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ghuangji
行動發起的第四天,朔州市,商業步行街。「到底哪兒錯了呢?」余罪揪著腮幫子,極其鬱悶的想著。
「不錯,味道不錯。」李逸風在滋吧著。
「哎,不錯,好吃。」孫羿大嚼著。
「就是有點辣。」吳光宇吁吁著。
一干人圍著街頭一個攤檔前,搶著吃烤兔頭,還別說,這地方小吃比飯店吃食還要有味道,那兔頭烤得嫩嫩酥酥,也骨頭都咬得動,吃完了就像前門牙再刮刮骨頭,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風少,看,所長咋拉?」李呆問著,有點看不過眼了o
「就是啊,所長這兩天跟變了個似的。」李拴羊也道著
「哎,這個我就得給你講講了。」李逸風啃著兔頭道著:「我爸就經常教育我,做事要高調,做人一定要低調,否則你吹得大了,然後,吧唧,摔地下了,完了,之前不管你有多英明,之後也得成傻逼啦。」
兩鄉警沒聽太懂,不過其他人就笑得樂不可支了,作為領導組後進的一個追捕小組,余罪排出了幾條查找嫌疑人蹤跡的線索,不過運氣不會永遠跟著他,這一次遭遇滑鐵盧了,朔州刑偵支隊二十多名技偵,連續奮戰四十八個小時毫無所獲。接下來只能有一種結果。
定位有誤!
於是把余罪愁得呀,不知道該咋辦。
於是其他兄弟幾個樂得呀,就喜歡看余罪這為難樣子。
董韶軍站在攤前,搶了個新出爐的兔頭,拿著奔向余罪了,和他一起蹲到了街邊,挪挪人,遞了上來,嚇了余罪一跳,看清遞上來的東西,他下意識地接住,放在嘴邊,卻是忘了啃了,還在喃喃地說著:「到底哪兒錯了?」
「不一定就是你錯了,興許這個地方錯了。」董韶軍提醒道。
「地方不會錯,我和馬老交換過意見。」余罪道著:「這個地方反查的通訊記錄去年冬季數月都有,從這裡到鎮川、到和林格爾都是直達列車,一年四季通行無阻,如果作為嫌疑人落腳點和中轉點,是最佳選擇了,關鍵還是那個手機號碼,我訛詐秦海軍和於向陽和賀名貴通話之後,賀名貴和這個號碼一聯繫,隨後就消失了,當時這個部手機的主人就在這裡。」
「可交費記錄根本查不到交費人的監控啊,除了交費卡就是一家沒有監控的代點辦。」董韶軍道。
「哈恰是這個原因,更讓我覺得這個機主是李宏觀的可能性更大,什麼人才可能連手機交費都卡得這麼準,沒有一次到營業廳交過。」余罪反問道。
在分析上,董韶軍的彎彎腸子明顯不如余罪,不過他抱之以無奈的態度,攤手道著:「那沒辦法,確實查不到。」
「是啊,錯在哪兒呢?」余罪又魔怔。
董韶軍哭笑不得地看著像患了強迫症一般的余罪,兔頭根本沒啃,站起身來,下意識地,在這條街道上遊逛著。
耳邊,是汽笛和商戶的促銷聲音。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車流,是來去匆匆的行人。抬頭,是高聳著的樓宇和視線被阻礙的天空。這個環境裡兩天裡來了不下五次,每一次的感覺都一樣,都感覺到彷彿嫌疑人正躲暗處對他嘲笑,似乎所有的景致,都在對他嘲笑。
就差那麼一點點,可不知道思維被阻隔在什麼地方,差一點點就抓到的靈感,說出來的全是錯覺,余罪糊里糊塗走,走了不知道多遠,直到眾隊友開著車追他時也沒發覺,還是李逸風跳下車,把他往車上拽,邊拽邊說著:「馬老回來了。你別發神經了。」
這句話像是靈丹妙藥,余罪一下子又來精神了,上了車,後座笑吟吟馬秋林慈詳地問著:「被難住了?」
「可不,我一直找不到錯在什麼地方。」余罪道,馬秋林又笑了笑,他不悅了,直道著:「馬老,您不能也等看我笑話吧,他們這兩天把我數落快不像人了。」
「嘎嘎,所長,你吹噓的,怎麼能賴我,中午飯還是你買單啊。」李逸風道,和孫羿得瑟地一笑。
這個余罪沒治,認賭服輸,不過他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在實踐中無法驗證自己的想法,再看馬秋林時,馬秋林笑著道:「我能教你的東西不多,第一句就是不要太過剛愎,否則你會碰壁的。」
「這個不用教了,已經碰了。」余罪恬笑著道,吐了吐舌頭。
「第二句是不要太相信運氣,否則你會止步不前的。」馬秋林又道。
「這個我也懂了,那,沒有比現在更難堪的了。」余罪又道。可不,省廳領導組寄予厚望了,在經費、車輛以及人員上全部滿足,可恰恰這個時候掉鏈子,余罪嚴重懷疑回去後還好不好意思和邵隊長說話,畢竟和邵隊長還是有私下協議的。
「第三句嘛,我正考慮教不教你,這玩意像個不良嗜好一樣,有時候會很折磨人的,而且,好像也沒有什麼教的,就像從與有肝膽人共事,從無字處讀書一樣,需要一種意會。」馬秋林道,表情嚴肅了。
余罪整整衣領,正襟而坐,第一次誠心向一位前輩請教,他鄭重地道:「那讓我試試,如果我不行,總還要有行的,總會找到真相。」
「好,咱們從你的定位說起。」馬秋林直接了當,直道著:「你給出的篩選條件,一是在電話之後的24小時,通過鐵路、機場、客運中心出站的人。」
「對,有什麼問題?他應該在這個時間段出走。」余罪道。
