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短髮、兩人幾乎相同的裝束,下車第一時間向余罪舉著雙手,慢慢走了兩步,同時停下了。
「余警官,我們沒有惡意。」其中一位道,標準的京腔。
「我們老闆想約您談談。」另一位道,很客氣。
「可我有惡意,而且不想和誰談。」余罪冷冰冰地道,慢慢地拔出了槍,手臂自然的垂著,盯著兩位來路不明的男子道:「給你們三秒鐘時間,滾蛋。
「我們沒有武器。」其中一位道。
「也不會滾蛋。」另一位道。
兩人怕也是見過世面的,不會被輕易嚇走,余罪想了想,插起了槍,不屑地看了眼,扭頭就走,他知道,糾纏恐怕不利,不確定的因素太多。
「等等。」一聲清脆的聲音,余罪背一聳,慢慢回頭,車上又下來一位長裙、披肩、個子頗高的女人,藉著微弱的路燈光,余罪心中微微震驚,居然是:宋星月
她擺擺手示意著,兩位貌似保鏢的男子連著退了十幾步,背對著二人,像在戒備。余罪保持著回頭的姿勢沒有動,震驚歸震驚,她畢竟是個女人,而且,似乎確實沒有惡意,就再黑的黑澀會,不是尖銳的利益衝突,輕易不會訴諸武力解決的。
危險,慢慢解除,他的手慢慢鬆開了。
「余警官不知道肯不肯賞光,我們談談。」宋星月突然間開口了,聲音疲憊,很柔和。
「不能。」余罪很不客氣地道。
「我們沒有惡意。」宋星月道。
「那是因為,你覺得我不好欺負,上次圍我的事,是你指使的?別告訴我是戈戰旗。他沒那麼大膽子。」余罪問。
「是我。」宋星月平靜地道。
「那你應該查清楚了,我沒有什麼能威脅到你,也不怕你什麼威脅。」余罪淡淡地道,光腳的永遠不怕穿鞋的,不在一個層次,談不上鬥不鬥。
「所以,我才有坐下來談的機會啊,你如果真介意,我改天再約您。」宋星月客氣道。
凝視半晌,夜色中,這位疲憊的女人,臉上似乎有著幾分期許,這是一個謎一樣的女人,余罪按捺不住那麼多的好奇,他扭頭道著:「那隨便走走吧,我準備回家。」
回頭,宋星月已經踱步跟上來了,兩位保鏢已經上了車,慢慢地隨行著,拉長了好長一段距離,夜色中只能聽到兩人輕輕地腳步聲,似乎都還沒有想到如何開口。
余罪先開口了,他問著:「你們是在這裡等卞雙林。」
「對。」宋星月歎氣道:「我查到了他女兒就在五原,可沒想到,在這兒等到了你。」
「出獄那天發生了什麼?」余罪直接問。
「你……」宋星月心跳了跳,看余罪篤定的樣子,爾後歎氣道著:「看來你知道了。」
「知道什麼?我還沒找到他。」余罪道。
「我僱人綁架他。」宋星月直言道。
余罪脖子一梗,給嚇住了,他愕然看了宋星月一眼,一想也對,這號女強人要能遵紀守法才見鬼呢,她有自己解決的問題的方式,估計現在解決不了,才想起其他途徑了。
「你還想知道什麼?」宋星月問。
「他溜了?」余罪問。
「錯。」宋星月淡淡地吐了個字,交給了余罪一摞照片,幾個血淋淋的手術照,效果很差,估計是手機拍的,就聽她說道:「去綁他的幾個蠢貨,不知道怎麼被他騙得動心了,到郊區拿人換贖金,結果被打成這樣了。」
余罪鼻子一哼,笑給憋回去了,老卞那能把死人說活的嘴,騙幾個土賊那太輕鬆了,他遞回了照片,轉著話題問著:「你綁他,想要回什麼?或者,你欠下了他什麼?」
「欠了他很多。」宋星月道,不過附加一句:「他欠我的,更多。」
「另一個問題呢?」余罪問。
「想要回,那份檔案。」宋星月道。
「那就說說這份檔案的事,如果你想談。」余罪道。
這是整個事件的核心,老卞就是用這個威脅、宋星月也最怕這個威脅,可恰恰這個威脅,余罪卻知之不詳,他想,那怕就再笑貧不笑娼,也沒人願意講出自己當娼的事。他沒有期待宋星月能和盤托出,而是在暗暗思忖著,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來意。
「我能相信你嗎?」宋星月問。
「不能。」余罪道。
「為什麼?」宋星月問。
「你應該對警察恨之入骨才對。」余罪道。
