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卓寧沒有接話,長睫微垂,掩飾了他最真實的心思,父母所說的那家傳媒公司雖然不是自己喜歡的,但要是真的接下,也不是玩不轉,根本毋需在意,真正在意的……卻是沒把握玩轉的事情。
自從上周知道大哥請駱煒馨去「金悅」吃了魚子醬之後,他便讓人查了與大哥有關的消息,果然聽見有人說前不久大哥包下江南大劇院去與一位女子約會,還曾動用私人飛機去荷蘭訂花,據說上週五晚上那場高端人士的酒會上大哥也曾攜一女子出現,只是,大哥的保密工作做的好,自己認識的人裡面沒有人知道那個女子的名字,也沒人見大哥帶那個女子在他的私人圈子露面,加上母親不停的安排各類女子給大哥選擇,因此他不敢斷定那個女子就是駱煒馨,但是,在酒店門口的一幕,卻印證了他最擔心的事情,而後知後覺的當事人卻渾然不知,如此的危機四伏,他的心情怎麼可能好得起來?
兩人認識已有四年零四個月了,記得剛認識的時候,她還與陸亨正熱戀著呢,那時候,他並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直到那個櫻花爛漫的春日,她一天內決定了兩件大事,而那兩件大事,都是在當時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自己幫著建議的,而她也是一秒鐘內採納了自己的建議,他就在那一刻,忽然瞭解了她是怎樣的女子,也心甘情願的陷了進去。
這一陷,便是四年零四個月。他知道駱煒馨只是把自己當作朋友,也無所謂,因為他清楚,與其說是她在感情方面比較遲鈍,還不如說她是怕失望而不再對愛情抱希望,以至於刻意將自己的情感封閉了起來——被陸亨背叛的後遺症,其實遠比她自己所以為的還要厲害。現在的駱煒馨,潛意識中建了一道心牆,他無法打開這道牆,他只得把暴風般的愛情藏在心底,在她認為安全的距離悉心守護著她,等牆內的心甦醒。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這本來平靜守候的日子,卻莫名起了波瀾。他不想知道大哥對駱煒馨到底是不是認真的——因為他知道大哥是個異常挑剔又近乎完美的人,但是就母親與大哥最近的談話中不難窺出,大哥一直暗示自己有了心儀的對象,特別是自己去尼泊爾前的那天中午,就在大哥的辦公室內,自己曾問過大哥,問他對林家的女兒印象如何,記得當時大哥是怎麼說的?——不及某人!
他很清楚,大哥絕不是一個隨便動心動情的人,當然,如果動了,那就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倘若要做競爭對手,無論商場情場,他都討不到半點好處去,而且,他的直覺告訴他,有些話假如再不同眼前的人說,恐怕今後就會再也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裡,柴卓寧斟酌了一下詞彙,很是隨意的問道,「對了,你和我大哥怎麼會遇到一起的呢?」
「哦,就是巧遇。」一想到昨晚在咖啡館外面的巧遇,駱煒馨就心裡驚歎不已,她解釋道,「會議結束後,我不想出去,就在酒店睡覺,從週六晚上一直睡到週日黃昏,醒來後覺得有點餓,就想一個人出來吃東西,可是,竟然在咖啡館外面的拐角處遇到了你大哥,就一起吃了個晚餐,他說要給你母親選個生日禮物,讓我幫忙,我想著反正也是空著,就答應了,上午去了拍賣現場,你大哥說你母親喜歡羊脂玉,我就幫他給你母親選了個羊脂玉的胸針,然後就是一起吃了午餐,再然後就是遇到你了。」有意無意中,她避開了一些情節,只因她不清楚自己的真實感覺。
柴卓寧聽了,只是沉默不語,許久才淡聲道,「原來是這樣……」
駱煒馨不以為意的撇嘴詰問,「你以為是什麼樣?」
柴卓寧笑了笑,「呵呵,當然是和你以為的一樣……」然後彷彿做了什麼決定,輕聲問,「你還記得……我們最後一次來這裡用餐時候說過的話嗎?」
午後陽光穿過玻璃窗射在她白皙的臉龐上,她沒有認真的去聽柴卓寧話裡面的含義,只是一手托著下巴,一手輕叩著桌面,漫不經心的問,「什麼話?」
柴卓寧握著咖啡杯,心裡無聲地歎息,臉上卻還是柔中帶笑,「就是那個雨夜……你同我抱怨說,自己疲倦的很,心裡累的很……」
聽到他這麼說,駱煒馨眉頭淺顰,似乎想起了當時的情景,那時候,因為超負荷的工作量再加上心靈深處的黯淡冷寂,那晚,就在這家咖啡館,她第一次喝醉,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在人前落淚,第一次不加掩飾自己曾被傷的多深,第一次說出真心話,她真的倦了、累了……
「柴卓寧,你的記性實在是太好……」
咖啡館的背景音樂是法國樂壇最受矚目的民謠才女kerenann的runwithyou,美妙的輕聲細語猶如易碎的水晶玻璃,又仿若濕潤夏季裡輕涼的山泉,以前與她一起聽kerenann的歌聲,可以讓他浮躁的靈魂瞬間安靜下來,可今天……他的心裡就和手中這杯不加糖的咖啡一樣,有幾分微苦,很多事情他記得清楚,但是她卻已經忘了——失望嗎?只是若要他就這樣放棄,終究是不可能——有些人、有些事,若是錯過,那便是一輩子。
「煒馨你還記得我當時說了什麼嗎?」柴卓寧輕輕的抿了一口咖啡,面上看似平靜,但握在杯子上的手指關節隱隱有些發白。
駱煒馨皺眉,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好似認真的在想他當時說了什麼?畢竟是半年前的記憶了,對不願意記住太多往事的她來說,好像有些困難,她只好抬眼,卻看到他深邃的眼底一片深沉,竟蒙著幾分猜不透的情緒,從未有過的那種,她只好乾笑道,「咳,提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