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谷迤邐來到保定城中步入最為繁庶的西大街。此刻正是午飯時刻大街兩旁酒樓飯莊刀勺亂響香氣撲鼻引得許懷谷飢火中燒不知不覺來到保定城中最大的酒樓「珍饈樓」下。
這「珍饈樓」也是許懷谷從前常來銷金之地而此刻許懷谷看看身上褸襤衣衫摸摸身懷中數十銅子兒唯有望樓興歎了。
許懷谷歎息一聲正要轉身走開卻瞟見樓下拴著一匹青馬正是自己輸給敵無雙的那一匹不禁大為驚疑。便在此刻頭頂上有人招呼道:「小子為何不上來喝一杯。」許懷谷抬起頭便看見敵無雙高踞「珍饈樓」上正自斟酒痛飲。
許懷谷上得樓去眼見敵無雙身前桌上已放倒了好幾個酒瓶子擺著的幾碟小菜卻一樣也未動。敵無雙見他上來招呼道:「來、來、來你我二人喝上一杯。」這幾日許懷谷急於趕路已有數日未曾用過飽飯早已餓得狠了口中連加推辭身子早已坐了過去敵無雙剛剛喝了一壺酒桌上的小菜早已不見了。
敵無雙不禁笑道:「好小子沒想到你吃菜比我喝酒還要快。」許懷谷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一言不。敵無雙笑道:「其實你也用不著不好意思這酒菜本來就是用你那匹大青馬換來的。」
許懷谷聽見這句話嘴裡東西差點未噴出來自己用一百四十兩銀子從塞外買來的駿馬竟被人換了十斤花彫兩碟小菜又想起這三年來輸給敵無雙的駿馬也一定如此結果許懷谷胃裡的飯也差點吐出來。
卻聽敵無雙曼聲呤道:「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一拍桌子喝道:「掌櫃的開一桌燕翅全席再打十斤花彫來。」
掌櫃的急忙陪笑道:「您老不是說這匹馬抵十兩銀子麼?燕翅全席要三十兩這相差的二十兩……」敵無雙一瞪眼睛:「誰說這匹馬值十兩銀子明明值二百兩。」掌櫃心中盤算:「燕翅席三十兩二十斤花彫十兩銀子加在一起也不過是四十兩這匹馬看樣子至少值個一百四五十兩淨利一百多兩合算合算。」忙去準備。
過些時候各種菜餚流水價的送來燕翅全席要有八大主菜八大佐菜八盤涼拼八盤乾果細點一共二十四道菜餚三張桌子拼起來才擺得下。敵無雙高據座上鯨吞牛飲般喝著花彫許懷谷立在桌旁舉著筷子真不知先吃那一道菜才好五年來還是第一次面對這許多菜餚。
許懷谷夾起一段魚翅剛剛想要放到口中仔細咀嚼一番就聽見一陣腳步聲響抬眼望去只見一個青衣老者領著一位小姑娘走上樓來。
老者年過六旬提著個胡慶似個跑江湖賣唱模樣。這個小姑娘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相貌清秀絕倫肌膚雪白嬌嫩一對大辮子又粗又長顯得純真而美麗只是一雙眼睛雖然大而烏黑卻是黯淡無光少了一絲靈氣。
許懷谷初見這少女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一時之間盯住她上下打量小姑娘卻是視而不見眼睛呆滯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前面的老者做了個四方揖說道:「小老兒姓張路經貴寶地短了盤纏懇請各位君子幫襯則個老兒的孫女兒眸兒唱得好曲兒正好讓她為大爺們助助酒興。」說罷撿了一張空位坐了下去咿咿呀呀拉起了胡慶。
許懷谷聽他稱那少女為眸兒登時憶起數年前在北京與雙宿飛一家共鬥江南倭寇的事來雙宿飛的小女兒便是叫做眸兒似乎與眼前這位姑娘也有些相似但他說什麼也不信江湖兩位大俠客的愛女會淪落到街頭賣唱的地步便想在他二人離去時再上前詢問。
叫眸兒的小姑娘也拿出一張紅牙板打了幾下曼聲唱了起來:「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常恐秋節至菎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唱的是漢樂府的《長歌行》這歌許懷谷從前也聽過多次卻沒有一次及得上眸兒所唱得宛轉悠揚許懷谷從前少年不識愁滋味此時才識此中真意一時之間聽得入神竟似癡了那一段魚翅夾在筷子上卻想不起放入口中。
樓上眾人俱為眸兒歌聲所動眸兒一曲歌罷仍是鴉雀無聲過了片刻才聽敵無雙的喝彩聲:「好曲子唱的好詞也作的好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用力拍了拍許懷谷的肩膀笑道:「小子現在不去實現抱負待到老夫這般年紀只能空自煩惱了。」又招呼掌櫃的道:「打賞這祖孫五十兩銀子。」
掌櫃的一聽「打賞五十兩銀子」眼珠子差點凸出來又一仔細盤算:「一百五十兩去掉九十兩還剩下六十兩倒也合算。」從櫃上取出五十兩送與那老者。
老者接過銀子千恩萬謝眸兒也不住施禮敵無雙笑道:「你這老頭兒倒有些好福氣我若有這麼個孫女兒每日在我身前唱上幾段便是折壽十年也當得。」
那老者未曾接口忽有人搶著道:「你這老頭兒有好福氣我若有這麼個媳婦兒每天躺在被窩裡給大爺唱上幾段便是折壽二十年也當得。」
敵無雙聞言大怒順聲望去只見樓梯旁的一張桌上橫坐四條大漢正色迷迷的望著眸兒姑娘這四人比許懷谷來得稍早一直安安靜靜地吃酒敵無雙也未去留意未想如此放恣便有意上前懲戒一番。
那老者見情勢不對領著眸兒要走一個漢子搶上一把抓住眸兒的大辨子笑道:「快給大爺唱個『萬惡淫為』」。敵無雙拍桌而起便要一腳將這惡漢踢下樓去一提真氣卻現丹田空蕩蕩的一息內力也無敵無雙大吃一驚他久歷江湖風波萬萬未想到於此不明不白著了人家的道一時呆立不動。
許懷谷素知敵無雙嫉惡如仇性如烈火見他拍案而起也就不去打擾他除惡懲奸的興致等著看那幾條大漢飛下樓去哪裡知道敵無雙已經中毒撤去了全身功力早已是動彈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