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許懷谷聞言後大為慚愧柳化雨當年上門提親時許懷谷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於世事懵懵懂懂只記得此人是個喜穿白衣溫文爾雅書生模樣的人。在家中住過數月還教了他一些書畫筆法棋藝樂理自己從前不習武藝喜好琴棋書畫這等雜學現在想來正是始於此時。後來柳化雨不知所終只因此事錯在父親許萬敵閤府上下絕口不提許懷谷也就從未放在心上。今日聽南宮柳說起才知道這白衣書生該當是自己的姐夫以他一個文弱之人遭此大變走時又是重傷在身必定是活不成了。至於那個叔叔許萬勝一向不在萬敵堂居留叔侄之間也沒有多少感情上的交流當初他與父親許萬敵反目成仇之事許懷谷也曾聽門下弟子私下談起過只說是權力之爭想不到卻是因為此事。這位叔叔若能活在世上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待諸事完結後要設法找到他的下落父親已逝兄弟間有什麼仇怨也該了結了。垂暗想:「如果當真如南宮柳所說爹爹他背信棄義當真是十分不該我還有什麼面目去教訓別人呢?」
南宮柳見許懷谷臉有慚色知道自己所說的話已有了效果接著道:「令姐自柳化雨失蹤後守節立志不再他嫁真到六年前令尊與先父欲聯姻結盟才與我有了婚姻之約。不料在成婚前幾天先父練功走火入魔而逝萬敵堂也是一夕盡毀才使這一段美滿姻緣落空。令姐秀外慧中溫柔嫻淑是武林公認的才貌雙絕的好女子在下無福未能得以為妻實在是生平至憾。」長歎了一口氣。
許懷谷心道:「我姐姐未曾嫁得你這無恥小人倒是我家的福分了。」又想:「姐姐終日獨守繡樓抑鬱少歡定是為了柳化雨了她苦苦守候多年終究沒有盼回他迫於父命出嫁卻在接親之日身死這一生也實在是淒苦。至於父親當初因為柳化雨無勢而不肯將姐姐嫁給他後來又因為南宮柳有勢而逼迫姐姐下嫁只是為了成就霸業姐姐的終身幸福從沒放在心上。」
南宮柳最後道:「令尊與先父交誼甚深在下所述言語都是從先父那裡聽來的料想不會有錯方纔所說都是由衷之言若有冒犯許老伯之處還望海涵莫怪。」說著偷眼觀察許懷谷臉色既盼許懷谷內心羞愧放過他又怕許懷谷惱羞成怒拿他出氣心下忐忑不安。
許懷谷行走江湖時所遇父親的故舊或是礙於他的情面或是不瞭解真相或是與許萬敵本就是同一類人對許萬敵生平都是褒揚有加。許懷谷今日聽南宮柳所述料想這才是真實的一時間心灰意冷熾熾復仇之火也黯淡了許多頹然說道:「南宮掌門感謝你將過往之事說與我聽你我今日起恩仇了了下次見面就是陌路人了你先走吧。」
南宮柳甚喜勸道:「令尊其實也是一世豪傑若非壯年早逝黃河以北已盡屬萬敵堂了。當然許兄弟少年英雄他日成就只會在令尊之上。」抱拳施禮出門後按原路掠回他在櫃中已聽說許懷谷將把兩儀劍、詩經劍兩大絕學傳授經燕、杜二人料想從此以後再也不是他二人的對手也就放棄了報復之念。
這一日一夜間許懷谷先是受了雙雙的愚弄丟失了拳譜又聽南宮柳細訴父親昔日過錯雖是武功大進卻是心灰意冷暗想:「雙雙是特意前來騙我拳譜的雙宿飛、飛來客二人必定就潛伏在左近我縱然追上她又如何是他二人聯手之敵。為今之計只有盡快找到柳叔叔再做計議了。」
心神懶散什麼事都不想去做偶然看到桌上筆墨才想起要送給燕氏夫婦的劍譜還未畫完於是強懾心神將小雅七十二劍錄於紙上。眼見天色漸晚料想短時間內燕金風二人也不會回歸此間就將劍譜包在一處貼身放好施展輕功回到鎮上。
轉過街角蒼茫暮色中遙見一白衣少女倚門而立依稀是千葉真一模樣。許懷谷凜然一驚:「我離開了整整一日夜真一必定是焦慮非常了。」加快腳步向真一奔去。
