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沽正要回答,靈帝卻先開口了,「大將軍,這武嘛,便不用問了,朕封典韋為御前侍衛,雖張沽左右,典韋之武當日在西園可是有目共睹,連淳於瓊都是他手下敗將,大將軍沒有異議吧。」
聽靈帝說典韋竟然擊敗了淳於瓊,大臣們紛紛投去驚訝的目光,淳於瓊被擊敗他們倒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卻是眼前這個大漢,不過再一看這大漢,倒是真的讓人不得不信,文臣還好,武將們可是能感覺出典韋身上的氣勢的。而淳於瓊此刻更是想要找個地縫鑽下去,每每想到以後自己成為別人的笑料,心裡不是一般的羞怒。
何進臉龐僵硬,皺眉點頭,「武算他過關,但文他確是不行。」
靈帝呵呵一笑:「文嘛,張卿,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你就說說你是誰的學生。」
張沽點頭,挺直了身子,清朗的聲音響徹大殿:「微臣師從蔡邕蔡大家,乃是老師的關門弟子。」
大臣們不由交頭接耳起來,自古以來,文輕武,武輕文,剛才典韋的武勇在大臣們眼裡不過是有些訝異而已。在他們眼中,武夫就是武夫,任你天大的力量,該瞧不起你還是瞧不起你,這是文官們一直的心態,任你再厲害,治國還是文人的事。蔡邕是誰,當時名儒大家,文壇頂尖的人物,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是大臣們對蔡邕還是很服氣的,這裡有很多人都向蔡邕請教過學問,聽到張沽是蔡邕的學生,不由多了幾分親切。
靈帝看到群臣的表現似乎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對臉色越來越難看的何進道:「大將軍,蔡邕的關門弟子自然不會差,像阿里蔡邕的眼光不會差到哪去吧。」
何進臉色陰沉,張沽的身份他是知道的,本來是想用武方面限制他,沒想到靈帝耍了手太極,讓人無可反駁。這文方面他雖然是蔡邕的弟子,但他畢竟不是蔡邕,於是強辯道:「蔡邕年邁,走眼也不是不可能。」、
這一句話就捅了馬蜂窩,文官們紛紛搖頭,有幾個還小聲說著什麼,但個個看著何進的目光都多了些鄙夷,何進實在是低估了文人的清傲。
「諸位大臣,你們認為蔡邕會走眼嗎?」靈帝反問道。
「自然不會,蔡大家怎麼可能走眼。」
「蔡大家的眼光自然沒錯。」
雖然大臣們也不想讓靈帝把這個官封出去,但事關文人清譽,卻不得不站出來說話。
靈帝面帶笑容:「大將軍,你到底是武將,文自然由文官們評價,他們現在說可以,那就是可以。如今張沽文武皆可,這太子少保一職他是當仁不讓了。」
「等等,皇上,臣還有話要說。」何進忽然開口。
靈帝露出一絲不悅,「大將軍還要說什麼,難道大將軍也要食言不成?」
何進搖頭,「臣不敢,只不過,臣雖然說過文武雙全才能任太子太保,但臣也說過,張沽出身低微,縱是身為蔡邕門生,但他終究未成一方大家,且身為醫士,出身不足以勝任太子少保。」
「這……」靈帝卻是沒想到何進會說出這個道理,雖然牽強,但要真理論起來,倒也過得去,雖然孔子有雲三人行有我師,但又有刑不上於大夫,禮不下於庶人只說,或許可以去請教一個庶民,但要真的認以為無功無德的庶民為師卻是萬萬不行。出身,不知道限制了多少有才之士,這是這個時代不可打破的桎梏。雖然寒士們已經形成一股不小的力量,但士家們的地位仍舊無可撼動。這次何進要用這個枷鎖狠狠鎖住張沽,是,張沽你也算士家,但是你的家族卻只有一人為官,還是個小官,而且以前牽扯到黨錮,到時候十常侍恐怕也不得不出面,靈帝也不好再說,畢竟黨錮也是在他默許下生的。
張沽的出身靈帝是知道的,更知道他的祖父張宗漢曾經牽涉到黨錮,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大臣們見靈帝也似乎無話可說,紛紛長舒了一口氣,雖然對張沽有些惋惜,但也沒有辦法,畢竟他們此刻和張沽是在對立面的。
何進眉毛飛揚起來,陰霾一掃而光,乘勝追擊道:「臣推薦袁紹擔任太子少保,袁氏四世三公,而且袁紹文韜武略,這個位子再適合不過。」
「臣等附議。」大臣們紛紛附和。
袁紹是何進的人,靈帝寧願不要這個太子少保也不會讓何進的人來做,正要開口取消封任,張沽卻開口了,「下官斗膽請問大將軍,是否下官出身足夠便可以勝任太子少保。」
何進嘿嘿一笑,臉上全是自負,大手一揮,「那是當然,只要你出身夠了,本大將軍絕無二話。」頓了頓哂笑一聲,「不過你能嗎?」
張沽也不回答,而是抱拳對靈帝道:「臣請皇上一查族譜,為微臣證身。」
