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局長，這便是你給看的賬目？」袁家普一臉怒氣地將賬本砸到面前的桌子上。
「袁廳長息怒，禁煙局在外界看起來是個肥差，實際上省裡有困難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禁煙局，以前的陳宦想要整軍，後來打仗，再到後來周駿臨走前的收刮，禁煙局也確實跟省庫如同被水洗過一般。裡面的虧空就是從那個時候堆積下來的，卑職也是毫無辦法啊。」張德聲一臉苦色地道，身後還有十幾個官員，張德聲也是有點底氣的，所謂罰不責眾，難道袁家普能把他們全都給免了？
「督軍找你要，你是沒有辦法，不過你當上禁煙局局長不過兩年多一點的時間，原來只算是中富之家，現在能在上海那邊置下兩套小洋樓，能在成都南郊外買下上千畝良田，能置辦下張記錢莊我粗略的算了一下，你現在的身家，已經在二百二十萬上下吧。」袁家普哂然一笑道。
「袁廳長，你竟然派人查卑職的底？」張德聲沒想到自己的底細竟然被袁家普知道得一清二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張局長，你這些錢絕大部隊都是從四川民眾身上收刮下來的民脂民膏，我勸你還是主動交出來，方可獲寬大處理。」袁家普勸道。
「這些都是卑職正常經商所得，你就算是廳長，又豈能侵佔私人財產？」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張德聲好不容易攢下如此身家，又怎麼會乖乖地交出去。
「袁廳長，強龍不壓地頭蛇，若此事就此揭過，卑職尚能竭盡全力輔導您的工作，若是要強行追究下來」
「若是要追究，你待怎樣？」蔡鍔的聲音從屋子外傳來。
「大，大帥！」聽到蔡鍔的聲音，張德聲面色頓時慘白下來，在袁家普面前他還能抗掙一下，可面對連日本人都敢打的蔡鍔，張德聲可提不起絲毫的勇氣。
蔡鍔自顧自的拿起袁家普身前的茶壺給自己倒了壺茶，喝上一口，看著面前的六七人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別說我沒給你們機會。每個人留五萬元，其他的都給我交出來。讓我來取，一分不剩。」
「卑職願意上交在位以來貪瀆的錢款，請督軍大人給卑職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張德聲還未作聲，遠道而來的重慶市長陳國正顫聲道。
「放開點吧，今後幾年四川會大力建設，五萬元用來經商，只要不是太蠢，遲早能東山再起，再做官，你是不怎麼合適了。」蔡鍔平淡地道。
「還是大帥的殺氣重，你往這裡一坐，他們都沒什麼脾氣了。」在破財消災和人財兩空的情況下，這些貪官雖然貪，但還不蠢，知道如何選擇。
「說起來我這麼做還是有些過了，今後雪安兄你要建立一套監督，審查制度，這方面我看可以效仿英美列強。」蔡鍔道，「現在是特事特辦，今後還是讓法院來判決吧。」
說起來也好笑，英國人主持的海關，反而成為此時民國最為廉潔的地方。若非此時缺錢得緊，蔡鍔也不會用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手段。
「卑職省得，粗略的算了一下，在此時國難當頭的時候，這才十幾個人，竟然有五六百萬的身家，當真是讓人觸目驚心。」袁家普不無感慨地道。「大帥，要不要繼續再揪出一撥人來。」
「你看著辦吧，嚴重的就揪出來，一些小貪就放過好了。水至清則無魚嘛。」拔出蘿蔔帶出泥，蔡鍔還不想與整個四川官場為敵。
「大帥，這六百多萬如何處置？」袁家普問道。
「我還欠了軍隊兩三百萬的軍費，打戰前就承諾了，這是一定要還的。」
「大帥，現在方方面面都要用錢，我看不用急著還，兩三百萬，分兩年還如何？」袁家普道。
「也行，只要能補上之前的欠晌，那些士兵也很滿足了。」蔡鍔點頭道。「這樣吧，撥出兩百萬，加上之前的，應該能把四川銀行的架子撐起來了，先把四川的經濟穩定下來再說。給我兩百萬，剩下的你再向上海或者洋行那邊訂購一批機械，紡織，洋灰，製衣，織布，麵粉等方面的，四川此時的工農業比重太懸殊了，重慶那邊不是有個榮昌機械廠嗎，我看政府也可以搞機械製造廠，不僅政府要搞，還要鼓勵民間資本來搞，盡最大程度的調動民間資本，才能把四川經濟搞活。否則一個禁煙局就佔了整個四川收入的三分之一強，豈不是笑話。」
「欲則不達，大帥也不用操之過急，四川一年的財政總收入有兩千四百餘萬元，就算大帥不施為，只要能釐清吏制，把下面吃拿卡扣的那一部分拿出來，也能達到兩千七八百萬元以上。」袁家普是這方面的行家，知道裡面的彎彎道道，「四川自古以來便是天府之國，人口幾近六千萬，大帥得四川，如潛龍在淵，只需蟄伏幾年，便可一飛沖天。」
「沖不沖天的事以後再說，總之民國貧弱，自清末以來，心存救國之志的人不在少數，可事到如今，強國之路仍遙遙無期。縱觀西方列強，無不以實業興國。你我便從這四川做起，同樣是人，我就不信洋鬼子能走通的路，我們走不通。」
「大帥說得對，洋鬼子能行，沒道理咱們不行。」袁家普哈哈大笑起來，蔡鍔比以前印象中的要粗俗了不少，不過更多了一種一往無前的鋒芒和銳氣。更容易讓人受到鼓舞。
「對了，川漢鐵路我估計是修不到四川來了，四川不能不自謀出路，你派人跟交通部那邊的人接洽一下，四川不是有幾個土木工程方面的人才嗎？請回來，讓他們造福桑梓。咱們四川現在缺人才，幾個有點出息的不能在冷板凳上荒廢了歲月，我看啊，還是要送些人出國深造，這件事雪安兄你跟教育廳那邊的人再協商一下，經費上面放開一點，等今年的收成上來，日子會好過一些的。」
「教育可是個花錢的窟窿，還見效慢，到時候就怕大帥覺得不值。」袁家普試探著道。
「你不用說這種話激我，你讓教育廳做個辦大學的預案，理工科的，投入不低於三百萬，錢的事，我來想辦法。」蔡鍔道。
「大帥此話當真？」袁家普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閒得慌，拿這種事跟你開玩笑，預案做出來了再說，到時候我的錢到位了，你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可是要挨板子的。」
「大帥放心，這錢你出定了。」袁家普哈哈笑道，其實以此時四川的經濟基礎，過個一兩年，也是完全有實力辦大學的。不過一個大學一次性投入幾百萬，如此規模的大學，就算建成，每年投下去的錢也足夠養一個師。這還不算上在基礎教育上的投入，歷史上張作霖少養五萬6軍的話絕非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