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拉著謝斌的手,慢慢的將她跟謝斌他爺爺的事情慢慢講訴出來,謝斌這才恍然。
謝斌的爺爺正如他所猜測的那樣,不是一般的人物。按照老太太的說法,謝斌的爺爺那絕對是書香門第大家子弟,還是家裡的獨子,極受寵愛。那時候的大家庭,子弟學習都是請家庭教師的,老爺子那時候的家庭教師那都是大名鼎鼎的國學大師。而老爺子也不負眾望,年紀輕輕就深得各位老師所學,尤其擅長書畫。
後來老爺子通過人介紹,認識了同樣是大家子女的老太太,兩人一見鍾情,很快墜入愛河。老太太喜歡雕刻,老爺子就專門找了一個雕刻師傅,特意學習竹木雕刻討老太太的歡心。
話說也就那個時候的大家子弟才會有這樣的心思來追女孩子。可效果也確實很明顯,老太太很快就嫁給了老爺子。
在那個動亂的年代,因為兩人的家庭都算是大家族,而且對民族事業也貢獻出很大的力量,因此兩個人都只顧著風花雪月,卻從來不用操心柴米油鹽的事情。要是能就這樣發展下去,那確實是一件美滿而幸福的事情。
可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十年大浩劫突如其來的爆發,首當其衝的便是為新國家貢獻了不少力氣的謝家,也就是謝斌的爺爺一家。因為謝家家學淵源,在清代時期就是小有名氣的家族,到現在就變成了被人唾棄的不光彩一面,被人揪住小辮子往狠裡整。
那時候老爺子跟老太太結婚三年多,有了一個三歲的男孩,而且老太太又正在懷孕時期,為了保住自己的血脈,老爺子在其父被整死的情況下一人把事情頂下來,讓老太太帶著兒子隱姓埋名的藏了起來。
那個時候鬥爭的殘酷性就不用多說了,從小嬌生慣養的老爺子被人徵得死去活來,後來在別人的幫助下偷偷的躲在沂臨的深山裡。
而老太太雖然幸運的躲過一劫,可是卻只能隱姓埋名,改姓為余,這才含辛茹苦的將兩個孩子拉扯大。
一晃十年過去了,老爺子從意氣風發的青年才俊變成了一個連家都沒的深山野人。而老太太也從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婦變成了一個為了養活兒子的農村婦女。
等到浩劫結束,兩個人都回到自己的家,準備團聚。可是老爺子卻沒能找到自己的家,因為早已經搬走不是多少年了,打聽了好久,老爺子心灰意冷的回到了沂臨的農村,定居下來。
而老太太則幸運的找到了組織,拿到了補償,也拿回了一部分被沒收的財產,可惜房子什麼的都沒了,只能另起爐灶。就這樣,一個幸福的家庭陰錯陽差的沒能團聚,直接讓兩個人一天天的變老。
不同的是老爺子在農村收養了謝斌,而老太太則拿著那些家財做起了珠寶生意,在國家的扶持下,越做越大,現在已經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珠寶集團,現在甚至還涉及到房地產酒店等等行業,而且兩個兒子也長大成人成家立業了。
不過老太太當時改姓為余,本想著恢復本姓的,可惜那個時候不像現在。那時候要是想改動什麼的都要審查,老太太為了不惹麻煩,就只能一直姓余了。等到了她的兒子們長大之後,生意也做的大了起來,這個時候要是改名換姓,更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所以就乾脆姓了余,一直到現在。
這些年,老太太那是不遺餘力的發動自己的能力去尋找老爺子,可是老爺子是個連戶口本都沒有的人,又在沂臨的深山裡,哪裡能那麼容易找得到。
本以為這輩子沒什麼希望了,可想不到余菲帶回來的一件柏木仕女雕讓老太太看到了希望。那件仕女雕是老爺子親手刻的,自然逃不過老太太的眼睛,一眼就認出來了,隨後這才火急火燎的把謝斌從昌化喊了回來。
謝斌聽了,也有些無語。這麼多年,老爺子過的那麼艱苦,誰能想到他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弟子?而且,誰又能想到,他的結髮妻子會是一個國內有名的珠寶大鱷?所謂天意弄人,大意也就是如此了。
怪不得老爺子常說人生得意不可全佔。年輕時的老爺子,那是真真正正的沒有一點不如意,家裡有錢又有地位,長得風流倜儻,又有一肚子的詩書才學,還擁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而且生了一個胖墩墩的大胖小子,肚子裡還有一個眼看也要出生了。這簡直是十全十美的人生,活到這種程度,真的沒什麼可以遺憾的了。
怪不得老爺子這有這樣的感慨呢,他的人生太過完美了。至於隨後的滅門大禍,妻離子散,無家可歸等等,歸結為人生如戲,也是無奈中的無奈。
想想老爺子的一生,謝斌長歎一口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管怎樣,這快五十年過去了,老爺子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差不多十年了,再說什麼都已經沒有了意義。望著老太太老淚縱橫的面目,謝斌心裡忍不住泛起一絲柔情,不管怎麼說,這是老爺子的妻子,也是他名義上的奶奶。
