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聽得心中一動。
自己這麼長時間的隱忍，都是為了有一天能進顧家的家門，在年前，見到方錦如的時候，已經覺得有所期冀，而後來逼問顧盼宇的時候，他也說他一直在努力。難道這件事，如今真的有所眉目了？可是，照著這顧太太的說法，看來因為顧盼宇賭博的事情又得罪了老爺，使得他們不敢將迎自己過門的事情提出來了，只能拖延，真是好事多磨！
可是此時自己又不能顯示出自己太過急功近利，只低眉順目說道：「妹妹哪有那等妄想……」
方錦如拍著她的手，道：「為了這事，我和盼宇可謂費盡心力，盼宇表現得真心向上，好轉變在老爺心中的紈褲形象。妹妹，你道是這其中有什麼關聯？我和你說，這老爺若是對盼宇安心了，能繼承家業的大事定下了，這納妾之事，可只算是小事了，你說是不是？可是，事到如今，即便是短期之內提出來了，老爺這怨氣恐怕久久難散，這你與盼宇的好日子可也盼不得了。」
聽到這裡，珠玉心中一緊，只覺黯然，一時半刻不知道說什麼話好。
方錦如又道：「而盼宇那邊，見到此等無望境地，想出了一個主意，想和妹妹長相廝守，即是和妹妹遠走他鄉，從此山高水闊，什麼都拋下不管。」
「什麼？」珠玉瞪大了一雙桃花眼，不可置信地望著方錦如。
方錦如神色黯然道：「是啊，盼宇已經跟我說了這個決議，所以我才一大早來找妹妹，希望妹妹不要由著他的性子，你也知道，盼宇雖然比我們年長，但是這男人總是成熟得晚，許多心思，不如咱們女兒家這麼細膩，總是想著自己的逍遙，顧不得長久，也顧不得柴米油鹽，本來是想接妹妹回家享福的，這流落天涯，真心不是我所願。」
珠玉轉了轉眼珠子，這顧盼宇怎麼也是家中的獨子，他的父親再絕情，也不會對唯一的香火下什麼狠手，這將來的一切，還不都是自己的？只是現在自己身陷青樓，根本無法走脫，即便走脫，老娘又無法贍養。
但是又轉念一想，唉，幹什麼瞻前顧後，就拋卻一切走了，轉上個一二十年，這顧家老爺總會有老的一天、死的一天，到時候，和顧盼宇早就生米做成熟飯，孫子都滿地跑了，還能不迎了自己進門？到時候，面前的這個方錦如算個屁？自己有著顧家的子嗣血脈，就是顧家的當家女主人，後半輩子豈不是逍遙快活？
這樣想著，反而覺得有些鄙夷和可憐的看著方錦如，原來你今天來找我，就是苦苦求饒，怕我和顧盼宇遠走高飛，雙宿雙棲罷了！一口一個「妹妹」叫的親切，說到底，還不是來求我！
想到這裡，珠玉反而有些得意，站起身來，道：「姐姐，這私奔的事情，可是大事，你這樣信口亂說，我只當做是沒有聽過，別嚇唬妹妹我了。我出來這麼久，媽媽要急了，我得回去了。」
方錦如心裡冷笑一聲，這珠玉，聽說了顧盼宇要和他私奔，此時只怕都要笑出聲來了，這趕緊告辭，是要急著回去收拾包袱跑路吧？不過，你以為，我真是來給你通風報信，好讓你有所準備的？
方錦如此時也站了起來，面色帶著憂愁，道：「妹妹，這事情我真的不是胡說，只是盼宇現在身負傷痛，沒法早些趕來，等他身子好些，也就是這幾日了，這遠走他鄉，可有許多苦頭要受的，我還好說，畢竟在家鄉，有親戚照應，到時候你去了外鄉，可是人生地不熟的……」
珠玉心道，你說來說去，還不是搖尾乞憐，以為我是活菩薩，那麼善心麼？
「姐姐，」珠玉心底暗喜，表面上卻充滿陰柔的憂愁，「這些事情，還是不要說了，弄得我心裡像是兔子一般上躥下跳，一點也不安生。我這樣的人物，去了哪裡，還不是一樣地過，哪像您這樣的大小姐、貴婦人，出入都是富貴繁華？」
珠玉說完，一笑轉身，也不睬旁人，卻睨了一眼方錦如，目光中已是得寸進尺的挑釁！
方錦如聽了這話，知道她心底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果然和自己預料的相差無幾，她已經是鐵了心了要和顧盼宇長相廝守，待許多年後，想著回來重拾舊山河，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妹妹！」方錦如見她就要告辭，喚了一句，似漫不經心地道，「若是妹妹和盼宇一樣執念，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只是怕待到許多年後，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珠玉撲哧一笑，道：「姐姐，你又來這文縐縐的了，若是真到時候，顧家的人們還在，怎麼會不認識我們呢？」
「唉！」方錦如刻意長長歎了口氣，道，「我就是聽老爺說了，若是盼宇再這樣不爭氣下去，那麼，他就要把家中的產業全數捐給慈善基金會……」
珠玉正待聘婷遠走的身形登時頓住，轉身道：「你說什麼？」
方錦如心中冷笑，面上無辜道：「唉，老爺脾氣素來固執，最近就一直在和慈善基金會的人往來，我只怕這盼宇若真是和珠玉妹妹你走了，這事，定就要板上釘釘地促成了！」
珠玉覺得心中轟然一聲。
娘曾經警告過多次，這虧錢養小白臉的事，終究是自己吃苦果、倒血霉，不會有什麼善終的。本以為跟著情真意切、白首不渝的顧盼宇，形勢會有什麼兩樣，卻沒想到老天爺還是如此行事，若是跟著顧盼宇私奔，注定兩人要受苦受窮一輩子！這樣的日子，比起現在，或許還不及，難道真是自己想要的嗎？
方錦如見珠玉聞言目光游移，心中已經有數，便又道：「妹妹，如今這形勢，顧家產業就算是與我無干，但是屆時分毫不剩，後繼無人，我亦是覺得可惜。不若妹妹頭腦清楚，絕了盼宇的這個傻念頭，將來來日方長，有姐姐我在，有盼宇在，還怕妹妹你進不了家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