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死西門慶
一天,云云邁著四方步去找老師,手裡拿了兩張紙,走到老師跟前讀了起來。
千里捎書只為牆,
讓他三尺又何妨。
萬里長城今猶在,
不見當年秦始皇。
這是前朝正德年間的翰林院修撰兼諫議大夫舒芬寫的。我也寫了一首和他對應的,你看我寫的怎麼樣。云云說話時,言語含著自信的成分,神情也表現得洋洋得意。
千里捎書只為牆,
尋找當年萬喜良
萬里長城永不倒
上面缺口真不少
----沈雲
老師聽後哈哈大笑:「兩首打油詩都很好,有寓意,有哲理,又辯證,懷人生。你和舒芬進士的水平,不分高下。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寫來也會謅。看來孺子可教,孺子可敬,孺子可畏啊」
「真的嗎,謝謝老師對我的誇獎,我會更加努力讀書,做一個能詩會畫的人」這一問一答,道顯師徒倆的情意深厚。
「老師,你有寫的詩嗎?」
「有啊,我孬好是個秀才,不僅會寫正論(八股文),當然也要會詩文啊,不然怎麼在文章中引用詩文的出處啊,因此要多讀唐詩、宋詞之類的東西,再配以四書五經,你就可以參加各類官考了」說著把自己的詩稿找出來給云云看。
《蘭陵遠眺》
遠山自荒荒,欲撫道路長。
朔氣野火白,童山夕陽黃
落眼兩府地,水歡避湖梁。
他鄉難日暮,秋風散牛羊。
看完詩,云云品味了好久,詩的意境深遠,如同濃酒,回味悠長,真是大家風範,有唐詩遺風。
老師感歎說:詩讀的多了,慢慢模仿,借別人的題意,慢慢就形成自己的東西了。先模仿,後寫詩,然後成詩人。
說的有道理,**的《念奴嬌·崑崙》有句: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就借用宋朝詩人張元作《雪》的詩句,戰罷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飛起玉龍三百萬和戰罷玉龍三百萬,基本同義;這攪得周天寒徹和敗鱗殘甲滿天飛,意境差不多,可詩意就變大了。你看,借得巧,借得妙,把自己的一點創意揉進去,就成自己的了。有句「花香襲人知晝夜」是從「花香襲人知晝暖」裡拓出來的。
老師拿出一本書,你再看下面人家宋方壺的元曲,好不好啊。詩情畫意,身臨其境,又啟示人生。
《山坡羊。道情》
布袍粗襪,山間林下,
「功名」二字皆勾罷。
醉聯麻,醒烹茶。
竹風松月渾無價
綠綺紋楸時聚話
官,誰問他!民,誰問他!
真是,越讀書,越感覺自己要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云云看書有如饑似渴的感覺,不分晝夜,讀困了就睡,睡醒了就讀。這樣的孩子讀起書來,家長還愁嗎,學習成績不好都不行。
某天,三個人打馬來到私塾學館。其中一,穿著紫紅色的錦袍,腰裡纏著白色和田玉帶,頭戴黃大紅錦帽,臉有些寬大,留著八字鬍,無須,看年齡四十左右,身後跟著兩個隨從。
「你們的先生在那,帶我去見他.」那人對開門的學童說。
學童用手指了指老師的住處,「在他住的屋裡,你找我們先生有什麼事啊」
「有生意,給你們先生送錢來了」隨從在後面舔著嘴說。
那人直接找到了褚先生,到門口打了個照面道:「你是褚先生嗎」
褚先生點頭道:「是的,你貴姓,你有……」
「額,我是清河縣大王鎮的,複姓西門,單字一個慶字」
東昌府治轄一府兩縣,分別是東昌府和清河、陽谷二縣。東昌府的洪丘鎮和清河縣的大王鎮,相隔十幾里地,西門慶的名聲很大,是有名的大員外,家裡有幾千傾地。洪丘鎮也有他的土地,他和當朝的首輔嚴嵩的兒子嚴世蕃都有瓜葛,今年專門去京城,給嚴世蕃送了份厚禮,同時還奉上幾個美女,可見關係不一般啊。褚先生也有耳聞,自己怎麼也不會和他答界啊,西門慶找上門來,感到有些奇怪了。
隨從忙道:「這是我們鎮上的西門大員外,你有眼不視泰山啊,先生。」
