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宇一覺醒來,覺得身上很暖,屋中火爐生得正旺,而新娘正坐在堂屋,背著身子繡花。這溫馨一幕使得自己有幾分恍惚,但猛然想起昨夜的事,想起那在鶯美樓還有個垂淚漣漣的珠玉等著自己,不覺心煩意亂起來。
忽然,門簾一啟,顧盼宇的母親走了進來,愁眉苦臉地抖著手腕,見顧盼宇已經起身,便拉住他,歎氣道:「你這是惹的什麼禍喲!你爹如今知道了,氣得要宰了你!」
顧盼宇倏地嚇得臉色白了,但仍是強撐著說:「什麼禍?」
「你倒問我?你在外面自己幹的好事你不知道嗎?你爹的脾氣,連我也勸不得!我的兒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顧盼宇還要說話,一個僕人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喊道:「少爺快去,老爺叫少爺去呢,氣得連桌子都翻了!」
顧盼宇只覺得心中都嚇得發顫,拉著他的母親一個勁要主意,顧母哪裡知道什麼法子,這時也只能無聲歎氣,顧盼宇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去了上房。
剛進了門,就看見自己的父親坐在椅子上,面色鐵青,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似是在壓抑心中的怒火。
「爹。」顧盼宇心虛地喚了一聲。
許久沒有回音,過了會兒,顧老爺才沉聲道:「好樣的,好孩子,這等事你都做得出來,你氣死我算了!」
顧盼宇膽戰心驚,仍裝作無辜道:「爹,孩子哪裡做的不對,請您教訓。」
砰--
顧老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你還裝什麼糊塗!新娘子在家等著,你卻去外面逛窯子!拈花惹草!這事,是我們顧家人做出來的嗎?你還有什麼臉!我還有什麼老臉!」
顧盼宇一驚,自己昨天夜裡是去了鶯美樓找珠玉,但是這事,除了自己和表哥江雲若,就沒別人知道了,怎麼會傳到自己父親的耳朵裡?此時只顫抖著說:「您是聽誰說?我哪裡有拈花……」
這話還未說完,顧老爺已經從椅子上氣得彈跳起來,「啪」地一聲,劈頭給了顧盼宇一巴掌,狠聲道:「你還嘴硬!我要是冤枉你,我就一頭撞死!不,我先把你剁了,省得給顧家丟人!」說著,又是一腳,只踢得顧盼宇一個趔趄。
顧母看到這副情景,心疼兒子,忙撲過去拉住顧老爺,嘴裡求饒道:「老爺,老爺,這可是咱家獨苗啊,你要是殺了他,咱們還怎麼活啊!」
顧老爺見顧母護著兒子,更是怒火中燒,一蹦一個老高,叫囂著讓顧盼宇捲鋪蓋滾蛋,從此沒有他這個兒子。
屋內正鬧得沸反盈天,突然門簾被一隻玉手輕輕揭起,方錦如低著頭盈盈地走了進來,到了顧老爺面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朱唇輕啟,喊了一聲:「爹爹!」
別的話,卻不再說一句。
顧盼宇見自己的妻子來給自己求情,想起昨夜對她的錯事,心中愧疚,只說不出話來。
顧母在一旁忙順坡下驢,勸道:「老爺,別嚇著兒媳啊!」
顧老爺見新進門的兒媳跪在自己眼前,只覺得十分尷尬,滿腔怒火凝在腹中,渾身憋得發顫,對顧母低聲道:「把媳婦扶起來,送回屋去。」
然後轉頭對顧盼宇道:「你真不是東西!還叫媳婦來替你求情!你不嫌臊得慌?我的老臉都叫你丟盡了!」說著,又要躲過方錦如,再給顧盼宇一巴掌。
方錦如雖跪著,卻仍急忙挪到顧盼宇身前,護住他道:「爹爹,可使不得!」
顧老爺見兒子作出了這等荒唐事,兒媳竟還要護著他,一時間心裡百味交雜,歎了口氣,道:「好,好,今天看在錦如的面子上,就繞你一命,要是再有下次,滾出顧家,永遠不要回來了!從今天開始,不准出門,去書房給我抄二百遍《孝經》,抄不完不准吃飯!」
說完這些,見顧盼宇仍是木頭人一般杵在新婦身後一動不動,氣得又補了一句:「滾,快滾!」
顧母忙扶起了方錦如,推了一把顧盼宇,顧盼宇自顧自地轉身出了門,一溜小跑回了房,也沒有顧及在她身後跪得腿疼的新媳婦。
顧母挽著方錦如走得慢,路上沿著小徑盛開著香馥濃郁的梅花,在這冬日的蕭條裡紅艷得驚心動魄,一如方錦如的朱唇一般,嬌艷欲滴。
顧母寬慰道:「錦如啊,盼宇可是個好孩子,這一時糊塗,才犯了錯,你可寬限他兩日,他腦筋定能轉過來了。」
方錦如只微微點頭。
顧母卻揉了揉她的青蔥一般的小手,又道:「你可萬不要回娘家去說,你已經入了顧家的門了,就是顧家的人了,你也知道,咱們顧家和你娘家有生意往來,別壞了咱顧家的名聲,我知道,你向來是個有分寸的人,這其中的事,也用不著我多說吧?」
方錦如心中冷笑一聲,這顧母雖好,但是說來說去,心總是把自己的兒子放在第一位,這也是人之常情。而自己嫁入顧家,也都是父母之命,說來說去,不過是兩家穩定商業交易的一張人情契約罷了。前一世,只想著不要損及自家商業利益的話,只能忍氣吞聲;這一世,這張契約,要慢慢攢到手中,一步步,讓自己不再成為顧家拿捏方家的把柄,讓方家不再依附於顧家,到那時,自己也全身而退!
這心中思量雖多,卻都是一瞬而過,此時她點頭低聲道:「娘,我知道。」
顧母這才又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是個識大體的孩子,我自會幫著勸勸盼宇。」
方錦如嫣然笑道:「娘,您放心吧,這外頭冷,您回屋吧,我去看著盼宇便是,絕不讓他再惹爹生氣了。」
顧母慈眉善目地笑了笑,道:「還好我家盼宇娶了你,要是別人家的姑娘,還不知是不是要鬧到天上去。」
方錦如又笑著勸了幾句,顧母才臉上掛著愧疚回屋了。
方錦如輕輕走回屋裡,顧盼宇正在焦躁踱步,還夾雜著捶胸頓足、長吁短歎。見方錦如進了門,才又忙坐回椅子上,一臉的喪氣。
方錦如不言不語,只也搬著一把椅子,擱到顧盼宇的面前,靜靜坐下瞅著他。
顧盼宇此時本來就心中紛亂,只想著自己受了罰,要有那麼多作業不說,更重要的是,從今不能出門見珠玉,這可怎麼得了?昨天表哥把自己抓回家的時候,已經向珠玉說了緣由,她知道了自己家裡有不得已的姻緣,這珠玉定會以為自己是移情別戀了,定會傷心欲絕,這下自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而這事究竟是誰說的呢?凌晨回來時候已經那麼晚,新娘子剛入門,定不會一大早就去告狀,可是表哥江雲若,從小到大都是護著自己的,又怎麼會去做這事?
這些事想不明白,卻覺得有一道目光射來,抬眸一看,正是方錦如端坐在椅上,目光中流光輾轉,盈盈如水,櫻唇輕輕抿著,在嬌紅的面色下,更顯得誘人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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