「是,有點恨,可我現在已經到這個位置了,計較這些就沒什麼意義了,所以,我一點也不恨你們。那怕是卞雙林曾經做過的事,我也不恨,他雖然有自己的目的,可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如果他願意談,其實這個很容易解決,他無非就是要錢嘛,我可以給他很多,幾千萬,一個億,都可以。」宋星月淡淡地道,女富豪就是不同凡響,一個億眼皮都不眨一下。
「你不用套我,我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雖然辦案有過交集,可你覺得,這種事他會和一位警察同謀嗎?頂多利用一下我。」余罪道。
這個反問比任何解釋都讓人信服,宋星月點點頭,有點失望地道:「也是,他除了自己,誰也不會相信的。」
「不好意思,讓您白跑這一趟了。」余罪道,他背著手,準備結束談話。
「「你確定想聽我的故事嗎?」宋星月似乎並不想走。
「你不怕講完再多一個威脅,我倒無所謂。」余罪道。
「我曾經是一個就是……那種……那種最讓人不齒的那種……就是經常被你們抓的那種:失足女。9*年工廠倒閉,我們一個紡織廠的姐妹,很多都於起了這個營生,沒辦法啊,跟上個窩囊男人,再攤上個窮爹窮媽,總不能坐著等死吧?於是我也就於上了,不好意思在當地,也不敢往遠處去,就在五原,就在五一路,舊巷那邊邊的小歌廳裡陪唱……」
宋星月娓娓道著往事,聲音裡帶著幾分蒼桑,余罪聽得出來,如果當初是被迫無奈的話,那之後就是無底線的淪陷了,那個來錢容易的方式,會自然而然地讓一個人變得好逸惡勞、變得不知羞恥。直到有一天掃黃,把她掃進拘留所。那時候,她已經是幾個姐妹的帶頭人了,所以處罰也最重,以容留賣淫的罪名被處以罰款和拘留。
不過她沒有想到這是生活的一次轉折,從拘留所出來,有位舊識輾轉找到了她,那是一位曾經數次光顧她生意的嫖客,之後成了她姘居的男人。
他就是尚未發跡的卞雙林。
她之後才發現,卞雙林之所以找她,不是因為垂涎她的姿色,而是有更重要的生意讓她去做。很簡單,他要和很多官場的、商場的、銀行的、國企的人打交道,他需要這樣一位可以做任何事的女人,於是宋星月就成了他依重的絕色武器,成了糖衣錢彈之外的另一種福利,很快宋星月在這樣的場合變得如魚得水。
他對她也不薄,給她錢、給她購車,甚至給她銷掉了案底,給了她一個正式的、光彩的身份,儘管宋星月不太清楚他是怎麼辦到的。直到有一天宋星月喜歡上了一個男人,提出了分手,卞雙林才惡相畢露,以那份檔案威脅她。
他說了,你要想結婚成家啊,我就把這個當賀禮送給你老公
說到此處時,宋星月長歎著氣,即便過去很多年了,也讓她兀自胸前起伏著,像嚥不下這口氣怒氣似的,曾經發生過多少爭吵、撕打,可想而知,就聽她幽幽地道著:「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我原本以為他是哄著我玩,可沒想到,他手裡真的有那份檔案。」
那是一份不光彩的檔案,是擋著她走向正常生活的一塊絆腳石。余罪側頭看著宋星月,從那很決然的臉色就可以直觀地判斷得出結果:兩個人決裂
他甚至可以猜測,許是宋星月遇到了又一次改變她命運的人,而那份不光彩的檔案,成了她一個最後的心病,結果也很簡單:除之而後快。
「那是你舉報了他?」余罪突然問。
宋星月驀地站住了,詫異地,警惕地看著余罪。
余罪笑笑道著:「別緊張,我猜的,否則以老卞的滑溜,警察沒那麼容易抓到他,他是案發後三個月才落網的,理論上,已經不是最佳的抓捕時間了。
「沒錯,是我。」宋星月輕聲道,她像很難為情似地補充著:「不過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這麼做,如果他真的是喜歡我,想和我過一輩子,我也認了,可惜不是。如果他還念及舊情,放我一條生路,我也認了,可他不肯;那怕他能像個夥伴對我,分我一杯羹,我也認了,可他也不肯,我在他眼裡,就是一個賤到為了錢可以和任何人上床的發洩工具……我不坑他,遲早會被他坑死。」