說起西門慶,姓西門的人很少,在東昌府遇上了西門慶也奇了,畢竟《水滸傳》中有個西門慶,此西門慶非彼西門慶啊。其實重名的多了,全大明朝,叫小狗,小貓的男人,要有幾百萬,你到那個村去,都會有好幾個叫小狗,小貓的男人,因為這些名字嬌貴(家裡夭折孩子多的人家,孩子不好養護的,再生下的男孩就叫小狗或小貓之類的),閻王不把他們當人待,所以不會索他們的命,這名字好叫又賺實惠。
先生看著西門慶有些詫異的神情,忙問:「有什麼見教?」
「先生,我家老母要過八十大壽,我請了唱戲的去了,還想請個說書的,讓鄉民跟著熱鬧幾天,聽說你很會說書,也會說大鼓,還會唱拉魂腔。蘭陵人最拿手,是這樣嗎」
褚先生聽後一怔:「我是個先生,為人師表,怎麼會做三教九流中,最下九流是營生啊{(下九流:一流巫(畫符唸咒招神驅鬼的南方巫師)二流娼(明娼暗娼歌妓)三流大神(以跳唱形式治病的神仙附體的神巫)四流梆(更夫)五剃頭的(挑擔走四方的理髮師)六吹手(吹鼓手、喇叭匠)七戲子(各類演員)八叫街(乞丐)九賣糖(吹糖人的),大明朝的人都這麼公認},給別人說書,讓我逗別人哭笑,賺個笑臉錢?還不如娼妓。我還是個大明的秀才出身,我不可為。」言語透著堅決。
曲(曲阜)、兗(兗州)、鄒(鄒城)、滕(滕縣)、嶧(蘭陵,現棗莊市嶧城區),孔孟禮教影響最深的地方,三綱無長,最論身份和輩分的地方,號稱:『女人肚子的老爺,活著百歲的孫子』,就是說,這孩子在娘肚子沒有生出來,該是老爺輩的,你雖然年近百歲,也要稱肚子裡的孩子管叫老爺,這年青的母親也要稱百歲老人為曾孫子,這就是孔孟之道,不能亂了常規。這裡的人很在乎輩分和名聲,不願做三教九流中的下九流的營生,除非真的吃不上飯,要麼是瞎子或瘸子,或者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才幹的營生。你打死我,我也不去當個說書匠啊,正如明朝:沒有錢的農民,也看不起有錢的商人,商是無奸不商,不守德性的人,不去做啊。你做了我就看不起你。說書和戲子,雖然逗人家樂,但人家是看不起你的,因為一會說自己是兒子,一會又是當孫子,有時連自己的祖宗八代罵翻了天。自己罵自己,這種貨色,死了只好餵狗,也不能埋到祖墳上。族裡的人會對這號人說:你不佩姓我們的姓,快改個姓吧,你想姓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隨便,我們墳上沒有你這顆草,不論怎麼說,就是不能為我們什麼什麼家丟人。這樣的社會地位,誰受的了啊,這行當不如娼妓也就不言自明瞭。
先生一副不買帳的樣子,讓西門慶有些不爽。
「這一次,說一天書,給你五兩銀子,就說十天吧,十天就給你五十兩,我給你的是天地下最高的酬金了,可抵你幾年教書所賺的,還不行嗎」
五十兩銀子相當現在的五十萬人民幣,幾天所得抵幾年所勞,這褚先生也有點太倔,是個榆木疙瘩,不會算經濟和收益帳。為了人格就是不要錢啊,不論多少,就是不翻眼皮。要是現在的美女穿越到大明,遇上這等好事,那得:「西門大帥哥,這活我接了,我說的書比褚先生好上幾百倍,保證保質保量地完成任務」這生意估計會爭破頭。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義之財,不可取也。西門大員外,請你不要為難我好嗎?你還是另請他人吧。」先生語氣鏗鏘。
「你在這裡給學童們說書,就不忌諱這事了嗎?」西門大人瞪眼說。
「我在學館裡,給學童們講個故事,說段書,那是為了攏住孩子們學習的心,你讓我為鄉民說書,不是君子所為,我可不想做有辱祖上的事啊」
「你這個窮秀才,不視抬舉,是嗎?」西門慶甩了下手,臉轉向它方。
然後又補了句話:「你不想在這裡繼續做先生了嗎?想做的話就知點趣,敢不給我西門慶面子,下場可不太好。」西門慶惡狠狠地向地上吐了口水。
