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宇到了租界口,那黃包車卻已經將他放下,說是沒租界的捐,他只好又下來,另雇了一輛,這才輾轉到了鶯美樓的巷口,進了那鶯美樓,只覺得渾身都興奮,忙拉住一位夥計說要找珠玉。
「珠玉?」那夥計斜楞了他一眼,「挪走了。」
「走了?」顧盼宇聞言十分震驚,「上哪了?」
「不知道。」夥計搖搖頭,言畢,又不搭理他,忙別的去了。
顧盼宇不死心,又找了旁的夥計打聽了一番,皆是說不曉得。
霎時,他只覺心內空蕩,身邊的鶯鶯燕燕像是忽地變得十分邈遠,才幾日的工夫,珠玉竟然走了!而且也沒留下個音訊!難道就是因為那日舞會的誤會?這麼想著,又將方錦如在心裡罵了幾遍。
腳下也像是虛空,渾渾噩噩地往外挪步,到了巷口,後面卻追上一個夥計,拉住他道:「你可是顧少?」
「是。」顧盼宇忙答道。
「哎,我和你說,這珠玉並沒挪,她說是回鄉了,好像是為了避什麼人,她交代我,要是看見你這樣的人物來,若是顧少,就和你實話說了。叫你勿掛念,過些陣子,她還回來的。」
顧盼宇心內倉惶,問道:「她還有什麼老家可回麼?有什麼親戚投靠?」
「顧少,既是倉促避人,定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吧,我們都不知道,你過些陣子再來,她說她還回來的。」
顧盼宇忙道了謝,又從兜裡找了一塊錢給他,算是答謝小費,心內卻依然忐忑不安,不知道這珠玉到底是遇到了什麼大事,要這麼匆匆忙忙地躲出去,這樣想著,也沒有心思再流連,垂頭喪氣地坐車回家去。
剛入了快到家門口的拐角,路邊卻有人在連招帶嚷地招呼:「顧少,顧少!」聲音甚大。
他忙讓車伕停了車,疑惑看著那人,道:「我認識你嗎?」
那人戴著個灰氈帽,方頭大耳,面淨無須,眼睛雪亮,笑道:「顧少,你咋不認得我了呢?我是醉酒三啊!」
顧盼宇一愣,道:「是你?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醉酒三摸了摸下巴,笑道:「剃了鬍鬚,不認得我了?」
顧盼宇警惕道:「你找我有什麼事?你們家丁老闆已經坑得我夠慘的了!」
「哎,顧少,您下車,我和您詳說!我早就不跟著丁老闆干了!」
顧盼宇心想著,這醉酒三不是什麼好人,那日在牢裡見那鋪頭都對他十分恭敬,況且自己已經給他付了款,也將他贖了出來,就算是那時候他在牢裡對自己客氣、照顧,但如今也兩不相欠了。自己和他,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又能有什麼瓜葛?想必他又是有求於自己,要自己幫什麼忙罷了。
「三哥,我還有急事,改日再聚吧,好吧?」顧盼宇這麼說著,就要讓車伕趕緊再走。
「哎?顧少,你怎麼這點面子都不給我?不說咱們一起蹲過,就說咱們都喜歡那落子館的珠玉,也能聊上兩句啊!」
「你說什麼?」顧盼宇聽了他這話,提及珠玉,正是心中此時所掛念,很是震動。
「呵呵。」醉酒三的神色卻緩和下來,不再急躁,故意慢吞吞道,「珠玉那妹子,不在鶯美樓了,最近我也是想她啊!」
顧盼宇一聽,噌地跳下車來,沒站穩,一個踉蹌。
醉酒三忙上前扶住了,道:「哎哎,顧少,別急,別急。」
「珠玉去了哪裡,你知道嗎?」
「你別急啊,瞧,那邊不是有個茶館嗎?我們去那說。」醉酒三嘴角盈著笑意,眸中卻別有深意。
顧盼宇忙掏了錢付了車費,拽著醉酒三的一隻胳膊邊走邊追問:「你快說,你知道珠玉去哪了?你又怎麼認識她的?快說啊!」
醉酒三笑道:「不忙,不忙,等會兒說。」
說這話的時候,已經進了茶棚。
茶棚裡只有幾個顧客,稀稀落落地坐著喝茶,夥計上前來招呼,醉酒三隻擺擺手道:「後面說。」
顧盼宇心中焦急,又氣憤這醉酒三賣起了關子,想拉住他再問,他卻腳步飛快,已經進了茶棚後面的一個小門,顧盼宇忙也跟著進去,過了一條短門廊,便進了一個小院。
院裡除了剛進門的醉酒三,還站了三個人,都是短衣捲袖,後面兩個,腰上結結實實地捆著板帶,板帶上面斜插著一把大刀,寒光凜凜。前面站的除了醉酒三,另一個人是個瘦削的中年人,三角眼,正咧嘴笑著,滿口黃牙,雙手叉腰,一隻手按在腰間的黑色手槍上。
顧盼宇看清這架勢,來勢洶洶,不懷好意,忙又想往後閃躲,那後面的人卻一個馬步衝上前來,鉗子一樣扣住他的胳膊,道:「顧少,你想去哪?」
顧盼宇心中不安,道:「你……你們要幹什麼?珠玉呢?醉酒三,你是什麼意思?」
醉酒三笑道:「顧少,實話和你說了吧,珠玉那小婊子跑到哪去躲著了,我也不知道,不過,少爺,我們等你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家裡情況,在獄中的時候你也同我說了,知道你家就是不缺錢花,可是我們哥幾個卻是缺得厲害,所以,少爺你就跟著我們辛苦一趟吧!」
顧盼宇掙扎,他身邊的歹徒卻將他雙手都扣住,抄住他兩隻胳膊,背到身後。
「醉酒三,在獄中我對你如何?你這麼對我!要不是我,你能出來嗎?」
醉酒三拱拱手,笑道:「知道啦!您是財神爺,要不我們哥兒幾個能請您來嘛!」轉臉對其他人一使眼神,一人拿出一塊黑不溜秋的破抹布,往他嘴裡一塞,又不知從哪變出來一個黑麻袋,套在他的頭上。
霎時,顧盼宇就遁入一片黑暗!
他只覺得想喊也喊不出來,也不知道這些歹人究竟要把他弄到哪裡去,又要敲詐家裡多少錢,會不會對自己不利,不多時腦海中已經被翻江倒海的念頭攪成一團亂麻,反而什麼對策也想不出來。
醉酒三從牆角找了個黑木箱子,將顧盼宇塞進了箱子,蓋上蓋子,捆了繩子,用一根長棍挑著,像挑扁擔似的前後兩人抬著出去。
顧盼宇在一片漆黑中,只覺得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晃晃悠悠,高高低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光噹一聲被扔在地上,覺得渾身都是酸麻,特別是兩隻胳膊,跟卸了一般,加之又喘不上氣,簡直要活活憋死在箱子中。
這落了地,方覺微蝏行┤ス擔|褪D鴝騕B趕柑芪y納梗e雜鎩?/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