「你,你爺爺他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老太太拉著謝斌的手,顫顫巍巍的問道。
「這個,其實也不算太艱難,他老人家很豁達的,有事沒事還寫寫字畫畫畫,再教我做雕刻什麼的,」事情既然過去了,謝斌也不想再惹老太太傷心,撿了些有趣的事情說出來,也將老爺子生活的那苦難給掩藏了過去。
現在想想,老爺子那樣一個人,能走到那一步,真的的太不容易了。更難得是老爺子越老越豁達,那是真正的看透世事之後的豁達與淡泊。
「老頭子埋在什麼地方?可以帶我去看看嗎?」老太太回過神來之後,一臉期望的問道。
「就在我們村裡,」謝斌對於這個請求自然不會拒絕,想必老爺子地下有知,也會很高興吧。
「走,我們這就走,」老太太一聲招呼,拉著謝斌就往外走。
出了臥室,老太太高聲宣佈道:「從今天起,謝斌就是咱們一家的人,余菲,你得叫哥哥了。」
余菲微微一笑,叫了一聲哥哥。謝斌有些不知所措的擺擺手,這事他可沒做好心理準備,老太太也沒跟他提起。本想拒絕,可是看著老太太那堅定的眼神和顫巍巍的身子,謝斌只能回個微笑。不過看其他人的臉色,卻是不怎麼好看。
尤其是兩個中年人,應該是老爺子的兩個兒子吧,雖然也在笑,可笑的卻有些勉強了。謝斌的察言觀色的能力,絕對一點都不含糊。不過想想也就可以理解了,不管誰突然間多出謝斌這麼個大侄子,心裡都會有些不舒服。
謝斌看著兩位的面孔,依稀跟老爺子有些相似,心裡卻是想著大不了以後少跟他們來往就是了。他謝斌是老爺子養大的不錯,可那也就僅限於老爺子,至於老太太跟兩個所謂大伯,謝斌才不在乎呢。要不是看老太太可憐,謝斌早就離開了。
或許兩個「大伯」認為謝斌是想攀圖富貴來的,對謝斌的臉色並不怎麼好。別說謝斌了,就是眼神不好的老太太也覺察到了,厲聲對兩個兒子道:「從今天起,謝斌就是我的親孫子,說要是不服氣,直接跟我說出來。」
余菲的父親,也就是謝斌的「大伯」餘力強趕緊笑著說道:「媽,看你說的,我們這不是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嘛,放心吧,我們會把小謝當成自己的親侄子的。」
謝斌暗中冷笑,親侄子不還是侄子嘛,這侄子什麼的,誰沒有幾個,隨便一個朋友的兒子都是侄子。不過謝斌還是很感激的說道:「沒事,余奶奶,我會跟大伯他們好好相處的。」當然,這只是安慰老太太罷了,要是可以,謝斌絕對不會跟這兩位大伯二伯獨自相處。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人與人相處,不一定需要什麼對錯,有時候就是不投緣,看著對方不順眼。就像謝斌的這兩位「伯伯」,從見面開始,謝斌就看著他倆不順眼,而那兩位,估計看著謝斌也很彆扭。可沒辦法,有老太太在,謝斌只能忍著。
知道了老爺子的消息,老太太是一刻也等不及了,要不是謝斌婉言相勸,老太太都想連夜出發。
當天晚上,謝斌就在這棟別墅裡休息,床單什麼的都是老太太親手給鋪上的,誰勸也勸不住。臨睡前,謝斌的「大伯」,也是余菲的父親,站在謝斌的客房門口笑著說道:「年輕人,要有自知之明,什麼是你可以拿的,什麼不是你可以拿的,要想清楚。」
謝斌一愣,冷冷道:「你以為我願意來你們家,要不是薛雨瑩和余菲,我才不會在這裡呢,不要以為有幾個錢就很了不起了,我沒錢的時候照樣獲得很好。」說著,自顧自的躺在床上,「明天趕到沂臨,你們祭拜過老爺子之後,咱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以後誰也別出現在誰的面前,免得難受。」
謝斌確實是有氣,這一家人,除了老太太跟余菲以及一個十三歲的男孩余子方之外,都對謝斌抱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戒備,包括謝斌的兩個嬸嬸和余菲的哥哥余子正。
余菲的父親點點頭,「那樣最好,」說完扭頭走了。
謝斌望著裝修豪華的天花板,心裡一陣憋屈,老爺子一輩子豁達淡泊,可這兩個兒子卻實在不爭氣,甚至小氣至此。先不說謝斌會不會要他家的錢,就是要,謝斌能要幾個?他們家號稱國內珠寶首飾的龍頭,至於這麼小氣嗎?這連老爺子的墳都沒上呢,就先找他謝斌攤牌了。
謝斌冷哼一聲,自己雖然沒他們有錢,可也不需要他們的施捨。他謝斌沒錢的時候都沒餓死,更別說現在有錢了。等祭拜完老爺子之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只是想到余菲這個活潑的姑娘,謝斌心裡又有些鬱悶。這個看上去很開朗很活潑的姑娘,竟然變成了自己的妹妹,這事真的讓人有些無法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