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打了兩次,都一直打到自然停,對方都未接聽,當第三遍打的時候,手機卻不在服務區了。
貝貝搖了搖頭,把手機收了起來,回到病房中重新坐下:「高,再和他們接洽一次,低調一些,說錢可以多給,但是人不能給他們,我們只要那十幾位弟兄能平平安安回來就行,交換的時候,我會親自去一趟。」
「老大,您還是不要親自過去了吧?」賀可顯得有些激動:「如果您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有何面目活在人世間?」
「呵呵,如果我的兄弟被人抓去了,我都不能找回來,我又有何面目立於天地間?」貝貝示意高新亮:「和他們再聯繫一次吧。」
高新亮和那個當地人交待了一番後,他又跑了出去,貝貝很有些疲累,眾人勸他躺下休息一下,貝貝不放心地看著賀可一眼,然後對高新亮說:「高,把賀可看緊一些,我休息的這會兒,千萬別讓他跑出去了。」
「我會的。」高新亮答應了之後,貝貝才找了一個床位,慢慢地躺了下來,他雖然躺著,心中卻一刻也靜不下來,很快一場戰鬥將要來臨,讓熱血盡情燃燒就行了,只是…他的心裡很痛。
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
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剛才對黃鶯一瞬間的放手,或許和她永遠都成了路人…可是,我又能做什麼?貝貝很懊惱地側過身去,她那麼讓人煩,惹人厭,為什麼…為什麼此刻卻總是想著她?為什麼會心痛!
因為貝貝睡在這裡,病房中所有的人都不再講話,有什麼事情,也悄悄走到門外去談,半個小時之後,那個本地人回來了,高新亮正示意他出去談,沒想到貝貝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
「就在這裡說吧。」貝貝喊住了準備出門的眾人。
「是這樣的。」那個本地人喝了口水:「他們聽說您過來了,決定還是給個面子,不再要求賀兄弟的人頭,只是把先前開口的兩百萬提高到了五百萬,另外…」
「另外什麼?」貝貝見那人有些遲疑,便皺著眉頭催促了他一聲。
「另外他們要給賀兄弟執行一個『桶刑』。」
「什麼『桶刑』?」貝貝不解地追問了一句,聽這名字,大概不會是什麼好事。
「就是…就是…」那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當面向他們下跪,然後他們用盛滿潲水的桶從頭澆下…表示對敵人的污辱和懲罰…他們說了,這是最後的條件,也是給李總您的一個面子,如果還不答應,就等著明早開戰,而且從明早七點鐘開始,一個鐘頭過去,他們會殺掉一個我們在他們手中的弟兄,直到殺完為止。」
貝貝聽完沉默了下來,其他人把眼睛一齊看向了賀可。
賀可沉默了半天,嘴唇都咬出血了,最後他抬起了頭來:「李總!就這麼辦吧!禍,是我惹出來的,那些兄弟是無辜的!這些事理應由我來承擔!」
貝貝握了握拳頭,沒有看賀可的表情,而是轉向了高新亮:「高,把這幾個輕傷的弟兄帶上,我們去換人質回來。」
病房中的氣氛變得很有些壓抑,每個人臉上似乎都寫滿了屈辱,不過能談成這樣,把十幾名弟兄救回來,兩邊化干戈為玉帛,這個結果對剛進入z州開拓市場的新華夏來說,應該還算不錯的了。
貝貝又打了個電話給老朱,讓他準備錢的事情,等他的電話指示再進行轉賬。
在默默中,眾人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分成五台車向雙方約定好的地方駛去。
「繞一下。」貝貝示意賀可:「把車子繞到你家所在的地方,我想看看。」
賀可沒有說話,默默地把車子開到了他老家所在的位置,然後停下了車子。