這可能就無解了,同夥反目恐怕是所有仇恨裡最難解的一種,十年牢獄,能積累下多少仇恨還真不得而知,不過余罪想,肯定不會少了,否則不至於出獄幾天,這矛頭就直直地指向星海了。
可他行嗎?余罪奇怪了,一個不名一文的釋放人員,要面對這個巨無霸的財團。
於是他有點奇怪地問了:「現在似乎不同了啊……我是說,他就想針對你,也得有這麼大的能力啊。別說他,就我這個警察遇上你們,也只能息事寧人了。」
「你不瞭解他,他的能力可是超乎想像……呵呵,不瞞你說,我都是他教出來的,做一件事,他能走一步看五步,別人在糾結用什麼方式的時候,他可能已經看到結果了。我還是小看他了,沒想到剛踏出獄門,就已經有人接應他了。」宋星月懊喪地道。
想想這老騙子的能耐,余罪突然間覺得很搞笑,一個警察,和一個組織綁架的幕後在商討,而且還是沒有結果的那種。他若有所思道著:「看來您知道的很清楚,我和此事無關……你們私事,我不便摻合,放心,對於您的**我會保密的,不過我想勸你一句啊,都走到現在的身份了,來得又不容易,得珍惜啊。」
「正是因為珍惜,我才不得不這樣做。那怕有一點奈何,那怕有一點能和平解決的希望,我都不介意的……可恐怕不行,他是個報復心極強的人,十年裡我曾經派過人去監獄探視他,他誰都不見。而且他在監獄裡拿到了兩個學士文憑,他的決心能大到什麼程度,我想想都害怕。」宋星月道。
「這就對了,他對所有人都很警惕的。宋總啊,看來,我們之間應該沒有誤會了,你總不至於認為,卞雙林會把檔案放在我手裡吧?」余罪問,掏著武器,合上了保險,宋星月隨意道著:「當然不會,以前確實是誤會。」
「謝謝您的理解。」余罪插好的武器,很客氣地道。
「你這麼聰明,難道不明白,我見你的意思?我的人在這兒守了很長時間了,就等著有人露面,知道是你,我專程趕來的。我知道,你在找他,而且,你肯定比我強。」宋星月道。
余罪愣了下,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學校的方向,周圍民居不少,很適合搞個觀測點,特麼滴,這個傻娘們,余罪心裡有緊張,如果老騙子能料到這一招的話,恐怕自己也落到他的眼底了。
「別擔心,沒人知道我在五原。」宋星月突然道,壓低了聲音。
「我還真有點擔心,我這麼個小屁警,捲進你們的恩怨裡,自身難保啊。」余罪道。
「危機何嘗不是機會呢?看你怎麼選擇了。」宋星月道,停下腳步了,看著余罪,很鄭重地道著:「我第一次把我秘密告訴一個陌生人,我希望,你的回答不要讓我失望。」
「威逼和利誘對我都不起作用,你可能要失望。」余罪淡淡地道,對於他,已經缺乏那根恐懼的神經了,特別是知曉來龍去脈以後。
「我要收買別人,可不一定光用錢。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也有;每個人都有弱點,你也不例外。不要太激動哦。」宋星月也淡淡地道,從包裡慢慢掏出個手機,點著屏幕,亮到了余罪面前:「他是你父親?」
屏幕上,正是老爹余滿塘坐在店門口,翹著二郎腿和夥計吹牛的樣子,余罪一看到此處時,人像石雕一樣冷下來了,宋星月還未開口,嗖地一隻手抓著她的領口,一下子把她釘在圍堵柵欄上,她驚恐地喊了聲,保鏢遠遠地奔上來了,就聽余罪惡狠狠地、咬牙切齒地罵著:「敢碰我家,信不信我剮了你。」
宋星月許是沒料到會引起如此劇烈的反應,她大口喘氣,被扼得幾乎喘不上氣來,保鏢飛奔上來的時候,余罪一放手,反身就是一個撩陰腿,那保鏢躲也不及,啊聲痛苦地捂著襠部,蹲下身了,後來的那位,幾步之外就停下了,驚訝地看著這場面,掏著電話要叫人。
動作停止,余罪已經退了一步,槍持在手裡了。
「滾……誰叫你們過來的?」宋星月怒吼著,明顯是吼保鏢了,兩位保鏢悻悻然退後了,她兀自喘著,看著一臉惡相的余罪,余罪不屑地道著:「既然你調查過我,就知道老子是誰?別說你這樣的,毒梟老子都釘死過幾個……比誰狠,你試試。」
