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槳撥水的聲音在有些陰霾的夜色中傳得老遠。
「窮山惡水出刁民，自己造反也就算了，還弄得咱們也陪著在這山溝溝裡過了年，真他娘的晦氣！」胡先雲坐在甲板上緊了緊身上的棉衣，一口唾沫吐到滾滾流動的江水裡。
「就是，這大總統要當皇帝，又是發錢，又是發東西，沒礙著咱們什麼事，這蔡鍔真是管得寬！」
「要我說，到四川來也不是什麼壞事，你們應該也聽說了，南邊的軍隊不經打，籠總就那麼幾千萬把人。咱們光是一個瀘州就幾萬人了，要不是藉著這次機會出來活一把，在軍隊嘴都淡出鳥來，昨天那個姑娘夠水靈吧，摸起來那叫一個舒服。」
「對對對，要不是王二狗子那傢伙殺氣重，把人弄死人，說不定咱們回轉的時候還能再爽一下。」徐京有些余意未消的樣子道。
張敬堯第七師，軍紀是出了名的差，這次率兵入川，如同蝗蟲過境，軍隊每過一地，必定弄得烏煙瘴氣，百姓怨聲載道。燒殺jiān*yin，沒有第七師不做的事。與護**的戰爭還沒打響，已經被駐地附近的百姓恨到了骨子裡。
大軍過江，以此時永寧河的運力，並沒有太大的木船，運輸數千人的軍隊以及輜重過江，是個極為困難而繁瑣的過程。
「看，北洋狗子要在渡河。」護**方面派出的偵察兵聽到河面上的動靜，輕呼出聲。
「禁聲，這麼多人，找死啊。」陶國成一巴掌拍在年輕同僚的後腦勺上。
「現在怎麼辦？」林虎問道。
「你先回去，上報給連長，我留下來繼續看這幫人想幹什麼。」陶國成道。
「總，總司令，情況就是這樣了。」林虎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見到蔡鍔，伊始話都有些說不轉，不過見蔡鍔並不是想像中的那般嚴厲，到後面也放鬆了點，他也沒想到這樣一則情報，可以受到蔡鍔的親自接見。
「嗯，你們做得非常好，因為你們偵知敵情，可以讓我軍少損失很多兄弟，以輕微的代價擊敗敵軍，等你們這次任務完成之後，軍職上升一級，另外賞大洋一百。」蔡鍔道。「以後再接再厲。」
「多，多謝總司令。」林虎大喜道。
「總司令，咱們的軍晌可差不多用完了。」等林虎下去之後，羅佩金面帶憂色地向蔡鍔道。
「雲南那邊有什麼回復？」與護**作戰將近兩月，花錢是如流水一般的，原來的那點軍費早就用得差不多了，若不是在敘州繳獲甚多，此時已經是負債纍纍。饒是如此，此時在川的護**也有些難以為繼。
「唐督說盡力酬措。」羅佩金道。
唐繼堯在雲南編練第三路護**，也需要大把的花錢，不過從蔡鍔出征四川到現在，所領第一路護**只領到了一點象徵性的補給，原來的軍費裡面還有相當一部分是用滇土從沿途百姓手裡換來的。這個時代鴉片到哪裡都是硬通貨，護**窮，蔡鍔雖然心底對這種行為十分反感，但也只能接受。畢竟自己沒辦法給護**提供足夠的條件，若還阻販賣煙土，恐怕自己這個護**第一路司令做不了幾天便要被人哄下台了。
「再催一催吧，否則不消說和北洋軍打，咱們自己就被拖垮了。」蔡鍔搖了搖頭道，「不過雲南那邊也有他們的難處，咱們也應該自己想想辦法。五峰兄。」
「總司令有何吩咐？」韓鳳樓道。
「咱們沒有東西，不過北洋軍有，我給你一個支隊，你化整為零，不需要與北洋軍正面作戰，只要利用瀘州至納溪之間複雜的地形，偷襲北洋軍後勤，能帶走的全帶走，帶不走的就地銷毀。這是件苦差事，只有交給你去做了，劉存厚畢竟不如自己人用起來順手，他們也吃不了這個苦。」蔡鍔語重心長地道。
「總司令，這樣一來，你手裡可供利用的軍隊太少了，拿什麼和北洋軍正面作戰。」韓鳳樓驚聲道。
「我從敘州那邊再抽兩個營過來，暫時只是防守，關鍵還是看你的騷擾戰能否奏效，否則護**就是全身是鐵，也打不了幾根鐵。」蔡鍔笑著對韓鳳樓道，「說不定我跟北洋軍僵持，還要五峰兄來打破這種局面。」
「卑職領命！」韓鳳樓向蔡鍔行了一記軍禮，蔡鍔親自趕到納溪前線指揮作戰，再加上劉存厚的加入，他這個前線總指揮的地位就很尷尬了，蔡鍔此時能撥出一個支隊給他，雖然是敵後作戰，但也算給了他相當的權利。
「學長，這麼急把積之叫來有什麼事？」劉存厚的聲音隔著門也能清晰的聽到。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積之要聽哪個？」蔡鍔道。
「先聽壞消息。」劉存厚道。
「北軍偷渡成功，明日想奇襲我納溪城。」
「好消息呢？」劉存厚面色一驚，不過見蔡鍔如此鎮定，應該是有防備的手段了。
「好消息是北軍偷渡被我們發現了。」蔡鍔道。
劉存厚，羅佩金等人登時大笑出聲，不由為蔡鍔這種臨戰時的輕鬆佩服不矣。
「想必學長已有安排了。」劉存厚道。
「張敬堯視我護**如同物，明日我們便給他一個好看。」蔡鍔拉著劉存厚來到地圖前指著雙河場至冠山高地之間的地勢道。
「偵察兵已經發現北軍自雙河場偷渡永寧河，一旦攻下冠山高地，便可以用冠山和安富街之間的浮橋源源不斷地送兵過來，到時候大事皆休。」蔡鍔轉而一笑道，「不過這是在我軍毫防備之下，眼下張敬堯之意圖已被我知悉，我們就給他設個籠子，讓他自己鑽進來，再來個關門打狗！」
「這是冠山高地，這是永寧河。」蔡鍔又帶著劉存厚來到沙盤前，看沙盤比看地圖要來得為直觀。「北軍渡河一時半會運送不了足夠的軍隊和輜重過來。而且以冠山高地南面的地形，北軍麜集，一時間也法展開。必然會先隱匿一部分，等大炮，機槍等利械過河之後發動總攻。我們提前佈置，除了棉花坡，盧納本道必要的火力防守之外，其餘的全部都調到這裡來，這次一定要把偷襲的北軍一鍋端了。」
「這，會不會太冒險了？」劉存厚有些遲疑地道，若是將防守盧納本道和棉花坡大量的火力抽調過來，那邊可不一定能頂得住北洋軍的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