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擋在大伙面前,這是要身先士卒的架勢啊,可鄉下人未必認你那個理啊,苟盛陽、巴勇和隊長並肩站住了,連肖夢琪也在背後拽著余罪,生怕他愣勁上來,真於起來。
卻不料余罪火了,一側頭就罵巴勇:「滾蛋,對大叔什麼態度?」
又一側頭罵苟盛陽了:「你也滾,跟大哥也說不清楚,還用賣羊嗎?馬上就十幾萬到手了。」
連斥兩人,兩人一愣,余罪已經是滿臉堆笑,拱著手抱拳作揖,嘴裡不迭地說著:「哎呀呀,恭喜啊,大哥,發財啦,馬上就能蓋房娶婆娘啦……大叔,發財啦,馬上就能多群羊啦……大哥,你有媳婦啊,沒關係,換個媳婦……快,把狗打發走,別礙事。」
余罪不怕人,就怕耷拉著舌頭的那幾條牧羊犬,三個羊倌聽愣了,奇也怪哉地看著余罪,楊老三不信地道:「又騙我們?」
「嘖,誰騙你啦?井裡就是葛寶龍,靠,懸賞十五萬捉的兇手。你們肯定不關心這事,這事吧,我派兩人跟著你們,繼續往前趕,到地方賣羊。我們剩兩人,那個」余罪說著猶猶豫豫,眼光閃爍,特別是「十五萬」強調得很清楚,那可是白來的錢吶,他看三個羊倌太遲鈍,又提醒著:「他已經餓了兩天了,我一個人就能對付,要不各位,繼續賣羊去?」
「不行」楊老三吹鬍子瞪眼。
「對,不行。」二羊倌醒悟了。
「那是我們……」羊倌道,覺得不妥,改口道:「我們的羊發現滴。」
「對嘛。」余罪樂了,撫掌得瑟著:「這生啥氣嘛,抓到領獎金啊,全白來的,十幾萬吶蓋個房,換婆娘,加群羊,啥都有了,白撿的。」
哎對對對,三個羊倌省悟了,搓手,跺腳,渾身貓抓癢癢一樣難受,楊老三年紀不小了,狐疑地問著余罪:「你不會跟我們搶吧?」
「我們警察抓個壞人,那是份內事,可你們就不同了。這道理您老這麼明白,能不清楚。」余罪道。
是啊,三個羊倌堆一塊咬耳朵了,幾句之後看樣子信了個七八成,余罪催著:「商量啥,把人想辦法弄上來,啥都清楚了,交給警察……立馬換錢。」
「可這……沒繩子啊。」羊倌愣了。
「這兒這兒……」余罪指著羊倌的布腰帶,那羊倌毫不遲疑,開始寬衣解帶了,不夠長,那好辦,余罪一催,三個都脫,還不夠長,仍然有辦法,長鞭子拆了搓繩;沒法往上吊,余罪就輟導著羊倌下井,不敢下……怎麼不敢下?都快餓死了他還能殺了你,那我下了,十五萬歸我?
這怎麼行,年輕點的羊倌拽著余罪死活不讓下了,直勸著:「兄弟兄弟,你救上來不算錢,我來我來。」
一輟二哄三教唆,這事情轉眼都辦嘍,苟盛陽在一邊看得直咬嘴唇,憋著笑,巴勇早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悄悄一豎大拇指道著:「都叫我大嘴巴啊,我和隊長差遠了,隊長這嘴能頂幾個刑警隊。」
「這可省事了啊……隊長這是唇槍舌箭啊,呵呵。」苟盛陽捂著嘴笑。
肖夢琪被這急轉直下的形勢看得也是瞠目結舌,她喃喃地說著:「這天才絕對都是天生的,絕對不是學出來的。」
三人啥也沒於,就哭笑不得地看著,第一繩上來了,哎呀,居然是頭羊,氣得楊老三在上面罵著:「拉著啥羊呢,羊不要了,快拉人,那可都是錢吶。
「快點啊,死了可不值錢啦。就跟活羊死羊不是一個價一樣。」余罪蠱惑著。井上的兩位羊倌催的更急了。
井下的也被催得急了,扯著嗓子罵著:「這逑人身上臭死了……腿也尼馬摔折了。繩綁腰裡不夠長。」
「把他往上頂頂……別勒脖子,死了不值錢了。」上面的喊了。
「知道了,死不了,餓昏了。」下面的嚷。
七嘴八舌、七手八腳,顫危危地把人終於拉出井口了,一股子濃重的臭味撲鼻而來,把羊倌都熏了一傢伙,拉到了地面上,一放自己就躺下了,嘴巴上還沾饃星子,余罪又是喊水,又是喊吃的,還對著臉噴了口酒,這個管用,那人灌著水,啃著饃,吃得激動得全身哆嗦。連余罪給他打上銬子都不在乎了。
