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把地面上心靈視野提供給了貝貝,那艘太空船靜悄悄地停在原地,但是此刻大家看起來,卻覺得有些陰森。
「我上去看看吧。」貝貝看了一眼身邊的女生,看來一切結束,是必須等到摧毀那艘太空船之後了。
「我們陪你上去吧。」天愛似乎覺得反正都是一死,這會兒也無所謂了,能和貝貝多呆一會兒算一會兒吧。
「還是不要了。」貝貝不是不想讓天愛陪他,反倒是怕再看到她的時候會心碎,還不如就此別過。
「我們在地宮入口處等你…反正這裡也快要荒廢掉了…留著能源不用也是浪費…」說著天愛就啟動了地宮的能源系統,開始對上層供暖,並且提供照明。
一些古老的金屬裝置在回溫的時候開始咯咯直響,聽起來越發讓人感到陰森恐怖,然而,更多的恐懼卻是來自內心的,因為即將面臨分離。
每離開一個地方,幾名r本女生都會很留戀地回頭看上幾眼,天愛會最後一個離開,她關上所有地宮的照明、電閘,說希望這裡能再多存留一段時間,不要她們一離開就發生火災什麼的。
這彷彿就是一個儀式,為了紀念這幾億億年的生命而舉行的一個儀式,貝貝團隊的人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這一步既然走出了,就無可挽回,他們能做的,就是為天愛她們祈禱,希望她們回到現實世界中之後,不要遇到很殘酷的事情。
其他的也無能為力了,在夢間中,雖然貝貝無所不能,但他無法通知現實中的貝貝為他做些什麼,也無法親自回到現實世界中干預什麼。
幾個鐘頭以後,大家才回到地表附近,天愛一直推著一個手推車,上面放著一隻大大的箱子,貝貝不知道箱子裡裝的什麼,也沒有問她,貝貝讓眾女生稍候,他穿上太空服,準備爬向地面,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摧毀那艘太空船。
「貝貝,我和你一起去吧。」天愛也穿好了太空服,她把推車推到了貝貝的面前。
「這是什麼?」貝貝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
「核彈,開啟密碼之後可以引爆太空船。」天愛臉色顯得比較嚴肅,這個閒暇時研究出來的玩意兒,她從沒有想過會用它,甚至在面臨貝貝團隊的攻擊時,都沒有想過要用這些武器,女人總是和男人的想法不同…但是現在…似乎可以派上用場了。
「我和你們一起去吧。」田月兒走了過來,這可能是她加入貝貝團隊之後的第一次戰鬥。
貝貝看了一眼田月兒,他現在對她仍然沒有多少信任度,他需要在戰鬥中瞭解她的習性,還有她的忠誠。
三人一起離開了地宮,推著推車向太空船靠近了過去,太空船在星球表面停了一年,自從離開它之後,瑤瑤就用冷卻裝置讓主腦關了機,不過看來這並未影響到宮城的生存,他依然還活在主腦的程序之中,現在大家要做的,就是摧毀主腦,讓混和在其中的宮城和主腦一起玉石俱焚。
「月使,你回去吧,我想和貝貝單獨呆一會兒。」距離飛船不遠的地方,天愛停住腳步,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田月兒看著貝貝怔了怔,不知道天愛為什麼提這樣的要求,不過現在她已經是貝貝團隊的成員,也許她看向貝貝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嗯,按她說的做吧。」貝貝知道天愛只是想盡量延長和自己呆在一起的時間罷了,田月兒走了之後,天愛很深情地看著貝貝,雖然隔著太空服,貝貝仍然能感受到她熾烈的目光。
兩人斷開和團隊的心靈聯結,手牽著手,一起推著手推車,一起向太空船走去。
「用了幾億年的時間,我才平息了自己,學會了不再殺戮,幾億億年之後,我才有機會用一年的時間,學會了愛…」天愛真誠地看著貝貝:「謝謝你,貝貝。」
「我真不捨得離開你們,特別是你。」貝貝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表達出他現在的難受心情。
「我們是從出生開始就接受著各種殘酷的訓練,巡夢人只是我們後來被定下的職業…我們從小就被教育,不殺了別人,別人就會殺了你,人世間最寶貴的東西,愛,在幾億億年之後,才由你教會給了我們,我是真心的感謝你,這一年的時間,對我來說,就是一生,不管以後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我永遠都無法忘記你。」天愛輕輕倚在了貝貝的身上,如果不是瑤瑤提供的心靈視野,現在週身已經是一片漆黑了,但天愛此刻的心中,卻如幾億億年前一樣明亮,就像那個已經熄滅的恆星未曾死去一樣。
「你再說我會哭的。」貝貝心中已經開始痛了起來。
「像你這麼堅強的戰士也會哭嗎?」天愛笑笑地看著貝貝,然後衝他扮了個鬼臉。
