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耀陽:「是。」
關山越歎一聲,目光向遠方望去,悠悠道:「史督師乃我大明的柱石,可惜啊,竟折於了揚州!」
盧耀陽神色一黯。
關山越垂下眼,道:「兄弟,你心有大義,急人所難,正是我輩風範。當今天下,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我觀你的劍術,精妙絕倫,頗似以往的一位前輩,冒昧問一句,不知尊師是哪位高人?」
盧耀陽:「關兄勿怪,家師授業時,曾有嚴訓不得洩露他的身份,至於名姓,就更是不知了。」
「哦,」關山越點點頭,悵然若失,輕聲道:「不怪不怪,尊師如此自有深意。」眼望向院牆外,歎道:「兄弟,外面萬千的軍士,圍的鐵桶一般,自是要取你我的性命,我關山越縱橫天下,這點陣仗,原不放在眼裡,可身後尚有四百多丐幫的弟兄,如何衝出去,我得想個萬全之策。」
盧耀陽也是一歎:「外面軍士是我大明的將士,本該抗清禦敵,可卻為叛賊所驅使,與我們自相殘殺可悲可歎啊。」
關山越:「是啊,他們足有五千多人,如果趙之龍從皇宮騰出手來,只怕會更多。我的意思,你我分成兩路,我引二百人,你引二百人,各自帶人突圍,你看如何?」
盧耀陽見關山越初次相識,便托己以重任,心中感動,大聲道:「自當遵命。」
關山越拉住他的手,向北走到一處院牆邊站定,目光對著院牆,仔細的打量幾眼,對盧耀陽道:「兄弟,借你的寶劍一用。」盧耀陽抽出寶劍,遞給了他。關山越接過了,目光徐徐在劍身一掃,歎道:「青剛劍!昔年東漢的曹操有寶劍二口:一曰「倚天」,一曰「青剛」,都是砍鐵如泥,鋒利無比的天下名ooo器。後來趙雲趙之龍能在長板坡七進七出,殺死曹營名將五十餘員,多賴奪的此劍,不然任他是天下神將,恐也難逃大劫!三家歸晉之後,倚天劍青剛劍,並落入司馬家,成為皇家的珍藏。再後來,五胡亂華,這兩把天下神劍便不知所終,一晃一千多年,有傳言它們都落到了滿清韃子-多而袞的手中,不知兄弟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盧耀陽:「哦,是守衛揚州時,從一個韃子手中奪得的。」
關山越點頭:「合該如此,漢家神器豈能落入他人之手?」說完,手腕一抬,青剛劍向院牆劈去!
院牆都是青磚所砌,六尺高,一尺厚,表層塗了白灰,盧耀陽看得清楚,關山越一劍掠過,閃起幾點火星,白灰牆上便現出一條從上而下筆直的細微長線,長線光滑,沒剝落一點的粉末,可深度卻幾乎透過一尺厚的院牆了。關山越讚道:「好寶劍。」劍光再閃,霍霍地在牆上又切出兩條豎線,沿著牆根底再一剖,牆根又多了一道橫線。細看來,便如是寫了一個大大地「山」字。
盧耀陽見關山越借劍,初時尚不明白他的意思,到他切牆,便猜到了他的用意,又讚歎他的劍法,心道:「青磚雖比鋼鐵易斬,但砌在一起卻大不相同,即使有寶劍相助,劍法內力也是要求極高,少一力切不透,多一力便要切過了,我或許也能信手劃出,但要切口如此平整,卻是不能了。」
關山越收住劍勢,微微一笑,把寶劍還給盧耀陽,說道:「兄弟,可明白我的意思?」盧耀陽道:「關兄莫非想從這裡突圍?」
關山越:「不錯,官軍把前後門都已經瞄死,那弓箭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硬衝是要吃虧的。這堵牆離前後門都比較遠,官軍的防衛想來也要弱的多。而且這裡離對面的小巷最近,僅一百多步,等會你帶著弟兄們推倒牆壁,突然殺出,官軍必促不及防,等你們殺入小巷,散入各個屋舍之間,嘿嘿,他們便是要追,也是無可奈何了。」
盧耀陽:「此計甚好,大伙何不從這裡一起沖?」
關山越搖頭:「不,院外的防守雖不多,但官軍尾相連,稍有動靜,便會從四方來援,瞬息之時,防守最弱的地方就會變成最強的地方。不如等我帶人從前門衝出,廝殺大起,四下的官兵往前門而聚之時,你再帶人殺出,必可出其不意,一舉成功!」