沒錯,就是葛寶龍,身上還穿著帶血的毛衣,袖口血已凝結,蓬頭垢面的臉上,一對眼珠子冷漠的只認識食物,余罪起身時,好一陣子心裡糾結,現在這個人,也餓得只剩下本能了。
肖夢琪慢慢地拿起手機,拍了幾張照,向專案組回傳了一個信息:
「葛寶龍已經抓到,龍脊灘,二級路十一公里處。」
後來又加上一句:「抓捕單位是莊子河刑警隊。」
「抓到了?」
李玫狂喜間,人像呆滯了,照片、現場回傳後,她一陣子熱淚盈眶的感覺,旁邊的張薇薇催著她:「快啊,李姐,大家還在雪地裡找呢。」
「我太激動了,咱們總算沒有白來……」李玫抹了把淚,直通著專案組長的電話:
「最新情況,葛寶龍已經被莊子河刑警隊抓到在龍脊灘,請求指示。
一個電波把整個區域的警力都驚動了,吹呼的,雪地裡打滾的,抱起來相慶的,各個區域都是吼聲一片。
第一感覺是慶幸,不用再遭這罪了。
馬上接踵而來的感覺是嫉妒,誰走了這麼大狗屎運啊?
相互傳話間,一問是莊子河刑警,只去了幾個人,趕了一群羊找到的,哎呀,從特警隊到重案隊,領隊的恨不得把腦袋埋雪地裡,這樣也行,這不是打臉麼?上千裝備精良的警隊,居然不如一群羊。
通訊的頻道裡,不間接地響著這樣的聲音:
「莊子河刑警,誰和他們在一塊,讓余賤接話……」
「余賤,余賤,呼叫余賤,真特麼滴,也不叫上我們沾沾光……」
「賤人,請客啊。」
「賤人,尼馬把功勞搶回去能吃啊。」
九大隊隊長陳朝陽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第一件事是去看了看嫌疑人,確認無誤,第二件事,是向莊子河的隊長余罪敬禮,步話響時,他遞給了余罪,余罪聽著裡面嘈雜的喊聲,大部分都是同過學、同過事的,正向現場趕來的,貓抓癢癢地在步話問他了。
「我是莊子河刑警隊長,余罪,誰找我?」余罪拿著步話,慷慨了一句。
步話裡一下子亂了,叫余賤的、罵賤人、埋怨不叫上兄弟的、準備宰客的,余罪拿著步話向同行幾人曬著問:「看看,這是赤果果的羨慕嫉妒恨……哈哈,你們說,是安撫一下兄弟們受傷的自尊?還是拉拉他們的仇恨?」
「安撫什麼,他們不行就是不行。」大嘴巴得意地道。
「刺激一下,小看咱們隊,讓咱們發盒飯。」苟盛陽得意地道。
「美女,你呢?」余罪問肖夢琪,肖夢琪嫣然一笑附合著:「同意,不遭人妒是庸才。」
「那是。」余罪拿著步話,想了想對著步話喊著:「靜靜,余罪隊長要講話。」
靈了,一下子無線電全靜默了,以為余罪要說案情,卻不料余罪笑著,用相當拉仇恨的口吻道著:
「兄弟們,別不服氣啊……你們喊我余賤,豈不知道,這賤……也是一種風騷,你們是學不會滴,都把手洗於淨,等著到台下為我鼓掌啊。」
啊呀,話音落時,步話又炸響了,余罪一扔給九隊長,抹了塊於淨的地方,坐下和老狗、大嘴巴,頭碰頭點煙抽上了。
哎呀,那抽煙的樣子也得瑟的厲害,偶而和肖夢琪四目相接了,這賤人總是呶著嘴,挑著眉毛,眨巴著賊眼,輕佻地來聲口哨,肖夢琪一抹剛開被他啃的地方,沒來由的好一陣臉紅……
抓到了……抓到了……
市局組織往外地調拔的警力調轉車頭,開始回程了,哎呀,可算是長舒了一口氣。消息從武林村設的專案組直達四面八方,除了緊急調拔各單位搜索的警力到龍脊灘設防,省廳也在動了,本來五十多個小時沒抓到人覺得好漫長,現在一朝成擒,又覺得呀,在五十多個小時,這麼短的時間裡抓到滅門兇手,簡直是可以大書特書的豐功偉績吶。
宣傳部第一時間奔赴現場,市台、省台、還有若於報社記者聞風而動,一窩風地往事發地跑,許平秋和王少峰在省廳大院等到崔廳長的時候,前方請示已經來了,早有媒體記者被堵在封鎖線以外了。