「會的,在心很痛的時候。」貝貝現在心裡就很痛,每走一步,距離摧毀太空船就近了一步,也就意味著和天愛在一起的時間又縮短了一步。
「你真的會為我流淚嗎?」天愛的眼睛已經紅了,這讓她的太空服前面就像起了一層霧氣,不過貝貝並察覺不到。
「我不希望為你流淚,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貝貝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對著天愛笑了一下。
「為了你這句話,我一定努力活下去!」天愛的情緒也被貝貝感染了,她放開手推車,向前面跑了幾步,然後回過頭來張開了雙臂:「貝貝,以前這裡是一片大草原,我曾經騎著馬在上面馳騁,那邊,是一片山花,很美麗的山花,那裡,是一條河,河水很清…」
「如果我們還能相見,如果以後不再戰鬥,我會陪你回到這裡!把恆星重新點燃,讓這裡重現生機!」貝貝向天愛揮了揮拳頭。
「真的嗎?」天愛一陣風似的回到貝貝身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我記下了,有個男人要為我點燃恆星…為我點燃一顆太陽!」
「是真的!我說到一定做到,天愛一定要努力啊!」貝貝的眼前也出現了一層霧氣,不過他不相信自己眼眶已經濕潤了。
到了太空船上的登陸艙之後,天愛在瑤瑤的指導下輸入一些指令,啟動了主腦,太空船打開艙門,貝貝把手推車推了進去。
炸毀太空船的最佳地點不在動力艙,而是在燃料艙,核彈安置好了之後,天愛並沒有急於啟動核彈,而是脫下了太空服,和貝貝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一生下來就能遇到你,我願意陪你一輩子,不…是永遠…」天愛眼中閃爍著盈盈的淚光,裡面全是不捨和眷戀。
「我不要來生,來生不可靠,我要你這輩子就永遠陪在我身邊。」貝貝抱著天愛,此刻他只能繼續抑制著自己內心強烈的情緒。
「我是個心控師,而你是一名巡夢武士,你是瑤瑤的巡夢武士,就算她們都可以加入你的團隊,我…也只能是個外人…」天愛似乎有些傷心,神情又變得有些暗淡。
「這都不重要,從現在開始,我會把你放在這裡。」貝貝指了指自己的心窩,然後把天愛緊緊地抱進了懷裡。
又是幾個小時的瘋狂和纏綿,也許這已經是最後一次了,天愛捧著貝貝的臉:「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的情景嗎?我那時候以為…生理上的那種滿足是世間最完美的事情,現在我才知道,當我真心愛一個人的時候…當我全心全意把自己給他的時候,這種感覺才是最美麗的…我願意讓自己的生命就在這一刻停止,永遠停止在你的愛裡。」
「不要瞎說!!記住!我要你好好地活著,就算為了這份愛,也要好好地活著!」貝貝輕輕刮著天愛的鼻子,用一種嗔怪的語氣對她說。
「我會的!我一定努力!」天愛握緊了小拳頭……
「密碼已經輸進去了,半個小時之後,太空船就會爆炸,我們快穿上太空服離開吧。」天愛安裝完,開始催促著貝貝離開。
兩人穿上太空服之後,急急地走向登陸艙,就在這時,艙門一道一道開始關閉起來,燈光也開始變得忽明忽暗,一聲長長的帶著電子音的歎息傳進了兩人的耳膜,這歎息聲讓人毛骨悚然。
在擊碎了一些相對比較脆弱的艙門之後,貝貝拉著天愛花了十幾分鐘上上下下跑了好幾個來回,最後被逼進了一個中型的艙室裡,面前的厚重隔離門一下子落了下來。
貝貝再次用夢間刀連發了幾道劍氣出去,不過這些用來分隔艙室的大型特製艙門都相當厚實,貝貝幾道劍氣劈上去,只砍出了幾道印子,貝貝心中不由得大驚,不過他並沒有停下來,仍然繼續用劍氣對那些厚重的艙門進行著攻擊。
「天愛、彼ズ切ヘオペプよズウネウブよ、アソ中ゾエをエトサ可燃性ヮЗソ體メ滿ギウネエ!」(天愛,讓他砍吧,這裡面馬上全部會充滿可燃氣體!)艙室中突然傳來了宮城那變了調的聲音。
「他說什麼?」貝貝聽不懂日語,只好問天愛。
「他說這裡面待會兒會充滿可燃性氣體,你不要再砍了,小心爆炸傷到自己。」天愛情急之後用英語直接向貝貝進行了翻譯,本來她的中文水平已經能和貝貝直接交談了。
「靠!那爆破人是個什麼鬼東西?怎麼也死不了!」貝貝忍不住咒罵了一句,現在最重要的是先逃出去,不然和這鬼東西一起死掉就太不值了。
貝貝正準備拉著天愛原路返回,但身後的隔離門也一下子落下了地,他和天愛這下是真正被困在了一個不足五十個平方的中型艙室裡了,而牆壁四周還在繼續湧進更多的可燃性氣體,氣味已經有些刺鼻了。
宮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日文)天愛!我要啟動飛船離開這裡,我不想讓你陪葬,你記下我說的話。」
「(日文)說吧。」天愛應了一聲,現在她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身邊愛人的生死。
