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內室裡最後的決定是什麼,只聽見公孫煥道:「是。」
「老爺,回頭該歇著了!明日臣妾也想進宮看看,許久未見花妃妹妹了。」雖離宮數年,榮韻卻還惦記著宮中風雨共患難的妹妹:她像個九天仙子下凡的寵兒。唯有這個妃子,公孫晉傑是不許假皇帝碰的,只為定陶十九年的救命恩人即是花妃。
「准了!」其實他也想回宮探望這個六年不曾再見的妻妾,久在深宮沒有天子寵幸,恐怕日子的蹉跎將她吃抹得乾淨如柴了。
半柱香後,三人從內室跨出門檻。
自看見案上紅色的花瓷茶杯後,公孫晉傑的臉色開始變了。端在手心還有一絲餘熱,裡面沒有茶葉,只是白水半盞而已。
「王卓,」有些吃力,朝門外又道,「王卓,王卓!」
無人應聲,侍僕們早些時候已經推出去,可這管家剛剛還在松鶴堂說自己崴了腳的,不過才半柱香的功夫。想著想著,三人又憂心忡忡的樣子。
公孫晉傑背著左手來回踱步,右手則有一下每一下地摸著光潔的下巴。不多時,啊地一下頓悟:「他剛剛久在內室外!」
「水落?」榮韻忙將手中的那個紅花瓷茶杯放下,「定是他,白水當茶。那王卓?剛剛的那聲響……恐怕,」
「恐怕什麼?」忽然抬高語調,「古影不知有他這樣的弟弟,二人還成不了氣候!事不宜遲,先找到王卓問清楚後再商對策。」
正說著,就見公孫煥將那昏迷不省人事的管家拖到了面前,指著自己身後的兩張檀木椅,道:「暈倒在這後面,待我將他的穴道解開。」
看著兒子右手出指如風。在那人項後枕骨下兩筋中間地天星穴位置連點數下。道:「這是?」
「天星催命。蕭梧自創地點穴法。定要連擊九下開能解穴。」喃喃道
依然站著地榮韻與公孫晉傑不約而同。長歎道:「連他也來了。」
……
「皇上。老奴有愧。不該讓小少爺闖入松鶴堂。實在迫不得已。是那蕭大俠威脅老奴不能出聲。否則必將死在劍下!皇上。老奴有罪啊……皇上!」不多久。王卓便甦醒過來。見公孫玄虛怒目嗔視立即撲到在地。哀號求饒。
「你一早就知道水落會到松鶴堂?」
連連謝罪,道:「老奴原先推說老爺夫人不在,讓小少爺在外堂候著,不料老奴剛走他就與那蕭大俠闖進了松鶴堂,後來老奴怕多生事端,便要去阻攔,卻被伏虎劍劍制住不敢聲張。小少爺在內室外聽了片刻便拉著蕭大俠離開了,臨走時在我耳後點穴,多虧大少爺相救,老奴才……」
「夠了!事突然,伏虎劍出鞘必見血而歸,如此諒你也不敢妄動。」重重地將那茶杯摔在地上,「公孫,水落!」
此間公孫煥一直沉默,暗想水落應該早日找到古影相認,此事風口刀尖不宜外揚,否則父親必定痛下殺手、趕盡殺絕;抬頭,正對上公孫晉傑怒的臉,閉眼道:「兒臣,不會插手。」
「如此甚好!」
心碎的聲音總是寂靜,聽不見。
待榮韻將那王卓安置完畢,公孫晉傑沒有回書房,而是向西邊的假山後面走去。
……
行至一枯樹下,擊掌兩下,四面竟憑空出現了九個著夜行衣的少年,與常見的夜行衣不同是全副灰白顏色,度之快,足以令人誤以為是天降奇兵。九人中年紀最大的,模樣也不過弱冠年華;而最小的那個,背上的長劍幾乎和他是一樣的高度,或許還不到十歲。
「皇上!」卻是這個最小的少年,跪拜道。
「酒,朕要你們尋一個人,明日落霞前一定將他帶來。」卻沒提到將人關在哪裡,拋下一個錦囊自顧走開,徒留九個少年跪在原地。
「公孫水落?!」打開錦囊,碎步上面的四個字。
那個叫做酒的男孩大抵是這些人中的主事,等他起身眾人才跟著站開左右兩排,顯然一向以他馬是瞻。不知是何方神童,小小年紀竟已經爬上了這等地位。
聞言要尋的人是皇帝的養子水落,都楞住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背對著其餘八人,酒將那碎步緊緊攥在手心:「怎麼會這樣!」
縱身一躍,已然消失了蹤影,比來時更加迅。一時間少年們紛紛騰空躍起,輕功施展,幾下就已經飛出了公孫府邸,或許此刻已經在數百米以外了……
皇朝都城小巷。