「老同學,媒體去了不少人,你看怎麼辦?」王少峰問,此時臉色如雪後方晴,燦爛得很。
「你是領導,你說了算。」許平秋笑著道,兩人相視,怎麼就這麼志得意滿呢。
崔廳在秘書的陪同下出來的時候,兩人快步迎了上去,崔廳長二話不說,拱手作揖,連口說著:「謝謝二位,謝謝,要再拖幾天,我都不好意思出省廳這個大門了。」
「崔廳,那有上級給下級道謝的。」王少峰客氣道。
「一定得謝謝……除了謝謝,還得有句對不起啊,幾個小時前,我都動搖了。」崔廳長笑著,王少峰提前一步搶了秘書的省,給領導開車門,平時倒坦然坐之了,得,今天不行,崔廳長親自開了後面車門,請著兩位上座,兩人不敢,還是秘書笑著把他硬推上座的。
話題沒別的,就是好奇,當許平秋簡要把找到經過講了之後,崔廳笑意盈意的臉僵住了,領了群羊,一半是思路,一半是運氣,就掉在離路面不到三十米的廢井的,果園的廢井,距離警隊搜索的長度不到十米,連著錯過了兩次,據剛剛的詢問,這傢伙第一天都聽到腳步聲了,沒敢吭聲;今天是被餓昏了,結果一羊掉去把他砸醒了,見著放羊的就喊救命。
「這事啊我得做深刻檢討。」王少峰謙虛地道著:「沒有預計到這種發生的意外,而且排查兩次錯過了時機。」
「我也得檢討一下了,其實最初的直覺判斷是非常正確的,跑不出二十公里,慌不擇路……我幾次都動搖了,還好,總算沒漏掉。」
崔廳回過頭,兩眼瞪得老大,上上下下打量了兩人幾眼,笑著道著:「我怎麼聽著你們倆人的話,像在邀功啊,想檢討沒問題,回家一個人時候慢慢做……現在嘛,誰也不能抹煞五十多個小時抓到滅門兇手的功勞,你們可以不在乎這個功勞,我不行,全市的和諧安寧啊,太需要這種捨小家顧大家的精神了,在這個上面,你們一點都不用謙虛。」
王少峰悄悄瞥眼看老同學,兩人像心照不宣,微微一笑。崔廳終於也接受了這個結果,嚴肅地說完,又笑著道:「雖說是羊找到的,可畢竟羊也是咱們警察請來的不是?所以根子上,還是咱們的警察隊伍中有能人,機智多變,驅畜為兵……呵呵,怎麼這招也能想出來,真難為他們了。總不成他也趕過牲口吧?」
「崔廳,那位在羊頭崖鄉呆過,是個名人。」許平秋提示道。
「哦……哦,我想起來了,就那位,反扒隊襲警受害的,現在到莊子河刑警隊了?」崔廳饒有興趣地問。
「對,一個月前,剛抓了一個部h級逃犯。」許平秋道。
「好,好,非常好…看來重案隊有接班人了啊,好好培養,現在這樣的環境啊,像這樣能征善戰的同志,還真不好找,少峰啊,你們專案組好好研究一下,對此次追捕的有功人員,一定要大力宣傳,夠格夠條件的,把他們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哎呀,這個年過得,真叫懸乎啊。」
崔廳長舒了一口氣,愜意坐正了,許平秋和王少峰依然是眉目傳信,這時候老許在想,王局一定後悔曾經把這個人當成棄子;王少峰臉上稍有尷尬,他卻在想著,這個絕好的棋子,似乎也並不掌握在許平秋手裡,從人家敢和他當面強嘴就感覺得出來。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王少峰在回憶著那次見面不過聞名的經過,頂個警員銜的在全市何止成千上萬,明明普普通通,可偏偏有些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總是讓他輕輕鬆鬆地攫取在手裡。
這個人,能用嗎?他揣度著,襲警案肯定是作手腳了,不過深港那次可是實打實的拚命,這樣的人打著燈籠也難找啊,他的弱點………是魯莽?貪財?好權還是好色?王少峰細細揣度了一番,又有一個新發現,好像屬下那些人慣常的毛病,這個人大部分都有,遍是弱點,反而讓他無從找到駕馭的途徑了…
