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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引言 文 / 最後的漢人

    第一章-揚州揚州

    第二章-南京南京

    第三章-雲南風雨

    第四章-緬甸飄搖

    第五章-福建雲起

    第六章-北京歲月

    第七章-日落台灣

    第一章-揚州揚州

    序。

    不是明史。

    1645年。夏。揚州。

    刀槍如林,盔明甲亮,一面繡著四爪黑龍的白色大纛在朝陽霞光下呼呼地翻捲,氣氛沉重,空氣中凝固著殺機與戰意。沿著大纛兩面望開去,只見清兵列成一個又一個的攻城方陣。方陣以一百人為一隊,配備一架雲梯,形成一個進攻單元。每十個方隊組成一個獨立方陣。揚州城西面城牆最長,最難守禦,所以清軍主力在這裡展開了二十個方陣兩萬精兵,作為第一輪猛攻。縱深地帶的四十個方陣也已經排列就緒,準備做第二輪第三輪的連續猛攻。

    在這些方陣後,一字排列著二十四門尊的紅夷大炮。紅夷大炮八尺長,前細後粗。炮高三尺,前後裝著三個輪,共有八名清兵前後侍立。炮口則八寸圓,黑森森凜然然的,像張開的怪獸巨口,隨時準備擇人而噬。

    突然,寂靜如山的中軍陣後,一面巨大的牛皮戰鼓沉雷般的轟鳴,「咚咚咚咚」整肅排列的清兵立即向兩邊閃開,齊刷刷讓出中間一條通道。就見十幾員頂盔貫甲的清軍大將護衛著一個黃色傘蓋高摯而出,傘蓋下,一個親王模樣的清軍大帥,滿腮虯髯,神情威武,身披著黃金甲冑,漠漠遙望著揚州城頭。

    清軍大呼:「千歲,千歲,千千歲!」聲震四野,天地轟鳴,震的堅固無比的揚州城彷彿都顫了三顫。於此同時,城頭上也升起了一紅色傘蓋,一名身著明軍甲冑的清瘦中年人扶著城垛往下看。

    清軍大帥遙望見了城上的紅影,突然輕抬手,震天的呼嘯驟然就停止,然後一個清將挑著桿三角杏黃旗,從清軍大帥身邊飛騎而出,瞬息間就來到城下一箭之地。勒住韁繩,舉旗高喊:「城上可是史督師?」

    中年人看著他,朗聲道:「你有何話講?」

    清將高喊:「豫親王敬佩督師的硬骨錚錚,可明國氣數已盡,您也竭力報國,做到了一個臣子的責任。豫親王再次傳話與您:如肯為我大清收拾江南,當以大官相酬!不然城破之日,必盡屠揚州!」

    史可法哈哈大笑:「回去告訴多鐸,我揚州只有戰死的鬼,沒有投降的狗!」

    清將:「督師不見洪承疇嗎?如降,必有大富貴!奈何非要螳臂當車,以卵擊石啊?」

    「呸!」史可法怒叱:「洪承疇受先帝厚恩,不能以死報之,反助侵華,真畜生不如!我怎能學他。你也是漢人,屈從滿清韃虜,說這些話,不覺羞恥嗎?」

    清將無奈,只得撥轉馬頭飛騎而回。

    黃色傘蓋下,清軍大帥輕輕歎息,掉轉馬頭率眾將返回了陣後。

    「咚,咚,咚,咚」鼓又擂起,不過此次的鼓點跟上次大不相同。侍立在紅夷大炮旁邊的清兵立刻忙碌起來,填藥裝彈。少頃,鼓聲止住,大炮旁邊的清兵各自跳開,只留一人點火。驀地裡就聽的一聲淒厲的喊叫:「放————」點火的清兵點著了大炮的引信,立即也跳開,貓入一旁的壕溝中。「倏--」引信飛快燃燒,紅夷大炮猛的一震,忽然就吐出了一道道地紅光,伴隨震天的爆炸聲,「轟-」揚州城頭升起一朵朵的紅雲,高達十餘丈,同時亂石飛濺,慘呼驚叫之聲不絕於耳。磚石碎片在空中亂飛,大地震動,一陣陣熱浪撲面而來.

