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黎鬆開手,向幽冥方向走去。途中樂呵呵地回頭唇語說:沒事。
不過蘇淺語偷偷歎息了一聲,幽冥肯定是要好好教訓墨黎的,誰讓墨黎沒有幫自己解開心裡那些疙瘩?還落了個『強上』的罪名……
墨黎慢騰騰地挪了幾小步,蘇淺語忍無可忍,瘋一樣的衝上前去,一把將墨黎推倒在幽冥身上,令兩個大男人來了一次親密接觸!顯然,後果不堪設想。
幽冥悶哼一聲,像是反射性地踢出一腳;墨黎眼前一黑,唇上被幽冥的尖牙磕疼流了血,不過顧不上其他,忙護著胯下位置彈開了一尺距離。
之後,蘇淺語乖乖地站牆根,支愣著耳朵注意四面八方動靜。幽冥和墨黎跑到遠處石壁過道上說他們的悄悄話,只傳來一兩聲放肆的大笑。
「你……」玄月面色不善,她驚訝於墨黎的淡定如故,驚訝於毒尊突來的慈祥。
墨黎輕描淡寫道:「未戰,誰知道結果如何呢?」
玄月倒吸一口冷氣。誰都知道白霧成功利用失心散這一味毒藥操控了公孫水落,玄月四境所有的法術禁制在一朝一夕之間都失去了作用,形同虛設。
墨黎臉上帶著一絲遺憾,他面色一沉:「公子現在重傷在身。未能痊癒;剛剛在狐媚山,三位早就可以讓他束手就擒,為什麼偏偏要網開一面,讓他回到大殿……」
毒尊語重心長地歎氣,仍不說話。
公孫玄虛使了一個眼色,白霧立即朗聲回答:「我們鬼門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絕不會乘人之危,也就不會為難重傷之下的……公孫公子。」
墨黎口中諾諾,人中憤憤:鬼門,光明磊落?
毒尊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從懷中掏出一物親手遞給了玄月,說:「這是公子落下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不過玉質圓潤剔透,也不失為水若園裡的寶物。」
玄月下意識的後躲,墨黎越妖冶地笑著,他舉步向前,擋在了毒尊和玄月中間。
從毒尊的角度望去,他已經無法看到玄月臉上的表情。
墨黎柔聲問道:「小事一樁,何須毒尊親自送回?公子是客,毒尊隨意差個鬼門弟子送來不是更合禮數麼?」
毒尊是從未被激怒過的,今天卻意外氣喘吁吁的樣子。他雙手忽的朝迴廊角落掃出一道曾亮的氣波,頓時將所在哪裡竊聽的小白打出了原形。
大殿之上,小白一個高竄起,一隻膝蓋落下,他輕輕拍了拍另一個膝蓋上的襯裡,痛呼道:「好狠啊!」
「說什麼還東西……我看,是來索命的!剛剛在狐媚山。三位沒有除去那個女……」小白在此停了一下,改口繼續道,「沒有除掉公孫公子,怎麼,又折回來裝起了大慈大悲的菩薩?」
小白怪叫一聲,膩上了安坐在搖椅上的玄月。她不知什麼時候坐了下來。
墨黎打量著小白古怪的動作,差點笑出聲來。
原來毒尊那一掌來勢洶洶,小白並沒有完全躲開,他寶貝的兩條狐狸尾巴反倒是被劈焦了一小撮長毛……
白霧收了咄咄逼人的囂張氣焰,嚥下口水,有些斷斷續續開口說:「我……出去……啊!」
白霧的話被自己的慘叫打斷,小白就勢向前撲倒了她,困住白霧四肢,張口預備向白霧的頸窩咬去。
衣袂飄飄,而白霧卻來不及欣賞小白九天仙子下凡一般的美貌,她失聲痛呼。
白霧的喉嚨本來就響亮清透,這一痛呼更是衝上雲霄,直達十八層蒼穹。大殿微顫,聽得玄月忍不住捂上了耳朵,墨黎皺了皺眉頭,薄唇微張。
毒尊看向大殿東面牆角下的一堆篝火。眸光中劃過一絲鄙夷:「修真的人竟然連普通的嚴寒都無法抵抗,玄月境主真是統領有方,上行下效啊!」
震耳欲聾的尖叫撕裂了玄月的心,玄月吃力地撐起了身子,她睜開沉重的眼皮,唇角忽然揚起一抹奇怪的笑意。
「玄月四境,真的能撐得過天明嗎?」毒尊陰暗的臉同樣扯出一個邪笑。
墨黎的腳步聲漸行漸近,他俯身貼近玄月,緊緊握住了玄月的手心,他堅定不移回答:「蒼天有眼,懲惡除奸邪,我們玄月四境是生是死,焉能憑你幾句話就可以斷定的?」
毒尊仰望頭頂橫樑,挑了挑眉,他輕蔑道:「既然這樣,我再不在多費口舌,動手吧!」
這熟悉的恫嚇,曾經在玄月耳邊迴盪過無數次,玄月痛苦的捂上了雙耳,全身痙攣……
幽幽的聲音從白霧口中傳來:「我不管你是誰,唯有刀劍相向……」她那雙深邃的眼眸正透過血腥瀰漫的空氣,映入墨黎更加冰冷的眸子。
她究竟是什麼……
毒尊右掌猛然張開,若持球狀。
玄月用長劍阻擋毒尊試圖靠近篝火的動作,疾呼一聲:「你想幹什麼?!」
卻是晚了一步,毒尊早已劈開一道亮芒衝向篝火方向,那團火焰瞬間高漲了幾丈,燃燒越來越旺,艷紅色的火光幾乎和大殿上方的橫樑緊緊融為一體。
竟是要將玄月統領下的大殿燒燬!
