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翎站在已經修了半人多高的土牆,隔著一人多高的木製柵欄望著東面剛剛升起的太陽,陽光照在已經打了霜的野地裡,銀燦燦的一片.微微的晨風吹來,直朝衣服裡面鑽,寒冷的有些刺骨,讓人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沿著矮牆的一線,儘是已經接連奮戰了一宿的人們:挖煤隊,運煤隊,甚至還有張家屯居住的男女老幼們。大夥兒你推獨輪車運土,我拉板車搬石塊,他扛來粗大的木料,力氣大的將石塊搬到用白粉圈好的位置,力氣小的就拿出各式農具,將粘土蓋在是石塊,再往澆木灰和米湯;半大小子們搬不動石塊木料的,就將母親姐姐們做好的熱飯熱湯運到工地,讓那些操勞多時的叔叔伯伯哥哥們好好地吃一頓飽飯。
蕭翎沒有動員,或者說還沒有來得及動員,大夥兒的積極性就已經調動了起來。自打蕭翎昨晚回來後,整個張家屯就沸騰了,面對朝廷兵馬即將進犯的消息,大夥兒感到的並不是恐懼或者迷茫,而是從頭到腳的憤怒。
東海雖說是富庶之地,可財富卻集中在大地主大商賈的手中,和平民百姓沒半點干係。有各級官吏壓搾,下有橫行於鄉野的土豪衙役,就算是豐收年景,百姓們也僅僅是混半口飽飯,在田間辛苦一年的錢糧被那些惡棍大筆大筆地從口袋中搜了出去。
可自打蕭翎來到這兒後,百姓們雖說遇到了歉收的年景,卻也在蕭翎的幫助下挺了過來。到現在,大夥兒每頓吃的都是白米飯,還有那以往過年都未必能吃的大魚大肉,身穿著的也都是厚實暖和的結實衣服,之前那不知穿了多少年,傳了多少代的破舊衣衫早已是不復存矣。
若是按照以往的經驗,一遇到歉收年景,鄉下地方就算不會十室九空,也會是家徒四壁。而現在的情況卻截然不同,大夥兒吃得飽,穿的暖,住的房子也被修葺了一番,雖沒有煥然一新,卻也不必在颳風天惦記著牆壁透風,下雨天也不必擔心著屋頂漏雨。
大夥兒剛跟著蕭翎蕭大哥過了幾天好日子,你們這群吃人不吐骨頭,長頭沒長尾巴的混賬就殺了過來,說是要「查緝私煤」,可這私煤確實大傢伙兒的命根子,你們這些混蛋!還讓大夥兒活不活了?
官逼民反。大夥兒還算是淳樸,並不想謀反或者什麼的,可就算是兔子急紅了眼也要咬人!誰想搶走大夥兒來之不易的好日子,大夥兒就跟誰急!沒有人願意逃跑,沒有人願意離開自己生活多年的家鄉,只想守衛住自己這塊樂土。
百姓們是如此想法,而蕭翎麾下的親衛隊與護衛隊這些精銳們想的更是簡單。大夥兒以前不過是一群農夫罷了,平日裡除了種地就是種地,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眼下跟著蕭大哥一段時間後,吃得好,拿的多,家裡人跟著享福了不說,平日裡走在路,鄉親們投來的都是崇敬的眼神,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跟著蕭大哥,值!管你什麼官兵不官兵的,蕭大哥指著哪兒,我們就殺向哪兒,若是皺一下眉頭就是孬種!