盧耀陽立刻明白了關山越聲東擊西,捨身掩護自己和兩百人的用意,當下肅然:「這萬萬不可,是生是死大伙前後一起沖,豈能讓關兄擔此大險?」
關山越搖頭:「大夥兒要一齊全身而退,勢已萬萬不能,為今之計,衝出去一個是一個,江南丐幫的這點家底,不能全葬送在這裡!你武藝高強,萬千軍士也攔你不住,給你二百人是拖累你了,唉,愚兄慚愧,這兩百人就拜託給兄弟了。」說著,不容辯駁的對盧耀陽深深一揖。
盧耀陽見他心意已決,多說也是無用,心中躊躇,又想:「現在看來卻也沒有辦法,只能先護送他人出去,回身再救他便是。」於是便深深回禮。
便在這時,便聽的院外的官軍齊聲大喊:「丐幫的弟兄,你們已經被包圍,快放下武器,饒你們不死!」聲音此起彼伏,像是有幾百個軍士沿著趙府院牆外,來回奔跑著呼喊。
關山越冷冷一哼,大步走回群丐面前,群丐已經各執盾牌和桌面,排排而立,已經準備妥當。
關山越臉色嚴肅:「聽見了沒有,趙之龍讓我們出去投降,我們投降嗎?」
群丐神情凜然,一齊以竹仗或長槍杵地,砰砰如臨陣擊鼓,高喊:「丐幫豈是臨到危難,貪生怕死之人,我等絕不投降!」
關山越沖盧耀陽招手,盧耀陽走了過去。關山越牽起他的手,對著群丐大聲道:「今日情形大家必也明白,我等被官軍所圍,九死一生,唯有同心協力,豁出性命才有一線生機!」高舉起盧耀陽的手:「這是我的兄弟,也是你們的兄弟!我已經決定,由盧兄弟帶一路人,我帶一路人,各自突圍,突圍之內,大家先行分散,明日到城西的土地廟匯合,再圖後策。」
群丐素來敬佩英雄,剛才見盧耀陽力殺叛軍,解救自己的弟兄,心中早就折服,現在由他帶領,雖是外人,卻也是轟然答應。
關山越沉下臉:「盧兄弟雖不是我幫中人,但受我之托,大家須聽他號令,若有人不從,我關山越可不願意他。」
群丐齊聲:「自當從命。」
關山越望向三位將軍,拱手:「邱將軍、李將軍、何將軍,請三位隨盧兄弟一起突圍,突圍之後,再作打算!」
此時,邱將軍三人心中是千頭萬緒,邱將軍的部下既叛,李何二將軍的部下,自然也不能免,想到三人成了空頭將軍,便是出去了,也是孤零零一人,改變不了什麼,何況家人還在趙之龍的控制中,心中苦楚,只能抱拳道:「自當遵命。」
「好!」關山越便開始挑選人手,盧耀陽見他所選都是老弱輕傷之人,而且點人的時候還是頗有躊躇,顯然關山越心中也是感慨萬千,不忍這隊人隨自己送死。可形勢所迫,不得不如此,又不能和幫眾明說,不然以丐幫的義氣,倒是要人人隨他,沒人隨盧耀陽了。
關山越挑選定當二百人,把盧耀陽拉到剩餘的人面前,語重心長的道:「拜託了--」
盧耀陽心頭熱血翻湧,暗想:「無論如何也要把丐幫兄弟送出去,不然怎對得起關兄。」
分派停當,關山越便帶著二百人向前門走去,到了門前,一揮手:「把石頭搬開了--」群丐上前,把頂著府門的石頭全部搬離。關山越:「門閂下了,打開大門!」大家也不遲疑,下了門閂,左右各有一人向後一拉,「嘎嘎」趙府沉重的大門敞開了。
眼望去,趙府對面的一處官宅,大門洞開,台階上下黑壓壓的站滿了弓箭手和執槍的叛軍,連院牆和屋脊之上都不放過。兩側的街道,想必更也是槍林刀叢,重重疊疊了。見到府門突然大開,一個個攥緊了槍桿,緊張的凝望著。
馬蹄聲響,幾個騎馬的軍士奔馳來去,顯是傳達命令。原來在院外叫嚷勸降的軍士也不再叫,只聽腳步聲聲,退了回去。
府門內的群丐各執盾牌桌面,擋在身前,就等著關山越一聲令下,衝出去廝殺。
突然之間,馬蹄聲腳步聲都停了,四下裡萬籟無聲。趙府內外聚集叛軍乞丐數千之眾,竟只隱隱有馬匹呼吸喘氣之聲。人人都被這寂靜的氣氛所懾,呼吸也變輕了。
關山越靜靜地望著院牆外,不知何時將綠竹棒插到了腰間,雙手提著一件青布大袍,抖了一抖,對著群丐道:「從現在開始數數,從一數到一十二,你們便一齊往外衝!」說完,身形陡起,凌空向院牆外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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