    一員明軍大將橫身護住史可法,嘶聲大叫:「督師快下城!這裡交給末將!」

    「不,」史可法毅然挺立,甩開他的胳膊:「我當在此親自督戰!」言未了,「轟-」又一炮彈突然落在旁邊,護衛在周圍親兵一下就炸飛十幾個,掀起的巨大氣浪也把史可法撲倒在地。明軍大將痛叫一聲,原來手臂已被彈片擊傷,他忍著痛,大嘶:「督師!」連滾帶爬扶起史可法。史可法臉上有血,額頭擦傷,卻並無大礙.他扶著牆垛站起來,在硝煙中猛地拔出腰間長劍,環顧城頭被轟的七零八落的明軍,嘶聲大吼:「韃子要上來了,準備迎敵—迎敵———」

    震天的炮聲中,他沙啞的嗓音那麼微小,卻那麼清晰。明軍大將知道勸不下他,只能忍著淚水,對旁邊親兵命令:「保護督師!」說完揮舞手臂,沿著城牆喝令四處躲藏的明軍:「快,快,回到垛口,炮擊已經過了!」

    揚州城城牆堅固,都是用巨大的條石砌成,所以炮擊對城牆並沒有多大損害。不過它巨大的殺傷力卻足令每一個明軍膽寒。

    兩輪炮擊過去,「咚咚咚」鼓聲又變了,隨著大鼓轟鳴,早已經整肅排列在方陣之後的兩萬名強弩手驟然動,向揚州城頭萬箭齊,使城頭守軍無法露頭。與此同時,清軍方陣在震天戰鼓中隆隆推進。幾下,雲梯便靠上了城牆,清兵舉著盾牌,像螞蟻般的迅猛有序的爬上雲梯。待有清兵爬近了城頭,清軍弩箭立止.這時,城頭上響起震天動地的吶喊聲,隱藏在城垛後的明軍一齊閃出,隨後便是密集的滾木擂石從城頭滾砸壓下,雲梯上的清軍士兵慘叫聲聲,不住翻滾著從高空墮下,又有八名明兵合持一條大木,奮力將雲梯推開城牆,梯上無人重量教輕的,立時便被推倒,同時明軍弓弩手閃將出來,幾個連射,瞬間就傾射下雨一般的密箭,雲梯下的清軍慘叫連連,不住的倒下。

    揚州城中數十萬的百姓,素知清人的凶狠,知道此城一破,無人得以倖存,所以老幼男女一齊出動,向城頭補充滾木擂石,離城較近的官衙民宅都已經被拆倒,將所有的木椽、磚頭、瓦片一齊搬上城頭,青壯年則全上了城頭,不管柔弱的書生,還是爭利的商人,都咬著牙關拚死往下猛扔磚頭與瓦片。

    一時間,揚州城鼓聲隆隆,殺聲震天,清軍第一輪的攻擊很快就損折了三千餘人馬,但兀自前仆後繼,奮勇搶攻。

    清軍後陣的高丘上,清軍大帥豫親王多鐸,舉著一根叫望遠鏡的細長小圓管,面無表情的巡視著城頭的滾滾黑煙和城牆下潮水般的清軍。他淡淡而立,神情平靜,因為按照謀劃,如此三輪猛攻之後,僅有三萬疲兵的揚州必破!今天下午,他便可以在揚州督師府聚將升帳了。

    可就在突然間,他有了絲不安,因為他看到一個紅影在城頭上飛來飛去,揮舞長劍,聲嘶力竭的呼喊。離這麼遠,多鐸都能感覺到他的血脈迸張,他的死戰之意。望遠鏡隨著紅影來回的移動,多鐸心中輕歎:「誰說書生無用?好男子!真好男子啊!」

    第一輪攻擊的清軍顯出疲態了,令旗搖動,鼓聲隆隆,第二輪攻擊的二十個方陣轟然大喊,壓了上去。殺聲震天,鼓聲更急,揚州城就像是汪洋大海的一葉小舟,風雨搖擺,卻又屹然不動。史可法在城頭遊走,不停的嘶聲大喝:「殺,殺敵報國,我死大明在——殺!」受他激勵,城上的明軍各各捨身忘我,殺紅了眼,喊啞了聲,死守著牆垛口一步不退,揮舞長槍剛刀,猛烈砍殺。

    高丘上,一個面白如玉,清秀非凡,身著滿清正白旗鎧甲的年輕小將皺起眉頭,對多鐸道:「阿瑪,揚州守軍如此強硬,我看這些降軍是攻不下來的——孩兒請命,願帶正白旗直衝城頭,三個時辰,一定拿下揚州。」聲音十分的清脆動聽。

    多鐸舉著望遠鏡,「恩」了一聲,好像是說知道了,他身邊的另一個滿臉稚氣的黃甲小將也抱拳道:「王叔,還是讓給我鑲黃旗吧,攻城拔寨正是我旗的拿手本領-」

    先前的俊俏小將很不高興,撅嘴瞪了黃甲小將一眼,又用清亮秀麗的嗓音道:「阿瑪,鑲黃旗一路南征,已經疲憊了啊,而我正白旗養精蓄銳,士氣正旺盛,只要你一聲令下,正白旗一定能拿下揚州。」