蕭翎靠在了矮牆邊,接過身邊一個半大小子遞過來的熱煎餅,朝著對方點了點頭,後者立即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支支吾吾地說道:「蕭······蕭大哥,我······」
「有什麼話就說,你蕭大哥又不是老虎!」
蕭翎微笑著摸了摸那半大小子的腦袋,雖說那小子在同齡人中也算是高的了,卻只及得蕭翎的肩膀。就見後者像鼓足了勇氣一般,道:「我······我想跟著蕭大哥一起幹!」
蕭翎嚼了一口煎餅,問道:「你是張大寶的弟弟,張二寶,是嗎?」
「是的!」張二寶一見蕭翎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當下把腰桿挺得更直了。
「今年多大了?」
「個月剛滿十五歲!」
「十五歲?」蕭翎放下吃了一半的煎餅,略微吃驚地問道:「怎麼想到要跟著我一起干呢?」
張二寶眼中充滿了激動,大聲道:「我哥跟著蕭大哥一起運煤後,每個月都能拿一兩多二兩銀子,我也長大了,不想再吃家裡的閒飯了,也要為家裡爭口氣!」
「你才十五歲,就算我答應,你家裡人也未必樂意!」蕭翎想了一下答道。十五歲的年紀,花樣年華就該到了,放在自己那個時代裡,還應該是活在父母家人的關愛之中,如何會想到出來為家裡賺錢?
「我娘說了,要我好好地學蕭大哥,做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張二寶灼灼的目光射向蕭翎,眼中儘是崇拜之情。蕭翎見狀,拍了拍張二寶的肩膀,道:
「等過完年,你到運煤隊先報個到,好好地鍛煉一下!對了,千萬不要給你娘和你哥丟臉哦!」
「是!」張二寶見狀,興奮地學起他哥哥的模樣,用左手朝著胸前重重地捶了兩下,算是一個不太標準的禮。蕭翎一揮手,就見這小子大聲地叫了一聲,歡呼雀躍地跑開了。
蕭翎將目光從張二寶的背影中收了回來,再次拿起放在身邊碗裡的半邊煎餅,自顧自地嚼巴起來。自己帶著大夥兒販運私煤的初衷不過是改善大夥兒的生活,可現在卻給大家帶來了如此天大的麻煩。
然而,面對著即將來臨的禍事,百姓們並沒有被嚇倒,反而是不用任何人煽動,心甘情願地與蕭翎肩並肩、手拉手地站在了一起。
也許,這就是民意,在飽受官府壓搾逼迫後,民間已經成了一個裝滿火藥的炸藥桶,任何一點兒火星就可以將炸藥桶引爆,激起驚天動地的響聲。
蕭翎,就是這顆火星子。
當然,蕭翎並不想大夥兒跟著自己白白送命,即便大家再團結,明州城的兵馬再不堪一擊,憑借蕭翎手底下這幾百號人,也不是那幾十萬大軍的對手。
因此,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時間。
蕭翎抬頭看了看天色,陳奇幾人眼下應該與黃孝仁在明州城北碰頭了,在將那一萬兩銀票交給後者後,黃大公子就該乘坐馬車前往郡城山陰了。
這年頭想找官府做事,光有關係遠遠不夠。若想幫蕭翎爭取到那個營統領的官職,根據黃孝仁的估計,越州刺史那兒的銀子不送也成,可山陰參將那兒下一眾武官,非兩萬兩銀子打點不可。
可這事兒黃家是不會插手的,想要籌備銀子,也只有蕭翎和黃孝仁兩人共同籌集。那黃大公子雖說平日裡也有煤號的分紅,可大手大腳慣了,目前也就剩下萬餘兩銀子的家當。
剩下的一萬兩銀子,可是把蕭翎眼下的老底子花的一乾二淨,庫房裡眼下也只剩下一大堆的銅錢以及數百兩的銀子,都可以跑老鼠了。
打點關係的銀兩問題是解決了,不過從明州城到山陰城可是兩百多里的距離,就算官道再怎麼平整,拉車的馬再如何健壯,也要一天的功夫才能跑完。
等黃大公子在山陰城將一切打點完畢,幫蕭翎拿到那張免戰牌作用的任命文後,最快也要過去半天時間。這年頭的鄉野間本來就不太平,綠林山寨時不時地劫掠一下往來商隊,黃孝仁可不敢連夜趕路,明晚多半要在虞城或者是姚江城中過夜。
如此一來,黃孝仁最快也要後天才能將那任命文帶來,而明州城的兵馬已於今天一大早就開了過來,明州城距離張家屯不過六十里的路程,官兵們的給養可以從清溪鎮就地徵集。內線作戰的行軍度自然是快,大隊人馬估計在日落前就可以到達張家屯,而先鋒部隊則會在更早的時間到達。
無論如何,也要撐到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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