西門慶言語中透著威脅,先生生氣了,心裡想,生意不成就散啊,大家都沒什麼損失什麼,幹嗎說話欺負人啊,我是好欺負的嗎?於是先生道:「孩子們,送客,關上我們學館裡的大門,再不要讓外人進來,連一條狗都不能讓進來。」先生漲紅著臉向學生們喊道。話語中含著罵意,看樣子這褚先生也不是好欺負的,不知那裡來的膽量。他是西門慶,不是普通老百姓。
「娘了個逼,敢罵我的人還沒有生出來。你個王八蛋敢捲著舌頭罵我,你不去說書就罷了,我想來請你是給你個面子,竟著德性,給我揍。」
西門慶和兩個隨從上去就打,褚先生畢竟是個書生,讀書人那經過打架啊,打架不是君子所為,君子動口不動手啊。今天西門慶可不講這些,辟里啪啦的一陣亂拳,將先生打倒在地,先生只有抱頭亂滾,嘴裡喊著:「打死人了,還有天理王法嗎。」學童們在四周先是看傻了眼,看到先生被打的亂喊亂叫,他們開始嚇哭了。小孩子們,只知道哭,真的什麼也幫不,三個身壯的大人打老師,小學生上前幫老師打架,那時肯定不實際。哪像現在的學生有膽啊,天天網絡遊戲裡打打殺殺,累了叫幾個兄弟到飯館喝上一通,發發嚎氣,再到街上伐伐痞性,練出膽了,要是這幫小孩穿越到當時,肯定拿起磚頭瓦塊,抄起棍棒,向三人亂打,不論死活,三個大人肯定會給打跑。
云云看著急哭了,忙喊:「為什麼打我們的先生,我們去告官」於是喊學童上前,去護著躺在地上的老師,別讓老師挨打。十幾個小孩怎能能抵了三個大人,他們是阻擋不住的。
亂局持續一會兒,先生躺在地上不大搖動了,也不知那地方給打破了,臉上有不少血。西門慶還不解氣,又上前朝先生的肋部很跺了兩腳,就這兩下,卻使先生斷了兩根肋骨。
西門慶也怕出人命,今天來本是一個「請」字,那知道變成了「武」字。打人沒有大不了的事,怎麼都可以擺平,有錢就好辦了。就像現在的**,打傷不怕,不服軟到醫院的病床上再打,遇到茬子陪點錢唄,由老闆出就是,可出了人命公安就不能不追究了,抓到抓不到就看運氣了。
於是,西門慶也不是傻子,見狀,怕死人,且不是在清河縣境內,也不敢太亂來,急忙撤人。
褚先生在學童們的架扯下,被弄到了床上,云云用毛巾給他擦了血污,學童圍了一圈,看先生昏迷的樣子,下得哭喊不停。云云懂事,忙叫大點的學長去村裡請看病的郎仲,快來給先生醫治。
過了不久,看病的姬郎仲來了,用手掐了一下褚先生的人中,用涼水給擦了幾遍臉,按了按胸脯,先生甦醒過來,猛吐了一口粘痰,開始痛的叫喚,腿腳胳膊能動,可是腰不能動,胸部不能碰,郎仲用手一按,褚先生就殺豬般喊,這時的褚先生沒了先生的風雅了。
郎仲用手細摸痛處,發現肋骨傷斷了兩根,這可不是小病,傷筋動骨一百天,一百天能好就不錯了。這姬郎仲拿手接骨,醫內骨傷。於是派人去自己藥店,取來自製的狗皮膏藥,又叫人弄了一支活公雞,將公雞腿骨取下,用臼窩搗爛成泥,摻在狗皮膏藥的藥裡。
膏藥準備好了,讓褚先生強行翻身,讓受傷的一側朝下,讓他猛吸幾口氣姬郎仲手臂用力,扣先生的肋下,讓傷斷的肋骨復位。幾個手勢下來,姬郎仲說:「斷骨對接上了,但幾天內不能亂動,吃喝拉撒均在床上」然後將弄好的狗皮膏藥糊上,這叫公雞接骨,然後又開了十幾副中藥,讓大點的學童給先生熬藥喝。
褚先生躺在床上養傷,很是無奈和無聊。要在床上躺上百天,這書自然教不成了,云云天天為他做飯,熬藥。托附近好心的村民去縣衙告狀也沒有結果。想起西門慶就恨地咬牙:我要寫書罵死西門慶,這個狗娘養的。讓人知道他是什麼個人兒:他踢個寡婦門,扒個絕戶墳;是個不幹好事的王八蛋;要他斷子絕孫,生兒活不過滿月,生女給人做小,然後在做娼;讓他天打五雷轟,天不轟他,就叫他累死在寡婦身上。
西門慶,你不得好死,我讓天下人都知道你著個孬種。褚先生罵著罵著就委屈地哭一陣子。
哭著罵人,那是仇人;笑著罵人,那是高人。
我要罵你西門慶,我要罵死你西門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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