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好隊,一個一個上車……」
標哥在門口得瑟著,表情正義凜然,聲音宏亮悅耳,他瞄了眼記者的鏡頭方向,又挺了挺身姿,做了一個更帥的姿勢,對著一群美女,一揮手嚷著:「保持隊型。」
這尼馬還有什麼隊型,出來的姐們全是低胸露腿,兩手捂著臉蛋,乍看一眼,全是雪白美腿林立,各色的高跟鞋搖曳,那隨風擺動著的裙裾若隱若現,讓標哥這正義凜然的心裡,怎能不多一份憐香惜玉。
「哎喲……」有位妹子一不小心,高跟鞋一歪,扭腳了,人一傾歪倒在地,她吃疼地叫著,顧不上掩面了,滿臉都是痛苦之色,鼠標剛要去扶,卻見得門口駐守的特勤厭惡地看了一眼,都沒人搭理她。
「這怎麼了,攙人一把能把你累著?」標哥想也沒想,直接上來,把妹子扶起來,關切地問著:「疼得厲害?小心點下台階……沒事,哭啥,頂多協助個調查,又不是不放你了……真捨不得這兒,出來還能於嘛。」
哎喲,那妹子本來哭著,一下子氣得哭笑不得了,前後兩位姑娘掩著臉,不知道是哭是笑。可鏡頭後面的記者該哭了,這麼嚴肅的場面進了這麼個貨,掃黃打非的氣氛全部給破壞了。
「掐了,這段掐了。」現場採訪道著。
攝影師調著鏡頭道:「讓那胖子走開,礙事呢,一點警察形象也沒有,找個威風點的。」
「好勒。」採訪奔上前了,找著特警,特警指指現場的一輛車。協調之後,不一會兒肖夢琪從樓裡出來了,不得不承認,肖領隊在這個場合還相當合適的,英姿颯爽的女警和抹脂抹粉的失足女,成了鮮明的對比。
至於標哥,被從通訊指揮車下來的俞峰拉走了,俞峰拉著,鼠標不走,不迭地道著:「拽我於什麼?好容易露個面,尼馬肖夢琪連鏡頭也搶。」
「標弟呀,你這麼胖,又長這麼猥瑣,有損人民警察形象啊,電視台的沒法錄啊。」俞峰道,拽著鼠標不讓他進鏡頭裡了。
「我猥瑣?靠,找刺激是吧?」鼠標火了,回頭要掐俞峰,俞峰指指現場一角,許平秋正從車裡下來,這他不敢造次了,被俞峰拉著往通訊指揮車上跑
鑽進車裡,李玫正張著大嘴很沒節操地拍桌大笑,笑著放著剛才的場景直道著,標啊,你這同情心是不是太氾濫了,知道你想扶一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小姐的姘頭呢。你看多像。哈哈哈。
「切。」鼠標車廂裡一坐,傷自尊了,拍著大腿講著理:「咋了,那失足女,也是女人,也是人,就有罪有錯,也不能把人家不當人啊。」
喲,挺有道理,俞峰豎大拇指了:「標弟真博愛。」
「啊呸,他巴不得領回家呢。」李玫不理會了,移動著幾個分屏,在看到一輛車時,像是驚了一下,趕緊地從頻道裡匯報著:
「零號……56rr車號出現……重複,56rr車號出現。」
「放進來。」聲音傳回來了,鼠標怔了下,聽得很清楚,是許平秋。
56rr警車這個車號在場大部分警察都知道是市局王少峰局長的專車,那輛車駛近了警戒線,就有晉立分局、市局直屬督察處的兩位迎上來了,車窗搖下時,王少峰不悅地問著:「你們怎麼都站在外圍看?」
「進不去,特警要口令。」
「我們督察也進不去,他們只認口令,不認證件。」
「特警?」
王少峰撇了下嘴,省總隊特警,市局可插不上手,但作為副廳,這件事起碼也應該讓他知道啊。如果是特警,那就是楊武彬了,他現在嚴重懷疑,是廳長的直接授意。
沒有多說,他駕車駛近了警戒線,邪了,根本沒要什麼口令,那幾位特警齊齊向車輛敬禮,放開了路障。一下子讓王少峰的虛榮心滿足了一下下。
這裡看樣子已經接近尾聲了,兩輛大巴閉合了車門,正啟動著,來往的警服人員正穿梭忙碌著,門口還架著攝像機,不遠處就停著市電視台的採訪車,這動靜可是夠大了,最起碼比王少峰記憶中幾次掃黃打非的現場都要大。
能兜著這麼大的事?是誰?