撂了句狠話,余罪拂袖而去,他急急地掏著手機,拔著家裡的號碼,片刻接通,懵然無知的老爸估計有點喝多,口齒不清,還是後媽賀敏芝接的電話,噓寒問曖幾句,余罪這才放心地扣了電話,回頭時,宋星月還那麼陰魂不散的跟著,他惡相相對著,宋星月趕緊地抬手,示意著:「ok,ok,你冷靜一下,我們可能在交流上有問題,你誤會了,如果我真那樣做,怎麼可能站到你面前。」
也是,余罪瞪瞪眼道著:「隨你便,有事我特麼算你頭上……現在,談話結束,你可以滾蛋了。」
言罷而走,僵了,根本不準備再談了,宋星月懊悔不已了,看著去意已決的余罪,她似乎急中生智喊了句:「你沒聽清我剛才說的話,是疑問句。我再問一遍,他是你的父親?」
余罪心裡咯登一下,肩聳了聳,像是渾身不舒服一樣。
這是他心裡的心病,很小的時候,被人罵野種開始的。
「我對你沒有惡意,只是在查你的時候,發現了一些你身世的秘密,不要小看錢的威力,有時候它比警察還管用,你現在這個母親是繼母,你們親生母親我查到了,她叫馮寒梅,你對她還有印像麼?」宋星月道,幾步之外的余罪像石化了一樣,半晌無語,沒有走,也沒有回頭。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父親,就覺得那兒不對,我不是誣蔑他啊,不過你們倆人……難道你沒發現,爺倆的差別太大了點?一個精明於練,一個五短身材,就怎麼變異,也不至於變異到一點相似的地方也沒有啊?」宋星月又道,她說話很小心,小心到甚至有點緊張,斟酌了半晌又道著:「其實我很期待我們之間的合作,我知道你是誰,我知道你於過什麼,對你除了欽佩之外,我還真沒有其他想法……在查的時候,我的人無意發現了你的身世,而且追著線索,查到了你親生父母的近況,你……真的一點都不關心?」
「你想拿這個秘密來換什麼?」余罪回頭了,他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更沒有想到,居然有人刨出他的身世。
「友誼怎麼樣?」宋星月伸著手,示好。
「你們要懂友誼,我就不會是爛人,早就成聖人了。」余罪無動於衷,刺激了宋星月一句,警惕地問著:「你還知道些什麼?」
「你父母當年都是陶瓷廠的工人,而且都是下鄉知青,同時招工留在汾西了,從登記結婚到登記離婚,只有十個月時間。」宋星月道。
「那又怎麼樣?」余罪不屑道。
「不怎麼樣,但這十個月,恰恰就有了你,似乎結婚就為了生這個孩子啊。呱呱一墜地,當娘的扔下孩子就跑了,但凡有點母性的女人都不至於這麼絕情吧?你一點都沒有奇怪過,你為什麼叫余罪?」宋星月又問。
這是一個余罪從來不願去觸及的地方,多少個日夜的輾轉,多少個夢裡的思念,那已經是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時間久得幾乎已經忘記了,猝然提及,記憶如洪流襲來,兒時的一幕一幕,充斥著他的腦海,讓他糾結、讓他猶豫、讓他不敢觸及。
「辦戶口的那位老警察已經退休了,他告訴了我很多故事,還有幾位已經原陶瓷廠的工人,也告訴了我很多往事。」宋星月道。
「你是指城關派出所退休的所長,李軍濤?」余罪問。
「對,就是他。他和你爸是朋友,你的名字好像就是他起的。」宋星月道
「不可能,他的嘴很牢,我小時候就問他我媽去那兒了,結果他扇了我兩巴掌。」余罪道。
宋星月驀地笑了,笑著道:「確實不太可能,不過如果有人能給他解決一個子女就業的問題的話,那好像就可能了,不過動動嘴而已。」
「我對她已經沒什麼興趣了,二十幾年,你覺得還會有感情?」余罪道。
「可你對你的生父可能會有興趣的。」宋星月輕聲道著:「不要激動啊,據老所長講,馮寒梅和你現在的父親是奉子成婚,這個很多人包括你自己恐怕都知道,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但真相是,你母親馮寒梅原來愛人叫鄭健明,在汾西當年也是名人,很多人都記得他,傳說他很精明,倒賣煙酒、鋼材、電視視機等等,是第一批發家的人,不過後來好像出事了,那時候有條罪名叫『投機倒把罪,,他被通緝了,但沒有抓到他……他逃走後不到兩個月,就是你父母和馮寒梅結婚,然後又不到十個月,離婚連你的母親也不知所終。」