省廳來人到場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其實就拍攝了一個嫌疑人被解押上囚車的鏡頭,那是一張冷漠、猥瑣,已經絕望的臉,觀之令人憎惡。
省廳領導在接受現場採訪的間隙,許平秋招手叫著肖夢琪,那個尋人隊伍頗有看頭,人人搞得一身泥跡,那是發現真相後興奮趴在雪地上造成的,肖夢琪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自己的髒衣,許平秋背著手卻是笑道:「挺漂亮的,人也漂亮,於得也漂亮。」
「謝謝許處。」肖夢琪敬禮道。
「告訴我,你怎麼能想起跟他摻合在一起了?」許平秋不解地問。
支援組要找一個縝密思維,且精通各類警務的領隊,在一方面,許平秋知道就把余罪再投一次胎也不合格,可沒想到中意的肖夢琪,這樣的高知也會和那個野路子的走到一起,走到一起也罷了,居然還真把人找到了。
「案發後的第一天晚上,我一直在想可能逃匿的地方,後來我試圖到現場尋找點靈感,沒想到碰到余罪也悄悄去了……他很專心,從現場的細節開始,他模仿了一遍行兇經過,行兇用的時間、行兇的手法、從不同的傷口判斷行兇者對受害人心態,都非常準,而且他模擬了逃跑,直跑到鎮外兇手的停留地……在那兒,他判斷兇手是出於本能,支持他這個判斷的證據,全部來源於對嫌疑人心理狀態的揣摩。」肖夢琪道。
「就是說什麼自卑、自私之類?」許平秋有點外行了,理解不了那種心態
「對,他的話講,很慫的一個鳥人,既不敢偷,又不會搶,也就酒醉時候有那麼很短時間的瘋狂模式,一過這個時間,他仍然會自動縮回原形。怕死、膽小、猥瑣、自卑……這樣的連溶入不到周圍環境的人,跑不了。」肖夢琪笑著道,又補充著:
「我一直覺得既然有揣摩到嫌疑人心態,瞭解他的生活狀態,那就應該離嫌疑人是最近的。事實證明他的推斷完全正確,葛寶龍根本就是憑著一股子本能在跑,慌不擇路栽進了井裡,殺了六個人,這人根本沒什麼感覺,上來就要吃的,我們剛問了他幾句,他就什麼都說了…案由很簡單,買房想從岳父岳母這裡借點錢,老兩口不給,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就釀成了這樁血案。」
「哎,這畜牲啊。」許平秋背著後,興味索然地感慨了一句。
肖夢琪敬禮相送,回頭時,卻發現又出問題了,剛解押走人,三個放羊的圍著余罪不讓走了,她趕緊奔上去,剛要解釋,那羊倌一擺手把她擋住了,義正言辭地講:「跟你沒話說……錢吶,我們可朝你要錢了。」
「揍是,你得給錢啊。」另一羊倌,看看遍地警察,他不敢發飆,可並不妨礙他敢糾纏著要錢。
「好好稍等片刻,我去請示一下我們領導。」余罪安撫著,好容易說通了,他奔向許平秋,遠遠地看著敬禮,請示了兩句什麼了,旋即興沖沖地跑回來了,三個羊倌期待地問著:「咋樣?」
「獎金兩天內到鎮派出所,你們回村開一個身份證明,然後直接去領錢就行了。」余罪道,一指許平秋道:「認準他啊,他叫許平秋,是我們的領導,負責給你們發錢。」
肖夢琪沒敢吭聲,她覺得這話明顯有問題,三位羊倌可是信了,不迭地講謝謝,一謝余罪拉架子了,一伸手:「哎,我說幾位,你們得把錢給我吧?」
「啥錢?」羊倌嚇了一跳。
「我的訂金啊,抓到人了,羊不用吃了,還是你們的,你們呢又撿了大便宜,總不能還讓我賠上訂金吧,回去也沒法報銷啊,你說對不對?」余罪誠懇地道。
哦,也對,三位羊倌實誠,趕緊地掏錢,就那幾千塊,全扔給了余罪了,余罪樂滋滋往兜裡一塞,叫著肖夢琪走,剛走又回頭,看三位興高采烈的羊倌,他補充了句:「對了,獎金只有一份啊,只能一個人去領,你仨人合計合計咋辦吧,別誤了啊,兩天以內到鎮派出所領。」