貝貝摁下車窗,靜靜地看著外面,一句話也沒說,五台車子一起靜靜地停在這裡,同樣沒有一個人說話。
賀可原本不知道貝貝為什麼要這樣做,但當他看到即將被強拆的老家房子時,突然百感交集,一時間不能自禁,趴在方向盤上哭了起來。
貝貝輕輕拍了拍賀可的肩膀:「一個人保護自己的家園是沒錯的,走吧。」
賀可平靜了一下,重新發動了車子,仍然一句話也沒說。
夜色,在這一刻變得更加凝重了。
這是一個廢棄的工廠車間,一夥手執短刀的人守在那裡,一個嘍囉進去通報返回之後,他們對貝貝一行人進行了搜身,然後把他們放了進去。
貝貝稍稍觀察了一下,在車間的外圍,大概有五十多號人,這些人看起來並沒有受過正軌的訓練,應該都是從當地徵召的混混。
車間很大,裡面擺了一些桌子,大約有三十多人在那裡喝酒划拳搖篩子,見到貝貝一行人走了進來,都用一種嘲弄的目光看了過來。
那個本地人走過去附在一個壯漢的耳邊說了些什麼,那壯漢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手,過了一會兒,側門被打開了,十幾名新華夏派過來的弟兄,也就是z州辦事處的第一批員工,被刀架著脖子押了進來。
另外還有兩個工作人員取了台手提電腦放在了壯漢面前的桌子上。
那壯漢大模大樣地走了過來,在貝貝面前站住了:「你就是他們的老大?」
「是我。」貝貝很平靜地回了一句。
「今天給你面子!不過警告你一聲,以後在z州的地界混,還是把尾巴夾緊一些!砸洪門的攤子!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交錢換人吧。」貝貝沒興趣和他多囉嗦什麼。
那壯漢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貝貝,然後罵罵咧咧地回到了桌子邊,不知道和其他人說了句什麼,他們哄笑了起來,這笑聲貝貝眾人聽起來是那麼刺耳,幾乎所有人都捏緊了拳頭。
高新亮走到那桌子邊,在電腦上輸入了密碼,進行轉賬,五分鐘過後,對方的工作人員確認五百萬已經到賬。
不知道他們又說了些什麼,那幾張桌子又爆發出一陣狂笑聲,過了一會兒,有四個人抬著一個潲水桶從側門走了進來,壯漢又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用手指了指賀可:「你!過來!」
賀可看了看那十幾名殘肢斷腿被刀架住脖子仍在痛苦呻吟著的兄弟,眼睛閉了閉,咬住嘴唇走了過去。
「跪下!」那桌上的人全部圍了過來,一起向賀可大喝了一聲。
賀可低下頭,片刻之後,輕輕地跪了下去。
貝貝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從他眼中輕輕滑落出來,跪在地上的人雖然是賀可,但和他自己跪在那裡沒有任何區別。
四人抬起了潲水桶,掀開了潲水桶的蓋子,一股屎尿的騷臭味從桶裡飄了出來,眾人剛發現不對,一桶屎尿已經從桶中被倒出,把賀可從頭到腳淋了個透濕。
貝貝呆住了,他的手此刻甚至握不成拳頭,渾身開始發抖,那些洪門的人開始狂笑起來,捂著鼻子散回了各自的桌邊。
賀可一直低著頭,雙手握拳,一動也沒動地跪在那裡。
十幾把架在被捉去弟兄頸子上的刀被放了下來,他們的人也被推推搡搡了過來。
「把他們送上車,讓他們先走!」貝貝揮手低低地示意了一下,說完之後,他沒有跟著離開,而是慢慢走到了賀可的身邊。
洪門所有的人都看了過來,他們不知道這個老大現在想做什麼。
貝貝慢慢走到賀可的面前,突然和賀可面對面跪了下來,他把手放在賀可滿是屎尿的肩上,眼中再次落下淚來:「賀兄弟!是我沒用,讓你受此奇恥大辱!」
賀可的身體仍在發抖,他怔怔地看著貝貝,看不清眼中是否有淚。
貝貝輕輕幫賀可脫去上衣放到一邊,然後脫下了自己的衣服給他穿在了身上,高新亮等人已經圍了過來,大家的臉上除了屈辱還是屈辱,誰都說不出話來,又有弟兄忍不住哭出聲來,伴隨著這哭聲的,還有幾桌更為放肆的狂笑聲。