宋星月輕輕說著,她看到了,余罪像窒息一樣,在粗重地喘著氣。再然後余罪就都經歷過了,他有點明白了,為什麼在最初的記憶中,總是有著恐懼的影子,是對父親拳腳的恐懼,還是對小夥伴背後指指點點罵他野種的恐懼。他不止一次問及媽媽去哪兒了,回答他的永遠是兩個耳光。他也明白了,為什麼父親會有那麼怪異的舉動,年近半百續絃不說,又要生一個孩子。念及此處時,一種濃濃的忿意油然而生,天天在尋找真相,卻不知道,自己在謊言中生活了二十幾年。
「這就是李軍濤所長告訴我的,你名字的來由,余罪未了,又添新孽。他們的近況都在手機裡。」宋星月輕輕地,下了一個結語。
余罪閉上了眼睛,平復著心情,他不止一次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可當無從尋找真相,或者相隔日久,已經可以忽略真相的內容了,可當有一天謎底就擺在面前,他卻無法自制的感覺到了惶恐,真相……將如何面對。
半晌無語,宋星月又掏著那一部手機,遞給了余罪,一語未發,眼眸如星,期待地看著他。
「你想交換什麼?我確實不知道卞雙林的下落,甚至你說的真相我也不想知道。」余罪道,鼓不起勇氣去拿那部手機。
「什麼也不換,如果換,我想贏得你的友誼我們都是被生活欺騙的遍體鱗傷的人,你比我強,好歹還有理想,不過坐在我的位置,卻看不懂你的生活,這個世界充斥著謊言、墮落和**,比如我,只要願意花錢,可能找到十個、一百個、甚至更多的警察為我賣命。既然操守和理想都是謊言,那拚命的意義又何在呢?」宋星月問。
余罪地茫然地看著,沒有接手機,也沒有開口,他的心,亂了
「我還知道,幾年前的製毒案,真正的幕後顧曉彤現在還在國外逍遙,而她的父親也安然退休了,從副省級的位置上……而你卻在那次案子裡差點栽了跟頭,而且,你的一個同伴死了,就死在你的懷裡。對嗎?」宋星月道,癡癡地看著余罪,這個謎一樣的人物,終於在他的面前,漸漸地揭開了神秘的面紗
余罪悲從中來,抽泣著,一瞬間淚流滿面,他大把大把抹著淚,痛苦地抑制著,卻怎麼也止不住。
「對不起,我不是非要觸及你的傷心事,只是為他覺得有點不值,底層人的命運都不會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管你怎麼掙扎,都改變不了悲劇的結局……或者我簡單地講,你難道沒有想過,像你這樣,有前科、有污點的警察,還有機會走到更高的位置嗎?那怕你功勳纍纍,也會被出身所累。」宋星月道。
淚流滿面的余罪,似乎根本沒有聽進去這些,他抹了把淚,鄭重地道著:「我知道你想於什麼,不過你仍然會失望的,我是什麼人由不得你來評價,我的命運,也由不得你做主。」
「錯,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宋星月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把手機塞到了余罪口袋裡,退了一步,將欲離開,她又回頭道著:「手機有我的號碼,想通了就聯繫我,升職晉銜真的很容易,不需要拚命去換,否則那麼的警星閃爍的,都是從那兒來的……如果你想離開警營更容易,有一天你會走到比我更高的位置的。」
她說罷,輕輕地走了,款款地上了車,絲毫沒有停滯,只留下了余罪呆呆在站在夜色中,過了好久他才省悟,卻一直沒有勇氣去看那部手機裡的內容。他就那麼站著,之後又坐著,之後臉埋在雙臂間,,就那麼孤獨的一個人、在孤寂的夜色裡、孤獨地面對著霧霾深重的夜空,默默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