    多鐸依然不說話,只是緊緊凝視著城頭的戰況,俊俏小將皺著秀眉,輕跺了一下腳,黃甲小將見她著急,反倒安慰她:「阿姐,不要著急,我鑲黃旗不和你爭了,待會讓你正白旗先上。」俊俏小將板著臉,看他憨憨模樣,忍不住「噗」的一笑:「這才是姐姐的好弟弟。」

    可多鐸卻始終不給命令,只是連番命令傳令官,繼續催促城下各部死命攻城,從清晨到日落,二十萬清軍對揚州城進行了**般的攻擊,直到城下屍堆如山,血流象淙淙小溪般流淌開,三丈多高的城牆,在夕陽下猩紅的亮,終於,清軍膽怯了,撤退的鳴金聲剛一響,就像潮水般撤去。夕陽殘照,馬鳴蕭蕭,戰場驟然沉寂下來。城頭煙火瀰漫,緩緩飄動著血染的戰旗,苦戰得勝的明軍,都無聲的靠在城牆垛後大口喘氣,竟是連歡慶勝利的氣力都沒有了。

    史可法臉上又髒又黑,嘴唇乾裂,無力的扶著牆垛,望著退敗的清軍,臉上露出一絲的欣慰。明軍大將渾身是血,氣喘吁吁的疾步而來,抱拳:「督師,南門、北門、東門的清軍都被我擊退了。」

    「好,好,」史可法答應著,眼睛直,突然一**坐在了地上。「督師——」大將連忙將他扶起,命令旁邊的親兵:「快,扶督師下城休息。」

    「不,」史可法喘息著站起:「多鐸驕橫無比,絕不會善罷甘休,傳令,各部不得鬆懈,嚴防韃子的夜攻。」

    「是。」大將答應,急步而去,史可法喘息待定,正冠整衣後,莊重肅然的沿著城頭開始慰撫血戰後的將士,夕陽將沒,城頭籠罩在一片血紅的霞光中,將士們渾身浴血,大多數都疲憊的在城跺下清理自己的傷口,有人痛楚,有人哀泣,有人背負著戰死的弟兄,不停向城下運轉。看到督師,立刻爬起來參差不齊的拱手肅立。血色的甲冑,襤褸的破衣,額頭肩腿上的繃帶,一張張面目不清的臉龐,像波浪般在城頭此起彼伏的湧過。

    史可法含著淚,一一從他們臉上掃過,腳步從容而堅定,他沒有說什麼,可悲壯的表情,卻讓每一個將士感泣,很多人拄著長矛,望著督師在城頭漸漸前去的背影,失聲痛哭,為督師、為自己、為大明——揚州城的每個將士都明白揚州的處境,他們內心的悲痛和惶怖只有上天可垂鑒。

    偌大的揚州,前線的重鎮,竟只有弱兵兩萬餘——史可法名為督師,可現在所轄之兵不過是兩個總兵的數目,啊,遙想三月前,揚州督師的旗下還有兵馬二十萬,磨刀霍霍,枕戈待旦,正準備揮軍北上克復中原,可是,事情往往與願相違,大軍還未出,一連串令人痛哭的不幸事件,卻使形勢急轉直下,二十萬的大軍頓時四分五散,江北再無大軍,清軍南征時,竟是毫無抵抗的直達揚州的門戶盱眙和泗州,史可法急得心內冒煙,將揚州城內的剩下的一萬精兵急調而去,卻不料那平日聲聲忠義,立誓必與清軍血戰到底的守將,竟不戰而降。

    啊,史可法一夜之間便蒼老了十幾歲,接踵而來的不幸和打擊幾乎要擊垮他,做為大明重臣,自北京淪陷,先帝(崇禎)殉國,獨撐江南危局以來,所有的消息無不是壞之透頂,危難到此,史可法每每悲從中來,潸然淚下,都能將一襲衣袍盡數染濕,周圍將士無不為之感動。

    正因如此,城內的弱兵才能爆出如此的戰鬥力,若無史可法的感召,揚州早一哄而散了,可清軍遮天蔽日,連綿不絕,兵弱將少的揚州又能支撐的幾時?清軍多次勸降,一天來使五人,都為史可法所拒,他焚書逐使,堅決不降,立誓死戰到底,為民族,為國家,堅守住江北最後的堅城。