一說就拉著肖夢琪快走,三位羊倌愣了下,互看著,年紀最大的楊老三一拍胸脯:「當然是我領,我的羊掉下去的。」
「還是我的狗的發現的。」另一羊倌不服氣。
「人還是我救上來的。」剩下那位更不服氣。
各有功勞,分不均了,先是三個吵著,後是唾沫星互噴著臉,再後是你拽我、我扭你,三個老少羊倌互掐上了,就在雪地裡打滾,牧羊犬圍著汪亂吼,一時間好不熱鬧。
「你也太損了,訂金都要回來了,還鼓動人家內訌?」肖夢琪雖然對羊倌沒好感,可也沒惡感。
余罪笑著道著:「我就不鼓動,見著錢也要內訌的。」
「真給他們發懸賞啊,確實不是他們主動發現的啊。」苟盛陽道。
「可不發點,也說不過去啊。」巴勇有點同情這幾位羊倌了,隊長連訂金都要回來了,要沒獎金,那仨可什麼也沒落著。
「有,不過沒有那麼多,協助辦案,總隊拔獎金一萬,懸賞十五萬怕是沒想了,國家的錢沒那麼好掙。」余罪笑道,說了領獎金,隱瞞了獎金的金額,不知道羊倌們會不會很失落。
不過還好,總比沒有強。四人同乘一車回市區,車走時三位羊倌還沒有打完,估計商量好還得一段時間,車行所過,回望時,龍脊灘已經成了警車和警察的汪洋,尋找的那把丟失凶器又將開始了,能找到,肯定已經沒有懸念。
只是靜下來的余罪,彷彿仍有懸而未決的事一樣,得意之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若有所思,肖夢笑著問:「怎麼了?好像你一點也不高興。」
「對呀,隊長,我看莊子河小廟容不下您這尊大菩薩,用不了多久啊,得有幢大廟調您去當方丈。」苟盛陽道,由衷地祝賀了句,警中像這種事是明擺著的,肯定要往上提。
「其實,我…嘖…」余罪難為地道,他說不清自己的感覺,那個猥瑣的,令人可憎的嫌疑人;那個可憐的,躺在雪地裡幼小的屍身,確實讓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想了好久才舒了口氣,猛然間發現與座三人都看著他,他笑了,有點無奈地笑著道:
「其實我越來越討厭這個操蛋職業了,嫌疑人、犯人、死人……天天見這些人,嘖,就有點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正常人了。」
拉開了車窗,余罪是恰見到法醫車行的時候說這話的,巴勇和苟盛陽面面相覷,不知道隊長何來的這些感慨,這時候肖夢琪卻似乎明悟一般,她感覺到了那種猶豫的、躊躕的、欲行又怯步的複雜心態。
是之於他自己?還是之於這個職業?肖夢琪說不清楚,不過她感覺到了,經常滿嘴胡話的余罪,這一句絕對是肺腑之言。
次日,在距武林鎮不到五公里的路邊草叢裡,找到了殺害六人的凶器,此案證據鏈無懈可擊。也在當天,僅用50個小時抓到滅門案兇手的報道見諸於報端和電視,這是從接案時間算起的,加了好多水分,至於報道的內容嘛,渲染的數千警力圍捕,最終一舉成擒,神馬羊啊什麼羊倌找到的事隻字未提,不過內部的通報上,莊子河刑警隊又有數人榜上有名。
功高未賞,征戰又來,又是連著數日大雪,造成了五十年未遇的雪災,剛剛從滅門抓捕現場撤回來的警察們,沒有時間享受春節了,又是一個全警動員令,把數千警力送到了救災現場,交警在疏通道路,武警在給受災嚴重的地區搶運物資,民警的隊伍也沒閒著,每每市政部門一告急,政府第一時間就想起了警察,正月天裡,經常見那些身著警服的,在各路段擔負起了鏟雪和清運積雪的任務。
這個年啊,可怎麼過得啊,一肚牢騷,滿嘴罵娘,罵完了附下身,還得繼續於著。
沒辦法,總得有人去做,誰讓他們是警察呢?
這年啊,就這麼一點也不消停地過去了,和往年沒啥兩樣,區別就是比往更累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