今日,這一帶的居民新瞧見了兩個陌生的面孔,兩個都是年紀輕輕不及弱冠的少年,因為髻並未完全盤起於頭頂。前邊的那個生得眉清目秀,咋看還以為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只是少了女兒家微微隆起的胸部,所以大家只道是美少年在穿街走巷;後邊緊跟的人總是被前面的人甩開打斷距離,隨後施展輕功追上,反反覆覆,看得老人孩子們都出嗤笑聲。此二人在大小不一的小巷中穿行,不多久前邊的美少年有些體力不支了,周圍的人見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像是一個在逃一個在趕的,遂鬧了幾句閒話,領著孩子各自關上門不予多理。
在西邊左拐的巷角還站著一個小妹妹,嘴裡叼著半顆冰糖葫蘆,一見前邊的美少年,居然攔住他,脫口喚了一聲「姐姐!」
止步,轉身,蹲下,看著眼前天真的小女孩。
……
「你,剛剛叫我什麼?姐姐?」
「嗯。」小女孩將頭點得讓我暈,一下就夠了,居然點個不停。不會吧,這樣也會被看穿,於是細細打量著她。
神色有些慌張,蕭梧追上來見我對一個孩子吹鬍子瞪眼睛,嬉笑道:「她惹你了麼?」
搖頭,掃他一眼,道:「是你惹我。」
他也同樣的搖搖頭,逕直站到一邊不在插嘴。
看著眼前這個小妹妹,我沒有多餘的話;也許就有這樣能看見過去未來的奇人,何必大驚小怪,安心做我的公孫水落,安心,防備公孫家族的後人。
不錯,我知道了本該絕密的事情,有關於十六年前的剿殺之亂,水落是樹精氏族的後代,而口口聲聲稱之為父親的公孫晉傑,是殺父仇人。公孫晉傑就是天玄皇朝的第五世天子公孫玄虛,宮中的那個傀儡不過是一個擺設。那我現在的處境,就可以用認賊作父來形容了。
整理罩衫的下擺,對著俗人點頭示意繼續奔走於小巷:「若是現在回水若園,定會被那老頭擄了去,所以趁天黑回『流香』將鳳歌一起接出來,然後……」
後面該做什麼我竟沒考慮過,說不出口。
「然後,去找古影,你的親身哥哥!」他懶懶地倚在牆上,抱劍,繼續道,「若能相認,我也了卻一樁心事。」
覺得好笑,俗人的心事居然和我搭上關係,喃喃道:「和你什麼關係,神經!」
「至少不用吃你們兩個的酸醋。」
這話回答的真叫一個水平,渾身雞皮疙瘩又冒上來,俗人還挺得瑟的,居然無聊到吃男男的醋,真是噁心吧唧到家了。暗想著種種,一邊頻頻點頭,自我同意。
「快走,恐怕公孫玄虛的龍衛軍馬上就追上了!」拽著手臂,拉我跑出了剛剛那條長巷。
直到看不清小女孩的輪廓,我才扭頭問道:「龍衛軍?他犯不著拿一個軍來追殺的,你唬人也不看看是誰!你個,」
「噓!」話未說完,就被堵在嘴裡,我奮力掙扎想要擺脫封住嘴的那隻大手,恨不得咬斷他一根手指頭,無奈嘴巴被死死捂勞張不開。
「他們來了!」
「啊?……哇塞!」來不及問是什麼樣的來頭,腰間一緊,雙腳離地的瞬間我連連驚歎:這就是輕功麼?!
被蕭梧帶著跳上了一輛破舊的馬車,也不知道主人懶到幾年沒動過車了,剛一坐下就覺得灰塵鋪天蓋地湧來,直嗆人鼻喉。
「非要我將你點穴,那就。」透過馬車的縫隙,他一邊警惕著外邊的風吹草動,我也隱隱聽見了外邊細微的聲音。我自然不會愚蠢到將自己賣給公孫玄虛的,聽話地坐在原地,抱膝,雙手捂著自己多事的嘴。
透過縫隙,沒看見大堆的軍隊人馬,只瞧見一個背著長劍的小男孩……和劍一般高。
俗人,哪天你再戲弄我,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捲鋪蓋哪來哪兒呆著去,外邊不就一個小孩麼?背著劍,你就道是武林高手,我在千世和孫洛逛街斗群架還動過槍呢!
心裡憤憤不平,忽然,那小男孩的旁邊躺下了一具完整的屍體,血色遠遠的還是可以刺傷我的眼睛。
公孫玄虛自己欲秒殺我,卻由這些小破孩代勞。白活了!我竟被九人組龍衛軍追殺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