他心點有點嗝應,如果是崔廳直接動用特警,而且是跨過他這個主管領導,更甚的是許平秋也參與在其中,那他的心裡就開始打小鼓了,免不了要揣度領導究竟是什麼用意。
正想著,把車靠邊讓行,有位現場的特警敲敲車窗,他搖下車窗,那特警敬禮匯報著:「報告,我們首長正在等您。」
特警指了指停車場的角落,王少峰把車泊到了不起眼地方,下了車,在幾位特警的簇擁下了,走出了視線的開闊地,直奔向那輛停在光線昏暗處的車上
彭聲關門,不用看,一聞煙味,他知道是誰,直問著:「老許,究竟怎麼回事?」
「打黃打非嘛,小事。」許平秋道。
「怎麼我一點也不知情?」王少峰氣憤地道。
許平秋沒有吭聲,在斟酌。不過在王少峰的理解卻是另一番情況,他小聲道著:「老許,咱們可是老同學了,上面這次跨過我,組織這麼大的行動,是不是崔廳對我本人有什麼看法……崔廳一直很看好你啊,關鍵時候,你不會把我這老同學放一邊吧?」
黑暗裡,許平秋慢吞吞地道:「這事啊……崔廳不知情。」
呃……很清晰的一聲嗝聲,把王少峰噎了下。
還有更猛的,許平秋道著:「我調楊武彬的手下辦的,目前為止,就我和他知情。」
「你……你……你這是犯罪啊,私自調拔警力,未經授權擅自行動……老許,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王少峰氣著了,沒想到這麼大事,居然是許平秋一個人在攪和。
「那就什麼也別說,先處理這裡的事,怎麼樣?」許平秋道。
「你惹的亂子,你處理吧,許平秋,你可有點太過份了啊,這事我會向崔廳說明情況,你留著等在黨委會上解釋吧。」王少峰嗒聲開門,準備走了。
「你太衝動了,衝動會壞事的。」許平秋道。
「衝動?我衝動?」王少峰氣笑了。
許平秋不聲不響,把一台平板遞上來,肯定現場指揮的發現,王少峰按捺不住好奇,翻看著,知道這裡肯定藏污納垢,可一看之下還是被震驚到了,管制刀具四十多把、仿製手槍兩把,子彈十九發;各色毒品和吸食工具就更不用說了,到現在還沒有統計出準確的數字,不過僅配電室發現的三點七公斤搖頭丸,就夠這裡經營者喝一壺了。
粗粗一覽,他默默遞了回去,在這個位置上,再大案子也不會驚訝到不可自制,不過仍然有點出乎意料了。
「我會做一個這樣的解釋,總隊直屬的特勤在追捕一例網上逃犯的過程中,發現橙色年華存在大量的涉黑、涉黃、涉毒違法行為,根據特勤條例,在危急的情況下,有權向一切警務機關尋求支援,其他警務人員有義務採取必要措施……對了,確實抓到了一個網上通緝的人員。」許平秋道。
「你這是先開槍,後畫靶紙。」王少峰忿然道。
「有什麼區別嗎?反正擊中目標了。」許平秋道。
「你……好,老許,你狠。」王少峰又關上了車門,小聲道著:「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橙色年華的經營不但有省府的關係,而且和咱們隊伍裡某些人也息息相關,這兒一動,打擊面有多大,你考慮過後果嗎?咱們那項工作離得開地方上方方面面的支持。」
「這個要不咱們一起考慮下?」許平秋道,看著王少峰,王少峰氣得無語了,許平秋卻是道著:「老同學,你可是一市警務最高長官,這麼大快人心的政績,你不會不要吧?你就不要,別人該把賬算你頭上,也照樣要算你頭上啊?你就解釋說是我於的……有人信嗎?」
「你……你真無恥。」王少峰氣得,有想扇人的衝動。
「那你說怎麼辦?這麼多罪證都查到了,想捂也摀不住了呀,現場記者已經採訪完了……對了,裡面涉及的官員可不少啊,有些還被困在頂樓呢。好像……電視台的一位副台長在,還有市發改委的,還有稅務上的人……還有……」許平秋小心翼翼地道。
「夠了。」王少峰吼道。
「好,夠了,就這個事,您要不接,那我接下來了,反正您也看我不順眼,早想打發我退二線休息了。」許平秋道。
說是這樣說,可許平秋一點也著急,這事就是大肚婆娘臨盆了,不接也得生出來。
王少峰知道自己躺著中槍了,擔不擔都是他的責任,而且擔著比不擔的責任更大,半晌的考慮,他又開著車門,一言不發地下去了,許平秋提醒著:「王副廳啊,記者在等著採訪啊。」
