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整天,駱煒馨都在辦公室忙著處理安德魯遺留下來的問題。
其實,就算安德魯親自把手頭上的工作一一交代給她,她也得忙上好幾天,何況還是片字未留的讓她自己應付?一時間,因安德魯的週一調任紐約,大量郵件在一日之間蜂湧而來,饒是駱煒馨反應迅捷,還是讓她應接不暇。
交易部是交易所的重要職能部門,負責交易行為監控,會員、投資者管理與服務,信息管理與經營,基本上所有牽涉到上述內容的工作郵件都會無一例外的抄送給她,以便她瞭解,跟進需要他們交易部處理的一些內容。
而初來乍到的她先前的工作內容與這個新崗位畢竟是有差異的,以至於在接手之初,每一封郵件她都摸不著頭緒,必須得向安德魯請教或主動致電相關部門的負責人,問清來龍去脈,再細心瞭解當前狀況和後續安排。
一天下來,別說顧不上接柴卓棣的電話了,她連午餐都是一個三明治對付了事,直忙到晚上七點多了,她才端著一杯水倚在辦公室的窗前靜靜眺望。
成立於1848年的芝加哥期貨交易所,坐落在拉塞爾大街的繁華地段,不止是一個在全球具有領導地位的期貨與期權交易所,還是全球最大的衍生品交易中心,就連整個氣勢宏偉的建築,也是這座城市引以為豪的坐標。
喝盡了一杯水,她一路按著眉心走到辦公桌後,因為肩膀很是酸痛,她就伸了伸懶腰,沒有坐下,又往前兩步站在透明的玻璃幕牆前,這個城市已是華燈盞盞,曠闊無比的黑夜裡只剩下忽明忽暗的霓虹,微小如盒的車河融著一盞盞等距的路燈,拉出絲一樣的火線光弧。
這樣居高臨下地看去,似身在雲端的夜天,冷眼看著人間,那股被銀星掃地出門的失落感不由得就淡了幾分。
交易所的電梯裡,蘇黎興致盎然地翻著從樓下隨手拿上來的金融雜誌,「柴兄你看,別說這專業雜誌了,好像就連這個城市裡的空氣分子,都在翹首期盼明天的金融峰會。」
柴卓棣雙手插在褲袋裡,目光落在顯示屏上,看著電梯一層層飛速上升,薄唇淺淺地勾出一抹完美弧度,並不回話。
到了四十二層,當梯門打開,同時發出一聲歎息的兩人相視而笑。
入眼只見期貨交易所職能辦公區域裡,燈光雪亮,但除了裝點室內和廊道的大盆綠色植物,整層曠闊空間內空無一人,只聞中央空調運轉的聲音,然而交易部經理辦公室的門卻大開,桌上的電腦仍亮著,桌面上光攤開的文件都足有五六份。
這一情況足以說明,駱煒馨還沒走,只不過是暫時離開了座位。
蘇黎聳肩攤手,咂舌歎息,「嘖嘖嘖,煒馨果然還是那麼勤奮。」
被驚擾了的細微腳步聲帶著難以覺察的尷尬,從某處空間內傳來,由遠而近,最終停在辦公室門口。
柴卓棣偏轉溫潤雅顏,欣喜的視線迎上一雙愕然的眼眸。
兩人相視了足有三秒。
「煒馨。」柴卓棣緊走幾步,無視旁邊笑吟吟的蘇黎,憐惜的指尖忍不住地撫上她隱有倦色的面容,「這個位置既重要又比較複雜,今天累壞了吧?」
駱煒馨聽他這麼說,扯動了一下嘴角,因為直覺上感到他話中有話,就避開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們怎麼過來了?」
柴卓棣溫柔地望著她,嘴角緩緩勾起,似是在笑,眼底卻多了幾分寵溺,輕聲道,「找你。」
「是啊,你說你這麼晚還不下班,也不接我們的電話,我們能不過來找你?」蘇黎接過話頭就發了一頓牢騷,還不忘打趣道,「對了,你這麼加班加點,據我所知期交所的管理人員可沒有加班費噢。」
駱煒馨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哦,不接電話是沒有聽到。至於加班嘛,都怪自己做了一段無業遊民,一時間竟有點跟不上節奏了。」說著,她繞過柴卓棣回到座位,迅速的合上文件,關掉電腦,又一把抓起手提包笑道,「好了,可以走了,你們想吃什麼,今晚我請客。」
「好好好,我早就餓了,既然你請客,就去吃意大利菜吧。」蘇黎不客氣的上前挽著駱煒馨的手臂就往外走。
柴卓棣抬頭望著蘇黎,雙眼微瞇,嘴角向上勾了一分,慢條斯理地開口,「今晚我要和煒馨單獨用餐。」
「我呢?」蘇黎的眼神可憐兮兮,如同被人拋棄晚飯沒有著落的小狗。
「蘇兄,這招只適合對你的女朋友使用。」
蘇黎眉一挑,「這麼不義氣?你剛才讓我帶你進來時候怎麼不這樣講?」
「對了,我忽然想起剛才落在蘇兄車子後座上一瓶紅酒。」柴卓棣看著面色不豫的蘇黎,慢條斯理的開口,「那瓶89年的chateauhaut-brionpessac本來是留在晚上喝的,如果蘇兄喜歡的話,就送你了,如果不喜歡,那我們就一起去吃晚飯喝掉算了。」
「89年的chateauhaut-brionpessac?」蘇黎不由就雙眼放光,「喔,煒馨啊,我忽然想起駱先生交待的事情還沒有忙完,哎,吃飯的事情就算了,那個,我先走了啊,回見。」說完就笑著拉上門離去。
見蘇黎飛快的消失,駱煒馨訝異望向眼前人,剛想說什麼……柴卓棣伸臂攬著她的肩,淡幽的薄唇彎出淺弧,「我們走。」
「你怎麼會找蘇黎帶你過來?」一走進電梯,駱煒馨就疑惑的問。
「其實我下午一直和蘇黎在一起。」柴卓棣深邃難明的眼神裡忽然多了幾分笑意,「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訴我你簽了聘任書?」
駱煒馨臉一紅,內疚的低頭想了想,好一會才尷尬的點點頭,算是默認了他的問題。
柴卓棣彎了彎唇,俊朗面上絲毫沒有生氣的跡象,黑眸內閃爍著莫測高深的笑意,意味深長的拖著長腔說道,「沒事,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