而真一也聽到許懷谷無恙露出歡喜無盡的神色低呼一聲蹯跚著迎上前來。
許懷谷見她竟然已經能夠站立行走又驚又喜急忙搶到近前扶住她喜道:「真一妹子你能夠獨自站起來走路了!」
真一淺淺一笑道:「昨夜我久不見大哥歸來心中焦急只想到外面看看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站了起來當時我也嚇了一跳。今日更好扶著牆自己能夠走出來。」
原來真一由於浸入海水時久雙腿經脈被侵入的陰寒之氣閉塞才至行動不便這些天來許懷谷每日用孟子神針為她疏通經絡已經將她封閉的經脈打通。只是真一雙腿久不施力肌肉萎縮加之心理上也認定了無法站立看上去仍是行動不得。直到昨日心中焦慮一心想要到外面望望全未慮及能否辦到放下心理負擔反而站立起來今日有了昨日經驗努力之下就可以稍稍行走了。
許懷谷見她腿疾得愈自然是十分歡喜而真一見他無恙歸來歡喜之情更勝於治去腿疾了。
許懷谷扶著真一回房一邊為她推拿按摩雙腿一邊擇要將這一日夜間生之事講了一些。聽得真一一時驚歎一時惋惜待他講冠真一忽道:「昨日我站在房門外等大哥回歸時曾看見一對年輕夫婦前來投店。雖是農人打扮卻掩不住高華之氣也不知是不是大哥的兩位朋友。」
許懷谷笑道:「他們兩個多半找個偏僻所在躲藏起來如何會到這鬧市中來……」忽然一拍額頭叫道:「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旁人都要似我方纔所想的那樣認為他們躲藏在偏遠之處燕大哥反其道而行偏偏躲在這鬧市中外人到那偏遠之處找尋又那裡找得到。此計大妙我這位兄長實在是聰明。」
真一一笑輕聲道:「或許是你那位大嫂想出來的也未可知。」
許懷谷運功按摩完畢囑咐真一閒暇時要勤加練習就要去拜見燕氏夫婦。走到他二人門前童心忽起便想看看兩人正作什麼於是飛身上房一個珍珠倒捲簾雙腿勾住房簷從窗戶縫中向裡面窺視。他此時內力外功俱已達極高境界行動如風房中全無知覺。
只見房中紅燭高照杜玉露正在畫畫畫的是一朵大紅牡丹燕金鳳在旁邊研墨侍侯。
杜玉露邊笑邊道:「風哥你看我這朵牡丹可好?」燕金鳳笑道:「牡丹雖好又怎及我娘子這般嬌艷。」杜玉露喜上眉梢忽又現愁容歎道:「南宮柳說父親病重也不知是真是假爹爹他不認你這個女婿我是不會回去見他的。」燕金風勸道:「待我們有了孩子後便帶他回山西有了外孫他老人家也只好認我這個女婿了。」
杜玉露佯嗔伸手捶打燕金風忽又紅暈滿頰垂著不語燕金風急道:「露妹你生氣了麼?是我胡說八道。」杜玉露扭捏半晌才嬌羞無限地道:「我爹爹他……他快要有外孫了。」燕金風一怔隨即明白妻子已有身孕不禁大喜若狂一把抱起杜玉露歡聲道:「我要做爹了店家、店家快拿酒來!」
許懷谷不願打擾這溫馨場面當下飛身下來回到自己房中他見燕氏夫婦如此恩愛忽又憶起雙雙來心中一痛自憐起身世來。
次日清晨許懷谷將車子套好扶著真一登了車見燕氏夫婦房門尤自未開忖道:「春霄一刻值千金我也不必去煞風景了。」
借來紙筆寫下前因後果與劍譜包在一處擲入燕金風房中叫道:「燕大哥燕大嫂小弟許懷谷去也。」等到燕金風、杜玉露二人拾起劍譜穿戴整齊追出時許懷谷駕車早已走得遠了。
許懷谷坐在車上心中思忖:「真一腿疾已去總算未負心柳大師所托只是茫茫人海如何找得到她的哥哥。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找到柳叔叔商議如何對付雙宿飛、飛來客二人柳叔叔交遊廣闊能助真一找到哥哥也未可知。」他曾聽說柳殘敵要去山東曲阜孔府將殘敵六技交給儒聖後人當下辨明方向奔曲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