「你沒有考慮可能給技術支撐形成的壓力,春運即便到了末尾,每天的客流量也會有數萬甚至上十萬,面部對比就即便電腦分析也需要時間,時間根本不充裕。而且,你怎麼就知道他要通過客運出走,而不是自駕、或者租車,更或者,他簡單的一化妝,很可能騙過捕捉不全面部特徵的監控。」馬秋林道。
一下子余罪咧嘴了,只顧著第一次當領導得瑟了,已經失去曾經的縝密思維了。
「第二個排查條件,你判定嫌疑人就住在這條街的周圍,擴散五公里,重點查找當天的出租車,依據呢?」馬秋林問。
「當時秦海軍和於向陽通話的時間是午後,而這裡又沒捕捉到行人圖像,我想他們當時監控畫面某輛車裡,而這裡是他臨時落腳的地方,我想,出租車的可能性比較大。」余罪道。
「可能正確,也可能完全不正確,你得考慮到實情,如果他坐的是租來的黑車,就閃過去了;如果他僅僅是來此逛街,你也大錯特錯了;如果他並不是你想像的驚弓之鳥,聞訊就逃,你就錯得更離譜了。同意我說的話嗎?」馬秋林道o
「對,需要考慮到的因素太多了。可這麼因素,怎麼取捨呀?」余罪難為地道。這些話聽得李逸風和孫羿也凜然起敬,一位老偵察員幾十年的經驗總結,對於後進者都是彌足珍貴的。
「庸手的做法往往是變簡為繁,就像咱們那些操作難度相當大的儀器,我這輩子恐怕學不會了;不過高手的做法是變繁為簡,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的。」馬秋林道,他看到余罪和李逸風都癡癡地看著他,他笑了笑,很平穩地道著:「一個警察,最讓犯罪分子恐懼不應該是你手裡的銬子和腰裡的槍,而是這裡……」
他點了點腦袋,李逸風不明白了,張嘴想問,沒說出來了,馬秋林繼續道著:「是你的思維,思維有時候也是一顆子彈,這顆子彈射出去如果準確著靶,將是所有犯罪分子噩夢,因為他們將無所遁形。」
「思維的子彈!?」余罪聽著這個新鮮的詞,好不崇敬,他知道這位連槍都沒摸過的前輩讓人景仰的在什麼地方了o
「對,這顆子彈,就看你的悟性了。」馬秋林道,開始就案說案了,直問著:「你覺得李宏觀這個人如何?」
「卑鄙、無恥、下作,狡猾。」余罪定位道。
「錯了,你已經加進了你的個人情緒,那樣會誤導你的判斷。」馬秋林道,一下子聽得余罪愕然了,李逸風接口道著:「馬老,這人是夠無恥的,停薪留職就是因為生活作風問題在示範牧場呆不下去了,而且老婆紅杏出牆,他都能坦然,這種人都是奇葩吶。」
「所以你們依據這個理由,要徹查朔州的娛樂場所,想找到李宏觀的蹤跡?」馬秋林問,這正是余罪從女人身上下手的思路,而且得到了大家人首肯。
「是啊,男人誰不喜歡到那地方去?」李逸風道。
全車一笑,李逸風尷尬了,不吭聲了,馬秋林卻笑道:「你們忽略了一個細節,生活作風問題導致他離開牧場,丟掉工作,注意到沒有,有生活作風的另一方也離開了,在他之前;還有一個細節,他和趙喜梅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可他每年還回去一次,這又說明什麼?」
「有個兒子嘛,已經成家了。」余罪道。
「是啊,真要是無恥之尤,何必還顧及那個黃臉婆呢?現在底線很低的人多得是,一離婚扔下老婆孩子就去尋新歡去了,何必再回來?兒子都成人,有必須還給錢嗎?」馬秋林問。
咦,這麼一說,余罪愣了,這個無恥的人,似乎又成了還有那點責任感的男人。
「這個細節最起碼反映出他家庭觀念還是挺重的,至於老婆的紅杏出牆嘛,我想那是因為……」
「他另有感情寄托了?」
「對。根本不在乎了,或者他倒願意成其好事,那樣離開得才放心。更或者,他對這個草草娶的老婆,感情不深,等有錢後,基本就沒感情了。」
「哦,還是個奇葩。」
余罪釋然了,人性這玩意,你真揣摩不透。
「好,回到主題上,你判斷他就在這個地方出現過,你確定嗎?」馬秋林問。
余罪想了想,點頭道著:「確定,第一,這個手機號使用了兩年,期間和包括賀名貴在內的眾多嫌疑人聯繫過,交費地都在朔州一市;第二,我詐出賀名貴隱藏地手機號通話之後,這個號碼就停機消失;第三,這裡是通往鎮川、和林格爾、翼城、五原幾地交通樞紐,沒有比這兒更方便的地方了,不管是作案還是逃離,都非常方便。幾個地方我對比了很久,應該在這裡有一個臨時落腳點。不過,我說不清它的價值還有多大。」
「越難找,價值就越大。」馬秋林道,很讚賞地看了余罪一眼,以他的年齡能想到這一層已經很不容易了。他把話題往深裡道著:「在這種沒有任何實物證據和線索的支持下,你就得靠自己的思維來尋找它的蹤跡了,我提醒一句,你在羊頭崖鄉判斷他們的作案時間、地點就非常成功,就是那種思維方式。簡單,簡單到極致,就是真相。」
咦!?余罪倒吸涼氣,一下子凜然了,他感覺到眼前開始開朗了。
「再提醒你一句,你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去判斷他……同樣把他放到一個正常人的位置,不要帶感**彩,不要急於抓住他,因為在暴露的一剎那,他不是嫌疑人,而是普通人。」馬秋林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