貝貝給賀可穿上衣服之後,卻把那件從賀可身上脫下來的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環望著眾人,一字一頓地說:「今日之辱,不是賀兄弟一人之辱!也不是我貝貝之辱!是整個新華夏的恥辱!」
「李總…傷員已經先行離開了。」高新亮關上手機,俯下身湊在貝貝耳邊輕輕說了一聲。
「到了用敵人的血洗乾淨這件衣服的時候了。」貝貝使勁拍了拍賀可的肩膀,對眾人喊道:「兄弟們!今晚願意與我一起戰死在這裡嗎?」
十幾名兄弟的眼睛裡都噴出火來,他們只用一個字回答了貝貝。
「殺!」
幾乎就在殺字的尾音剛剛落下的一瞬間,貝貝已經縱身跳了出去,因為他離餐桌邊很近,那個餐桌邊正看著他們的那名壯漢被貝貝撲了個正著,他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貝貝已經用手指挖出了他的一隻眼睛扔到了餐桌上。
與此同時,一陣骨骼斷裂聲也從貝貝身邊傳來,這是賀可『金剛破骨掌』斬經斷骨的聲音。
貝貝挖掉那人的第二隻眼睛後,餐桌邊的人似乎才醒悟過來,紛紛開始取出身下的刀來,貝貝直接用手勾住那壯漢的兩隻空掉的眼窟窿,把他當成了一件兵器揮舞起來。
他,此刻已經成為一個惡魔,一個狂暴的噬血惡魔,更為可怕的是,他身後那一群人也都在一瞬間變身成了屠夫,極大的屈辱與仇恨,正是惡魔狂暴與噬血的前奏。
貝貝不知道自己手上是什麼時候多了兩把砍刀的,他感覺得出,自己的身上有很多刀口,火辣辣地疼,不過這種疼痛早就在切瓜剁菜般的殺戮中被麻木了。
屈辱,只有用敵人的血才能洗乾淨,心中的痛,隨著身體每多一道刀口就會輕減一分,當你噬血的時候,你才知道這是一件多麼痛快的事情!
當守在外圍的五十多號人衝進來時,面前慘絕人寰的一幕讓他們全部驚呆了,車間裡到處都是殘肢爛腿,一些腸子和器官都掛在了半空中,十幾個渾身是血的屠夫仍然沒有停下手中的刀,他們繼續瘋狂地在地上三十多具屍體上砍著、抓著、刨著、扔著,把整個車間在一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當這十幾個噬血的屠夫抬起頭看到有新鮮肉進來時,眼中都射出了血光,特別是他們中間的那名惡魔,口中已經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聲,五十多號人有四十多個聽到這嘶吼,見到這血光,當場尿濕了褲子,沒有等到惡魔和屠夫的刀追砍過來,人群便已逃走了大半,沒來得及逃走的,都很自覺地扔下武器跪趴在了地上。
十幾名屠夫簇擁著一名惡魔,狂笑著一起走出了車間,屠夫們看著自己老大的背影,此刻才知道自己跟著他是多麼的幸運。
在紛亂的人世間,僅憑一人之力就能扭轉戰局的傳奇人物不多,所幸…他們遇到了一個。
回到外面時,那四輛小車已經先行回去了,還剩下了一台中巴。
打開車內燈之後,高新亮取出一份特製的z州市地圖:「老大,洪門在z州的所有地下賭場、夜總會、酒樓、地下錢莊、商業城、在建樓盤工地…全部標明在上面了。」
貝貝放下屠刀,甩了甩手指上的血,很愜意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十根手指:「你們今晚殺夠了嗎?」
「沒有!」眾人一起回應了一聲,之後又都是一陣狂笑。
「好!」
貝貝冷笑了一聲:「今晚,我們就把洪門在z州的所有場子接管下來!見人殺人,見鬼殺鬼,擋我者…」貝貝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死!!!!」
眾人一起怒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