    紅日已西沉,天色陰暗,可城頭那桿紅色的「明」字大纛旗依然高高招展,史可法站在旗下,眼淚模糊。

    「督師-」明軍大將不知什麼時候到了他身邊:「幾位將軍都到了——」

    史可法驚醒,舉步向角樓走去:「好,議事吧。」

    高丘上,俊俏小將撅著嘴,掩不住內心的失望,多鐸卻已在一張大椅上坐定,冷冷注視幾個回來覆命的,灰頭土臉的攻城大將,大將們都垂著頭,喪氣的一言不吭。

    多鐸臉色陰沉:「二十萬的精兵,又有紅夷大炮相助,猛攻一天,竟攻不下只有三萬弱兵的孤城?」又看著一名臉上有刀疤的大將:「李成化,人都叫你刀疤李,拚命李,可你部攻城時畏畏縮縮,撤退時倒勇往無前,你可知罪?」

    李成化臉色大變,剛要解釋,多鐸就已經厲喝:「推下去,斬!」不由他分辨,兩個滿清甲士一把拿下,架起就走。「豫親王——饒命,饒命啊——」下了高丘,李成化仍在哭喊,喊聲未絕,便是一聲長長的慘叫,頃刻間,一名清兵就用大木盤托上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多鐸冷冷道:「傳軍前,再有畏縮不前者,就如此人。」

    「喳。」

    高丘上的幾員清將嘴唇青,手心裡各個都攥滿了冷汗。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可在多鐸面前,卻像孩子般的害怕。多鐸看著他們,淡淡:「各位回去整軍,一個時辰後,起夜攻。」

    「喳!」幾員清將領命,各自而去了。

    多鐸沉吟著,目光環視著仍在高丘上的幾名八旗將領,突然道:「鐵躍,哈布,聽令——」黃甲小將和一名大胡的滿將一齊出列,大聲回道:「末將在!」

    「你二人集合鑲黃旗,一個時辰後,列陣於西北角——」

    「喳!」二人響亮的答應,轉身就走,下高丘時,鐵躍回身,偷偷沖俊俏小將吐下舌頭,俊俏小將臉若寒霜,嘴撅的老高,沒好氣的回瞪一眼,鐵躍嘻嘻一笑,疾步而去了。

    夜降臨,揚州城下火把連天,「咚,咚,咚咚,」攝人心魄的戰鼓又響起,無數的攻城方陣又森然排列,唯一不同就是在西北角多了一大塊黃甲黃旗的滿洲騎兵。他們都下馬而立,短盾長刀,虎視耽耽的望著燈火連綿的揚州城頭。鐵躍傲然挺立陣前,右手緊握著腰間的寶劍,稚氣的臉龐上流露絲絲興奮激動之情,此次南征,是他次隨軍歷練,可一路以來,卻沒有經過什麼真正的戰鬥,這實在讓他有些失望,現在,也許揚州能成為他一揚奮勇,不墮父親英名的地方。

    他身旁,那大胡滿將-哈布,拄著一口大刀,正舉目了望著城頭,再身後,就是一萬五千名最精銳的滿洲鑲黃旗騎兵。鑲黃旗是滿洲八旗中戰力最剽悍的一旗,他們上馬能衝鋒陷陣,下馬能攻城拔寨,是此次清軍南征的主力。可一路之上,明軍望風而降,這支勁兵竟兵不血刃,一場硬仗也沒打。於此同時,清軍人馬也從出征時的五萬猛膨脹為二十萬。

    這二十萬,除了三萬八旗兵,其餘都是投降的明兵明將,這些明兵明將,打滿清時都是軟包蛋,可打起自己同胞來,倒是生猛非常,勇不可當。根本就不用滿洲主子動手,降將們就一路為主子打下了半個江南。

    今日的揚州城中僅有疲兵三萬,且沒有良將,只是由文人出身的兵部尚書-史可法統領。史可法有忠心,有才學,卻不懂兵略,唯有一腔悲憤的熱血。

    可只有熱血,是守不住這座孤城的。

    這一點,人人都明白。

    所以滿清騎兵一開始並沒有列陣,原想二十萬降兵一擁而上,揚州城還不立馬可下?可不料,今日情況卻大不相同,明軍人人死戰,竟殺的這些降兵屁滾尿流,哭爹喊娘。那被斬的李成化也是清軍的猛將,一路為滿清立下赫赫戰功,可今日在揚州城卻栽了跟頭,臨戰稍怯,就被多鐸斬了。這下所有的清將們哪還敢大意,各各咬著牙,親自站在方陣前,督促清軍準備猛攻小遊戲,等你來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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