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抵著他的心口,她想說,這四十多個小時,每一分鐘似乎都在隱隱的思念,然而肺腑內愧意氾濫,滿盈得讓她不好意思開口。
「到底有沒有想我?嗯?」他繼續問,很執著。
眸光微閃,她想把話題岔開去,「唔,我以為你會先問我為什麼來芝加哥。」
「為什麼?」柴卓棣笑了,立即很捧場的問。
唇畔開出一朵頑皮笑話,她嬌嗔,「晚了,我不想告訴你了。」
「ok。」他笑意加深,「那就告訴我到底有沒有想我。」
她斜睨了他一眼,撇嘴,「哼,傷自尊!你為什麼不追問?」
「我有在追問啊,我不是問了你三遍有沒有想我嗎?」
面上一紅,她尷尬的別過臉去,「切!我又不是讓你追問這個。」
「喔,提示一下,你想讓我追問什麼?」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或者說,你劃出個範圍,我可以追問什麼。」
「過期不候……」駱煒馨眨巴著眼,目內閃過一絲狡黠,「換下一話題!」
柴卓棣意味極深地笑了笑,他沒有忘記那頓最後午餐時她所說的那一句話,而他自認比任何人都瞭解她,既然從她口中說出自己今年會桃花朵朵開,那就說明,她在那天就打好了主意拋棄自己……她向來言出必行,大概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讓他心裡隱隱約約有種驅之不散的恐慌。
「好吧,那就換……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手臂再次圈住她的腰,溫潤的唇貼近她的耳畔,低低的問。
「咳,繼續換。」駱煒馨臉上發燒,她硬著頭皮開始耍賴。
柴卓棣勾了勾唇,淺笑帶著一絲迷惑,「為什麼要走?」
「這個嘛,因為,所以,咳……」駱煒馨支支吾吾著又乾笑了幾聲,才慢悠悠道,「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問。」
柴卓棣彎了彎唇,下巴微蹭她的額頭,聲音極輕極輕道,「我不問,是因為早說過我不喜歡猜你的心思,我想要你親口告訴我,所以,我在等你先開口!可是,看情形你是不會主動開口了,那麼,我們談談吧?」
「談什麼?」
「你的離開,是不是對被銀星解聘的事還在耿耿於懷?」
「怎麼,不可以嗎?」一語正中紅心,駱煒馨有些微惱,「換位思考,你是我的話會怎麼想?」
「我怎麼想?」柴卓棣唇弧一彎,「我會很快釋懷!因為,那件事情根本就是個局,你只是不慎踩中,就算銀星不理解你不支持你甚至最後還對你落井下石,但那些都不代表什麼,你的能力,你的人格,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任人否定的,你為銀星付出的心血,也不是說一個解聘就一筆抹殺的!再說,柴氏有大把的職位適合你,終身聘任,永不解聘,可是,你稀罕嗎?」
她淡然一笑,「你站在山頂,如何知道在山腳的感觸?」
「我當然知道,因為幾十個小時之前我剛被你從幸福的巔峰打入恐慌的低谷,你說,我是不是感同身受?嗯?」
她沉默,伏在他的懷裡,即使近在咫尺,他也看不清她躲在自己懷裡的臉,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難得的溫順使他稍微放鬆了心弦,給了他一點點勇氣——
「你的離開,不會是想拋棄我吧?」他問得小心翼翼。
嘴在逞強,心早已投降,但,她今天剛剛接受了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的聘請,何況她一來人家就給個交易部經理的位置,如此的信任加賞識,她怎可剛上了一天班就辭職?那樣的話,若在金融圈內傳出去,以後還有哪家單位敢用她?可是,真要讓她把心底的想法告訴他,她又不忍心說出口,或者,沉默是金的背後也代表著無言的肯定,於是,她選擇了——無止境的沉默。
柴卓棣也不催促,只是輕輕拍撫著她的背,悠然以待。
良久良久,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久,才聽到她的聲音響起,「為什麼你要追過來?」
為什麼要追過來?柴卓棣聽她這麼問,伸出一隻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眼中流淌著寵溺的笑意,薄唇輕啟,發出魅誘人心的魔音,「只是因為……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早春的江南,夜涼如水。
夜空中掛著一輪初升的月,月色如水,隱約可見圓盤當中的半邊暗影,不知道是那一代的人傳下來的,說那是吳剛的月桂,他每日執著斧無休無止地砍伐,可是月桂總是隨砍隨合,斧頭落下時劈得裂縫見骨,斧刃一起便了無傷痕。
陸亨站在二樓露台,仰望著當空的明月,心裡是一片淒涼,明明喝了很多的酒,不知怎麼的,就是沒有半絲醉意,今日是二月十三,據說是個不錯的日子,不然蘇果豈會請得動那麼多與他們沾親帶故的人來慶祝他和她的——復婚。
一提到復婚二字,陸亨就止不住一陣反胃,說實話,那天晚上蘇果一回到陸家,他就預感到噩夢會再度成真,果然——
「老公,告訴你個喜事,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的,就是我們離婚前的那一晚有的。」蘇果嬌滴滴的話語裡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那一刻,他簡直如被雷擊,這個該死的女人口中的喜訊,對他來說,不啻於噩耗——離婚前的那一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努力回想了好久好久,他才依稀記得——那晚,蘇果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在自己面前,先是後悔莫及的說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折磨,離婚是最好的選擇,等他爽快同意後,她又可憐兮兮的說,不能白擔了個虛名睡在一張床上幾年,離婚的條件就是補給她——分手的擁抱,分手的親吻,分手的歡娛……
不知道是他太迫切的想要自由,還是她的演技太好,結果就是——那一晚,她真的有了他和她的孩子。
那一晚,他簡直想掐死她,可沒等動手,就被聞訊而來的父母拉了開去,接下來,就是足夠倉促、也足夠諷刺的梅開二度。呵呵,婚禮上那一刻,他真想從酒店99樓的窗口一躍而下,就算粉身碎骨,也算自由的燦爛了一把,可是,那些只是想想,婚禮結束了,他依舊活著,如行屍走肉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