彭聲把門關上了,一個很憤怒地回答。
不過回答之後,許平秋看到了王少峰踱步向著橙色年華的大廳走去,特警簇擁著,一介紹總指揮來了,記者又是蜂湧而至。此時的王局,臉上憤怒已經換成了嚴肅和莊重。
一個精心準備、細緻偵察、針對我市黃賭毒的專項行動,在王局的發言中誕生了
估計沒人看得出來,鏡頭前的王局,比那些損失慘重的幕後經營還難受。
余罪是匆匆從後門跑出樓的,十一時四十分,現場的處理已經接近了尾聲,涉案的重案隊和分局接了一部分,未涉案的順利交接到了l10指揮中心和轄區派出所處理,他這個現場指揮的任務圓滿完成了。
後門……總是從不起眼的地方溜走,出門時余罪心裡滿當當地全是幸災樂禍,有過稍有嗝應的是,知道了王少峰的出現,這個龐大的行動戰果,光環估計又要籠罩上領導腦袋上了。
出了門,上了車,車隨即發動,許平秋回頭問著:「過了癮了?」
「嗯。」余罪得意地道。
「舒服啦?」許平秋又問。
「爽」余罪道。
許平秋哈哈一笑道著:「有句話叫得意忘形,千萬別犯了這個錯誤啊。」
「知道。」余罪道,又問著:「許處長,怎麼王局又出來了?」
「這有什麼稀罕,你捅的婁子你兜不住。我捅的婁子,我也兜不住,總得找人一起兜著吧?」許平秋笑著道。余罪想了想,一豎大拇指道著:「這辦法好。」
「好在什麼地方?」許平秋笑著問。
「這是打臉的最高境界。」余罪道:「就是讓他自己打自己的臉。」
「哈哈……這小子。」許平秋和余罪相視大笑。司機也笑了,一笑余罪聽出這個一直沒說話的居然是任紅城,他驚訝地道著:「哇哇,任處您也來啦?
「你可以忽視我的存在,呵呵,當我沒來過。」任紅城笑道。
「多虧老任啊……以後你多跟老任學學,別那麼衝動。」許平秋隨意地道著,余罪聯繫老任的身份,猛然省悟道:「哦,我明白了,你們早有針對橙色年華偵察了,這次只是適逢其會對不對。」
「對,那是個滋生犯罪溫床,不動它可以,不瞭解他就不對了。」許平秋淡然地道。
人出名了再整他,豬養肥了再宰它,這點理余罪還是懂的,不管黑白,在行事上多少都透著陰謀的詭計的味道,這件事他不敢多問,直接噤聲了。
車行不遠,許平秋又遞了一支煙,余罪接著點上,知道還有事,許平秋出聲問著:「知道還要於什麼?」
「窮追猛打。擴大戰果。」余罪道。
「呵呵,對,怎麼於我就不用教你了,期待除惡務盡可能難了點,可我們竭盡全力還是能做到的,橙色年華的監控記錄已經被收繳,牽涉的人員應該相當可觀,如果從喬三旺身上打開突破口,一定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能做到嗎?」許平秋沉聲問。
「能,滯留他四十八時間,差不多。」余罪道。
「錯,時間頂多給你到天亮,對了,抓捕喬三旺的時候捎帶了人,同被抓捕的還有財政局一位副局長秦建功,緝虎營分局長平國棟,還有你早就認識的兩位,栗小堂,關澤岳。」許平秋道。
絲,余罪一吸涼氣,尼馬這才認識到老許不是一般地狠。
「緊張什麼,用的都是你的人。還是你會用人啊,他們什麼人也敢抓。」許平秋道。
哎喲,余罪牙疼了,他調的那拔鄉警和縣刑警,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道許平秋怎麼會提前知道。本來就想著用這幫啥也不懂的鄉警們攪事,可沒想到許平秋借人去捅了更大的婁子。
嗄聲車停,余罪一驚,許平秋問著:「還沒回答我呢,時間只能給你到天亮,聚眾賭博的罪名可困不住這些人。千萬別讓這些人緩過這口氣來啊。」
「我知道。」余罪牙疼地應了聲,這活,他還真不想借別人的手。
「去吧,他們被滯留在屈家莊派出所,暫時沒人知道。不過可能包不了多長時間。」許平秋道,他和任紅城兩人下了車,余罪換上了駕駛位置,發動著車,油門踩到底,飆著走了。
「老隊長,你這是以毒攻毒吶。」任紅城看著車影,笑著道。
「希望他更毒一點。那幾位爺我可動不了。」許平秋不以為然道。
