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耀陽低頭含淚,大哭道:「督師殉國了--」
如沉雷滾過天空,群臣乍聽噩耗,心情悲憤,一個個哭出聲來,當場便黑壓壓的一齊向揚州而拜,伏地大哭:「閣老---」「閣老歸來--」有激動的把頭在白玉石道上磕得山響,鮮血立刻流了出來,錢謙益對著揚州長揖,泣不成聲:「好!史閣老死身報國,無愧大明朝--」
日在中空,天邊卻飄過一朵雲,輕輕的為痛哭的群臣遮擋住了江南五月裡惡毒的陽光,群臣的哭泣之聲傳揚開來,在永德門前後肅立的禁軍,都已是潸然淚下
稍侯趕來的馬士英和他的親信,與東林黨人涇渭分明的站在另一邊,臉上卻都帶著嗤之以鼻的表情,對史可法殉國的消息,冷漠的無動於衷。
一直閃在盧耀陽身後,靜靜望著群臣的劉滄湖,突然上前一步,對著群臣深深一揖:「諸位大人,請節哀,現在有更緊急的事--丹徒守將-鄭鴻逵棄江而逃,韃子已經過江了!」
哭聲止住了,好似有一聲驚雷,驚的群臣面無人色,呆若木雞。
長江天險,不僅僅是地理憑據,也是帝國君臣的心理憑依,更是帝國君臣認為可以大翻盤,轉危為安的轉折點,現在失了天險,就好像地底塌陷,群臣一下都掉入了無底的深淵,一片的喘息驚駭中,群臣一齊回頭望向內閣輔-馬士英,鄭鴻逵是馬士英的愛將,卻不戰而逃,馬士英怎麼解釋?
老馬本來冷冷然,眼中甚至流露著對史可法捨身殉國的幸災樂禍,這時臉色卻變了,群臣攻訐他不怕,揚州失守他不怕,可如果清軍過江,他卻不能不怕了--他愣一下,跺腳咆哮道:「黃口小兒!--謊報軍情可是死罪!」
陪盧耀陽和劉滄湖一起來的兵部官員,立刻疾步上前,將一封粘著三根雞毛的八百里急遞捧到老馬面前:「這是剛剛送到的急遞!」看著官員凝重的近乎淒慘的面容,老馬心中一沉,連忙接過急遞,也顧不得回內閣查看,當即抽出信紙,展開一看,只看兩眼,便如一盆萬年的冰水將他從頭澆到了腳,立時僵在那裡,臉上的冷汗刷的就下來了。僵了半晌,他突然又一跺腳,大叫:「畜生!這個畜生把我們都害了!」
群臣是何等的眼明耳亮,登時就明白了急遞的內容,東林黨人按捺不住,轟的圍了上來,逼問:「輔大人,急遞怎麼說!」
一個兩鬢斑白,面色沉穩的一品大員,卻分開面前的幾個大臣,來到盧耀陽和劉滄湖面前,盧耀陽認得,他正是兵部侍郎-趙之龍,趙之龍一臉凝重,直問劉滄湖:「你是什麼人?」
劉滄湖沒有答話,陪他和盧耀陽一起來的那個兵部官員,側身上前,在趙之龍耳邊輕聲說兩句,趙之龍臉色大變,低喝一聲:「走!」雙手用力分開面前的群臣,帶著那官員,風一般的向兵部奔去!
馬士英還在那裡跺足痛罵,一個年輕力壯的東林黨-戶部郎中劉成治,額頭帶血的撲到他面前,不顧綱常,一把奪下他手中急遞,看兩眼,便是肝膽俱裂,眼珠子都要噴出來,咬牙切齒的道:「奸賊--你推薦的好人」當胸就是一拳,打的老馬連連後退。
老馬被打,閹黨眾臣,什麼詹事、侍郎,都撲上來,要為老馬報仇護駕,不過跟上次朝堂爭鬥不同,閹黨心裡都打著顫抖小鼓,都在盤算,如果真是清軍過江,大明朝還擋的住嗎?老馬這棵大樹還靠的住嗎?心有二意,手上便不那麼賣力了,東林黨人卻是氣的要死,丟了笏板,挽起袖子,使出各種手段,抱腿揣檔,牙咬手撓,像街頭潑皮打群架,便與老馬的親信摔打了起來。
如果說在皇帝面前還有所忌憚,那現在的東林黨和閹黨可是完全放開,剛才的疲憊辛苦也沒有了,金水橋前,罵聲連連,拳舞腳影,官帽骨碌碌滾的到處都是,騎牆派的官員,站在旁邊似勸似鬧的在勸架,幾個年歲大,體力不支的大臣,哆嗦歎息,靠著金水橋的石欄,呼呼喘著粗氣,同時傳遞著那封急遞。
急遞是鎮江知府急送兵部的,原只有兵部和內閣可以查看,現在情形大亂,又關乎大明的安危,群臣也便顧不得了,看完之後,所有人都是臉色煞白,惶惶而然,一團巨大的黑影籠罩住心頭。
完了,長江天險不在,我們拿什麼抵擋清兵?
錢謙益看完後,白眉豎立,氣的連連跺腳:「長江天險,不戰而逃,這是什麼兵,這是什麼將?!」說著,高舉笏板,衝上前督戰,激動的大喊:「打!打死這些誤國誤民的奸黨!」馬士英終於緩過勁,狠罵了兩句,捂著鼻子--混亂中又挨了一拳,急急的跑了。
盧耀陽、劉滄湖站在一旁,卻是目瞪口呆,尤其是一向冷靜的劉滄湖,竟也臉色白,幾乎不敢相信,他印象裡苦讀聖賢書,溫文達理、凜然不可侵犯的朝廷高官,竟會像野獸一般的撕打?盧耀陽要好些,東林黨與閹黨的血淚爭權史,他是很瞭解的,如此的群臣亂毆,甚至打死人,在明朝三百年的歷史也是有的,他不奇怪。
奇怪的是金水橋邊的禁軍竟都扭著臉,不上前干涉,甚至看到馬士英落荒而逃,一雙雙的淚眼中竟透出瞭解氣與舒心。
東林黨人多,都是兩個、三個對付一個,加上馬士英又跑了,所以閹黨很快被打的鼻青臉腫,抱頭鼠竄,東林黨人氣喘吁吁,猶自四處追打,直到閹黨一個也看不見,這才打掃戰場,檢查傷勢,雖然臉有破損,鼻有流血,可擦也不擦,像頂著軍功章一般,聚在一起激動的嚷嚷起來:「清兵過江,朝廷得趕緊應對啊--」
「是啊,調兵,調兵!」
群情雖激動,但現實是,朝廷所有的軍國大權都在閹黨手中,東林黨空有抱負,急的冒煙,可大事卻做不了任何的主,無論調兵還是遣將,一切還得找馬士英和阮大鋮。
一人咬牙切齒的道:「韃子過江,大明危在旦夕,閹黨誤國至此,我等還要期望他們嗎?啊?!諸位,再不能沉默,今日便是我等與閹黨決戰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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