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人似乎還未醒過神,緊接著就是一男一女撕心裂肺的叫喊——
「姐姐——」
「媽媽——」
「思雅——」沐婉晴在丈夫的攙扶下沉穩儀態盡失,踉踉蹌蹌的奔出小院,惶聲呼喊,「丹璐——」
原本緊跟著柴卓棣和駱煒馨來到這個鄉村的祁思遠看到姐姐竟然拖著白丹璐從院門中衝出來直奔門口的小河邊時,就心知不妙,饒是他反應夠快,還是沒能阻止得了悲劇發生,只來得及叫出口『姐姐』兩字,卻再沒聽到姐姐的回應……嗓子眼一陣腥甜湧起,他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就倒了下去……
本想跟著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冷一心卻被保姆死死的拽住,好一會,她才絕望的跪在河邊,連半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只是大張著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腦子如水洗過一樣的空白,周圍的一切都成了背景,耳畔似乎又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一心,快,我又發現你父親的蹤跡了,快快快,我們趕緊去堵住他……
一心,媽今天發現你父親在江南出現了,呵呵,很難得啊,都仨月失去他的音訊了,媽媽今天心情好,一會給你做東坡肉吃好不好?
一心,我查到到你父親因為你奶奶病重而昨晚回江南了,一會我們去醫院堵他,你看媽媽這樣穿可以嗎?漂不漂亮?你父親會喜歡嗎?
沐婉晴流著眼淚走到河邊,左看著一臉茫然的冷一心,右看看吐血倒地的祁思遠,再看看表情冷漠的冷如風,她心中深深的歎息,剛才那一幕太令人震撼了,她做夢都沒想到——本來被冷一心打暈的祁思雅和白丹璐竟然同時醒來,白丹璐一睜開眼睛就哭喊著撲到冷如風的腳邊,跪在地上,為女兒、為自己,哀哀的哭著祈求他的諒解,冷如風憤恨難消,一腳把白丹璐踢出老遠,這個過程裡——
糊塗了半生的祁思雅,思緒忽然變得清明,在白丹璐哭喊著一條條的數落自己的罪狀時,她終於想起了白丹璐是如何害自己心愛的人中毒身亡,如何把只是患了神經衰弱的自己送進精神病院,以及自己是如何在一個暴雨夜趁醫院一時疏忽而逃離精神病院……天可憐見,她正好在醫院外的馬路上因慌不擇路而撞上路遙和冷如風的車,然後,她被已經病癒的路遙帶出了國,一晃十年……十年啊,對大半時間陷入混沌中的人來說,可謂是悲涼而荒蕪的,只是,讓所有人意外的是,懦弱善良的她,竟然以五十歲的高齡做了一生中最輝煌的一件大事,那就是,抱著終生無法原諒、也無法放過的仇人白丹璐決絕的躍入河中——同歸於盡!
「冷一心——」本來面無表情的冷如風忽然沖幾乎石化的冷一心發出低吼,「不要學你那死有餘辜的母親裝瘋賣傻,你馬上給我滾起來,你若還有半點人性,你就爬到醫院去求得路綰綰的諒解,如果路綰綰能夠恢復健康,那麼你還有留在世間的理由,如果路綰綰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是死一百次也贖不了你們母女所犯的滔天巨罪。」
「……」冷一心好似對冷如風誅心的話聞所未聞,只是喃喃自語,「媽媽,帶我走吧,帶我走吧,回到我五歲生日那天吧,那天的你,是我記憶中最美最溫柔的,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就是那一天了,呵呵,媽媽你送我的粉紅耳朵的小貓咪,哦,小貓咪噢,你在哪裡?你不許不見哦,我答應了一個小女孩來看你的哦……」
五歲那年?粉紅耳朵的小貓咪?看小貓咪的小女孩?駱煒馨忽然掙脫柴卓棣的懷抱,腳步虛浮的走到駱煒馨的跟前,彎下腰,輕聲說,「我叫囡囡,今年五歲,你呢?」
「我叫心心,今天是我的五歲生日,我媽媽送我一隻粉紅耳朵的小貓咪,你要看嗎?」冷一心茫然的抬起頭,下意識的順著紛飛的思緒說出那句久遠的對白……
「好啊,你家在哪?」
「嗯,我家……」冷一心虛弱蒼白的臉上微顯急色,她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當時她是怎麼說的呢,怎麼就記不起來了呢?恍惚中,又是母親急匆匆的聲音響起——一心,快,我又發現你父親的蹤跡了,我們快打車追過去……
媽媽,我的小貓咪不見了。
你這死孩子,我老公都不見了,你一個貓咪算什麼?
嗚嗚嗚,這是,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禮物……
好好好,改天我再給你送十隻貓咪,快走吧,去晚了我老公就跟著別的女人結婚了……
媽媽,什麼叫結婚?你老公為什麼要和別的女人結婚?
因為,那個賤人仗著家裡有錢,就搶走了我的老公,害得我們母女孤苦伶仃,害得你從小沒有爸爸,一心你要記住,長大了你得替我報仇,你現在就得學會日夜恨她詛咒她,長大了若是她還不死,你就去逼死她,她的名字就是……
她的名字叫路遙,對不對?嘻嘻,媽媽你放心,長大了我一定會為你報仇,我從兩歲就記住你仇人的名字了……
嘿嘿,我女兒真乖,媽媽今天要是能見到你父親一面,回家就給你做東坡肉吃,好不好?
回憶到此結束。
冷一心忽然恐懼地發出變了強調的哀嚎,「不好不好不好——我不要吃東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