不到一支煙的功夫,接人的車來了,兩人上了車,車上儼然是楊武彬總隊長在坐了,話沒多說,直駛市公安局,這麼大的行動,需要協調、需要後續處理、還需要公開發言,今夜估計想睡覺那是沒機會了………
余罪趕到屈家莊派出所時,意外地發現,一輛通訊指揮車泊在那兒,更意外的是,支援組全隊人馬,除了曹亞傑,都在。史清淮帶著隊已經開審了,進了派出所大門,趴在窗口看的李玫回身拉著他,小聲道著,可來了,抓了幾個大戶,頭疼了。
細細一問,就是個聚眾賭博,誰把這當回事啊,秦建功副局長一直申明是誤會,平國棟根本不搭理這些人,栗小堂吧根本不在乎,商人沒身份,不怕丟面子,關澤岳根本沒參賭,直叫冤呢,喬三旺還被看著,等待審呢。
兩人邊說邊進了所長辦,這裡被徵用了,余罪嚴重懷疑這個小派出所是許平秋早預謀好的,離市區l公里,估計沒人想到幾位重要的嫌疑人全給藏這兒了,進門的時候,鼠標和俞峰靠著沙發點瞌睡了,他挨個踹了一腳,剛坐下肖夢琪已經回來了,直道著:「這是個大麻煩啊,抓的是財政局的副局長。抓是好抓,放就難了。」
「是他麻煩,不是咱們麻煩,真要傳出來聚眾賭博,他這局長得被捋了吧?有這一件事,咱們就有主動權了,至於還和他說好話嗎?」余罪道。
「哎,也對。」肖夢琪這麼反向思維一想,認可了。
「其他人怎麼樣?」余罪問。
「我們就和秦建功接觸了下,他就打麻將了,頂多夠得著治安管理處罰。平國棟吧,還沒詢問,緝虎營是個大分局,和其他科級分局不同,分局長是副處級別。」肖夢琪道。
「哇塞,科級都不到的單位,抓了兩個處級領導,這算是亂套了。」李玫愕然道著。
「他肯定不搭理咱們,這些當官的,除了紀檢委來人,其他人都不怕。」俞峰道,對於經濟案件深有體會。
「要不咱們摁住挨個揍一頓,我最恨這些貪官污吏。」標哥道,儘管他對於腐化的生活還是很嚮往的,但他照樣恨貪官。
這提議直接被肖夢琪翻著白眼拒絕了,她看到余罪時,余罪兩眼瞇著,左右看看,估計路上已經有想法了,他左右手齊齊勾著指頭,一圈腦袋湊在一起商量著,不多會,好像達成共識了,李玫和俞峰兩位技術員跑著上了通訊車、鼠標進了關押平國棟的房間開始胡扯了,肖夢琪把正和關澤岳講政策的史清淮叫了出來,兩人耳語著什麼。
余罪大搖大擺地進了滯留秦建功的房間,進門,鎖好,看了看這個訊問室,面白無鬚,身材發福的秦副局長正頹廢地坐著,一見余罪進來,他像打了雞血一樣來精神了,叫囂著:「你們是什麼警察?有這樣執法的嗎?粗暴抓人,還打人……我告訴你們,我要告你,我不管是誰,我要一告到底……」
喲,生氣了,此時余罪才注意到,局座的臉上還有一個淡淡的手印,估計是那個鄉警扇了他一耳光,余罪按捺著想笑的衝動,一言不發,直等局座罵得沒勁了,他慢條斯理地合上根本沒準備用的記錄本,然後輕輕關掉了錄製的視頻,再然後,像作賊一樣,看看窗外,拉上了簾子。
「你要於什麼?」秦局長像受驚的婦女,防備色狼一般護著前胸。
「不於什麼,秦副局長,現在凌晨零點五十三分,沒人再會來了……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刑事偵查總隊人員,今晚行動我是現場指揮,坦白地說,我很同情您的遭遇,情況是這樣,抓捕喬三旺需要秘密審訊,所以把您幾位打麻將的就捎帶進來了。」余罪輕描淡寫地道。
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秦建功緊張兮兮看著余罪,弱弱地道著:「那就應該放了我呀,放心,放了我,我誰也不告。」
「放你也不難,你的事現在由我處理……」余罪聲音揶揄了,像是瞄著獵物一般,兩眼放著貪婪地光芒,然後放低了聲音道:「簡單點,五十萬,我當您根本沒來過。」
賤笑著的余罪,開了一個宰人價。沒有最黑,只有更黑,秦局長聽得牙齒一磕,兩眼一凸,驚得差點從座位上仆到地上,然後睜著渾濁的兩眼,一千、一萬個不解地看著余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