火鳳燃情,火鳳燃情……玄月雙目圓睜。彷彿看到惡魔降世。
玄月做過這樣的夢,夢靨中一隻鳳凰匆匆掠過她的眼前,繼而火光如邪魔四起,將她重重圍住。圍困在火焰中的都是玄月四境弟子,皆數活生生地被燒死了。
焦臭和血腥混在一起,在空氣中叫囂著刺激著她的神經……
「不要!」玄月直勾勾地審視了毒尊一眼,心中一緊,握緊了手中長劍。
邪魔之火驟然竄上房梁,很快的,火光充斥了整個玄月大殿。篝火瘋狂燃燒,似乎又源源不斷的魔力促使它不斷散熱量。
大殿一片紅色火光,不知不覺的氣氛隨著燃燒的烈焰升溫了。
玄明玉被這突來的情況也弄地有些不知所措,她唯有瘋了似地操劍刺向毒尊,招招要害不留空隙。
劍勢凶狠,驚起狂風陣陣,帶著星星點點的篝火四處飄散。
毒尊仰頭深吸一口吸,腳下連連退避的動作突然停下。篝火在這一刻莫名其妙地閃爍著,隱約像消逝的星光,染紅了他的臉和他玄青色的道袍衣衫。
公孫玄虛立在一旁唏噓不已,他從懷中掏出折扇優哉游哉地扇著,嘴裡抱怨道:「這麼好的殿閣,燒了,可惜啊可惜……」
墨黎挺身就要動手。忽的,一個白雷炸開,硝煙瀰漫中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在白茫茫一片中,黑心蓮寶座光芒依然不減,高傲的矗立在大殿之上,綻放墨黑色的光芒。
火光紅艷,漸漸沖淡這突如其來的濃煙,墨黎甩手向前踱進一步。
恍然間,墨黎的臉色變得凝重,那沉重的神情讓玄月擔心。
「他們都已經離開。」玄月一驚,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墨黎的目光。
墨黎越過玄月肩頭。冷靜異常地喃喃道:「小白,也不見了,它是不是去……啊,他!」他口口聲聲說的那個他,還在暖榻上安歇麼?
迴廊拐角兩條狐尾飛掠而過……
蘇淺語守在屋門後,只待有人衝進來,拔劍刺殺。
豈料,小狐狸唰地一聲從窗外飛了進來。真的,是飛進來的。蘇淺語的下巴突然磕在了自己的斬魂劍上。
小白搖身一晃,變成俊朗少年,他打橫抱起詫異不已的蘇淺語,匆匆飛去。
小白來時的窗口就是他們現下的出口。
大殿濃煙瀰漫,玄月忍不住胸口的悶氣,胸口起伏不定,她咳嗽道:「小白會把公孫公子安然無恙地救出來,你我還是先去避仙洞等候消息吧!」眼看著大殿就要被燒為廢墟,玄月心有不忍,眼角不知不覺的滲出晶瑩淚光。
墨黎攥緊了雙拳,艱難地點了點頭。
……
小白未能衝出烈火包圍著的大殿,他依舊寶貝著兩條雪白的狐狸尾巴,此刻環抱著尾巴的姿勢有些奇怪。
小白對於蘇淺語來說,是不可多的的好朋友,蘇淺語不會坐視不理。
只可惜重傷初癒的蘇淺語毫無對策,她拄在原地,仰視著大殿上空那一片火紅。
「你在擔心他。」墨黎咬緊了下唇,募地鬆開,他抿起了嘴角,「我這就衝進去救他出來!小白可以化作白玉一塊,我隨身攜帶,也就安全些。」
原來小白如約把蘇淺語交給墨黎之後,折回烈焰燃燒中大殿。
因為玄月不經意的一句話,小白決定為她找回黑心蓮寶座。
蘇淺語咳了一聲,揮手又搖頭。
「我不許!」
我,不,許。
一字一句,彷彿灼熱烙印在墨黎胸口蘊開一個記號。
「那……我更加應該去救小白出來的,他是你唯一的好朋友。我不想你失去任何一個人。」墨黎轉身換了武器,從玄月懷裡接過那柄利劍。
「真的要去?」
「真的要去?」
玄月和蘇淺語齊聲驚呼,她們做了一個同樣的動作:匆忙抬起的右手,靜靜地懸在空中,似乎挽留的是比生命更加珍貴的那份東西……
墨黎想起自己和蘇淺語在暖榻廝守的幾個日子,這一刻看來,那樣的日子少得可憐。
蘇淺語體力不支地用劍支撐自己的身體,尚未來得及說話,墨黎的目光已經不在自己面前徘徊了。
「我很快回來!」說完就要御劍而去,被玄月匆匆攔住了去勢。
到處充斥著刀光劍影,到處都是血痕,蘇淺語低頭嗅了嗅,就連身上的衣衫瀰漫的似乎也是濃濃的血腥味道。
寒光穿透黑楞楞的樹枝,打在蘇淺語背後,他們的背影被拖得長長的,瘦瘦的,如一縷清風即刻就會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