貝貝靜靜地看著天愛,如果她不給自己進行翻譯,他們的對話自己一句也聽不懂。
「(日文)在你左邊,那裡有一道密碼門,掀開艙壁上那塊銀色蓋板就可以看到密碼鎖,裡面有一個彈射艙,密碼是xxxx,可以讓一個人從這裡彈射出飛船外,待會兒我會打開艙門,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或者把他隔離出去,你趁那個機會進入那個艙室把自己彈射出去吧…」
「(日文)我放核彈想炸毀你,你為什麼還要救我?」天愛對宮城並不是很信任,怕那是一個圈套。
「(日文)我在被製成畸形人的宮城那一之前,真名叫佐久間龍….」宮城說完之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日文)間龍?」天愛渾身開始顫抖起來:「(日文)哥哥!?」
「(日文)是我,我就是那個被你們家收養,你從小認作哥哥,一直偷偷愛著你….一直暗中保護你的那個間龍哥哥…」
「(日文)是間龍哥哥嗎?那你念在兄妹一場的面子上,放了我和貝貝吧!」天愛開始像一個小妹妹一樣乞求宮城了。
「(日文)那個支那人必須得死!」宮城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日文)天愛,他們和我們永遠都是敵人!你不該愛上他!我不能再讓你一錯再錯了!」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貝貝看著天愛的表情不停地變化,不由得心急如焚,現在距離核彈爆炸的時間已經不足五分鐘了。
「他說放了我們兩個,快跟我來!」天愛用簡單的中文喊了貝貝一聲,然後跑向了牆邊的銀色蓋板,輸入密碼之後牆面果然裂開了,出現了一個很小的艙室,艙室裡面是人形曲線設計,只能容一人站立著進去,天愛拉開艙室的玻璃門,示意貝貝進去。
「你呢?」貝貝見到裡面只有一個彈射艙,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
「時間不多了!快進去吧!那邊還有彈射艙,一會兒我們會一起離開的。」天愛不由分說把貝貝推了進去,然後關上了玻璃艙門。
玻璃艙門關上之後,天愛卻停住了,哪兒也沒去,她兩隻手扒在玻璃艙門外,靜靜地看著貝貝,突然間淚流滿面。
貝貝使勁拍著玻璃艙門,大聲叫喊了起來:「天愛!核彈要炸了,你為什麼還站在那裡!?」
天愛聽不見貝貝在叫喊什麼,她伸出手,隔著玻璃艙門輕輕撫摸著貝貝的臉,眼中仍然閃爍著淚光,嘴巴裡喃喃吐出了三個字,雖然貝貝聽不到,但從她的口型可以清楚地知道,那三個字是中文發音的『我愛你』。
「天愛!放我出去!」貝貝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開始瘋狂地錘擊玻璃門,不過空間太過狹小,彈射艙非常厚實,他無法用上力氣。
一些電火花不停地在艙室中閃動著,並在瞬間點燃了艙室裡的可燃氣體,天愛在最後一刻伸出拳頭奮力向艙室彈射的紅色按鈕砸了下去,她那淚光盈盈的臉龐也瞬間從貝貝的視野中消失了。
彈射艙從太空船中飛出,週身的氣囊迅速被打開,兩分鐘後,墜落在了地面上,連跳了幾跳才停住不動,之後彈射艙自動打開,貝貝迫不及待地從彈射艙中鑽了出來,舉目四望,哪裡還有太空船的影子?
「天愛!」貝貝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失去的空氣的星球,根本無法把他的呼喊聲傳走,當然也無法讓愛人聽到。
貝貝迅速聯結上了瑤瑤,瑤瑤聽貝貝簡單說了一下之後,正試圖聯結上天愛的靈體,就在此時,天空傳來巨大的亮光,幾乎照亮了半個星球,一陣強大的衝擊力在片刻之後撞倒了站在地面上的貝貝,隨後那亮光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再往後周圍又是一片漆黑,就像從來沒有亮過一樣。
「天愛!!」貝貝跪在地面上,抓起兩把塵土,無力地揮舞著,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貝貝的呼喊沒有任何回應,星球仍然死一般的沉寂,就像億萬年前一樣,從那時候起,它就已經死了,是幾個女生用自己的智慧和雙手,在地底點燃了最後一片陽光和希望。
貝貝記得,他曾經承諾給了一個叫天愛的女生,要把天上的那顆恆星點燃,讓這裡重現陽光和生機。
可是,就算把恆星點燃,讓熾烈的太陽重新燃燒,她,能看到這一切嗎?
焚身以火/讓火燒熔我。
燃燒我心/噴出愛的頌歌。
奮不顧身/投進愛的紅火。
我不願意/讓黃土地埋了我。
讓我寫下詩/讓千生都知道有個我/讓萬世都知道有個你/共享福禍。
焚心以火/燙上愛的深烙。
燃燒的心/黃土地埋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