東漢時期族譜乃是官修,即官府主持編寫,各大家族中也有備份,但仍以官方為準,家族不得私自更改族譜,必須要上報官府批准才能修改,族譜也成了世族間婚姻和仕宦的主要依據。
靈帝也不知張沽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命人去取張沽族譜來。
不多時,一個文官模樣的捧著一個厚厚的竹簡進來,領地點點頭,文官開始翻查竹簡,不一會便找到了張沽的名字,念道:「第九十世;張機公子一,張沽。」然後繼續向上找,「第八十九世;張宗漢公子一,張機。」然後一個個念上去,「第八十六世張皓公子一:張綱公。」
「張皓公?」靈帝手指輕敲桌面,似乎這個名字在哪裡聽過,那文官忙解釋道:「張皓公,字叔明,少遊學京師,安帝時歷任尚書僕射、彭城相、廷尉,順帝即位,任為司空,後免。」
「原來是他。」靈帝似乎想了起來,「記得那時張皓公曾助順帝爺登基,後來好像是出了什麼事被罷免了。」
張沽心裡瞭然,這張皓公就是那聯合四大商後又被衛家背叛,但憑借幫助新皇即位獲得大權又狠狠打擊衛家的英雄人物。
「若是張皓公後代,出身倒也可以了。」靈帝點頭,何進卻不甘心,搶說道:「張皓公不過做過九卿而已,他張家也只出過這一位,也不見得出身多好。」
靈帝聽後閉目似乎又是想到了什麼,問那文官,「我記得剛才張皓公曾孫好像有個叫張陵的,是不是。」
文官低頭看了看,點頭稱是。
「張陵,便是那個張天師吧。」靈帝這句話卻是問的張讓,張讓上前兩步點頭,黃巾起義爆時,靈帝曾聽過這個人,只不過此人早已死去多年,他也是施符水救人,創立道教,但是卻沒有反對朝廷。
何進聽張讓說完張道陵的生平後冷冷一哼,「原來和妖道沾親帶故。」
張沽面上卻寵辱不驚,對那文官說道:「請大人繼續上查。」
那文官見靈帝點頭,繼續往上一一念出,「第八十世張良子二;張不疑,張辟疆。」
「張良?哪個張良?」靈帝豁然高聲問道。一眾大臣們也紛紛看向那文官,這張良不會是那個張良吧。
那文官繼續念道:「張良,字子房,高祖封留侯。」
「留侯,竟然是他!」靈帝驚坐而起,張良張子房,興漢之張子房。漢初三傑,張良,蕭何,韓信。
眾人看向張沽的眼神全都變了,裡面有驚訝,有敬慕,有驚喜。
張沽依舊是那麼筆直的站著,他在第一次從張宗漢口中聽到這話的時候當時也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這個秘密對張家來說是分榮耀,但何嘗又不是一個沉重的擔子呢。想想當年張宗漢因為黨錮而被下獄,這時候他如果說出自己是留侯之後,便可以免死,但是他不能,留侯之後卻要靠先人的名聲來活命,這說出去簡直是天大的諷刺,隨著張宗漢永世為官的命令一出,這份秘密他更不願說出去。但他不甘心,幸好張家沒有衰落下去,他在張沽身上看到了復興的希望,於是這個秘密也讓張沽承擔了下去。
張沽本不想說出來,不像某些人整日把四世三公、中山靖王之後等天天掛嘴邊,他要等自己功成名就之後再說出來,但是何進的態度改變了他的想法。張沽心裡早就為自己定下了目標,一是要驅除外族,保護漢族免受蠻夷侵略。二是要提高當世醫者身份,不在地位,身為醫者,治病救人卻被人看不起實在是讓他心痛無比。何進恥笑他出身地位,無疑觸動了他的底線,張沽這才一鳴驚人,但是他不會依靠這個名分做什麼,他相信的只是自己的力量。
大殿上的安靜持續了很久,知道靈帝開口眾人才回過神來,靈帝語氣有些不可置信,他看著張沽,似乎現自己一直沒看透著少年,「張沽啊張沽,身為留侯之後,你為何不早早說出來。」
張沽不卑不亢回道:「先人庇蔭非臣所願,臣只想以臣之努力證明臣之能力。」
「好,此子可堪大用。」這是大臣們心中同時的想法。不驕不傲,謙遜正直,頗有古風。
靈帝深深點頭,看向一旁有些怔怔的何進,「大將軍,張沽之出身,可否?」
可否?何進只感覺自己的臉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留侯之後,若是這還不夠,那誰能夠,這可是開國功臣,不是和平時代的公侯可比的,他們也沒法比。但他卻不死心,還是說道:「既如此,張大人做太子少保臣無話可說,現在皇上並為未冊立太子,兩位皇子只教導皇子協,實在有失偏頗。」
靈帝微微一笑,「那就讓皇兒都隨張卿學習就是,不過張卿卻要保護協皇子的安全。」何進聽後想了想也好這樣。
靈帝向前走了兩步,看著下面群臣,問道「可還有人反對嗎?」
鴉雀無聲。
靈帝頷說道:「張沽,典韋聽封。封典韋御前侍衛,隨侍太子少保左右,保護皇子安全。」頓了頓,看著張沽微微一笑,朗聲道:「封張沽太子少保,御前行走,護衛皇子安全。」
張沽典韋行禮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