戲謔地瞥了一眼方錦如。
方錦如似大驚失色,想收回手,卻哪裡還拽得回來,猝不及防,被兆蒼施力一扯,就拉進了懷裡,倚靠在他身上。
方錦如駭然。
兆蒼邪氣凜然,雙臂牢牢環住掙扎的方錦如,不讓她掙脫,眼神中卻是嗜血般的冷冽。
「說吧,你關心我,是為了要什麼回報?」
方錦如低聲怒道:「我只是作為一個朋友,朋友的關心!」
兆蒼一隻手掐住她嬌嫩的後頸,俊臉離她咫尺,冷笑道:「女人,你別在我面前玩心術。」
他溫熱的呼吸撲在方錦如的臉上,與以往不同,有些草藥的味道。
「好,好,我說,我說,你鬆開我。」方錦如語音中已儘是妥協。
兆蒼這才似滿意地鬆開她,方錦如忙跳離他的身邊,離他半米遠,才驚魂甫定地說道:「我想求你幫個忙。」
兆蒼靠上椅背:「說吧。」
「如你所說,富華交易保證所那邊,錢能不能拿回來真是個問題,今天我去的時候,他們大門緊閉,我想和他們負責人直接交涉看看,若是到時候有什麼難關,還希望你能幫助我。」
方錦如想了想,終於這麼說道。
而此時此刻,在相聚不遠的顧宅裡,江雲若正愣愣地望著顧盼宇,似乎剛才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是天下少有的奇聞一般。
「你是說,你現在還是……處-男?」江雲若嚥了口唾沫,艱難地說出這話。
顧盼宇黑著臉:「是啊,你要我說幾遍。」頓了一頓又道:「所以,我想早點迎珠玉過門,也便少了這心事。」
「你為什麼不和錦如……我是說弟媳,你們倆……」江雲若不知為何,覺得喉頭太乾澀了,這話說出來都是一頓一頓的。
顧盼宇歎口氣:「我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怎麼能隨便反悔,而且我都和她簽了協議,若是在珠玉沒進門之前,我先破了她們任何一人的身子,這顧家財產,就全給她。」
「你說什麼?」江雲若震驚得不能自持!
他突然覺得週身一陣發寒,方錦如的臉龐在腦中盤旋片刻,笑嗔怒罵,這時想來,竟都像是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