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那天軍宴上,武將大人喝的酒,是不是你親自給他準備的佳釀?」
「是啊,花了我半個月軍晌,跑遍整個西麓城才買到。」
「很好!後來,武將大人喝得爛醉如泥,最後是你扶他回房間去休息的。但武將大人醒來的時候,卻不是躺在自己的床上,而是躺在軍營的門口,也就是去脈精礦礦洞的半路上,你可以不可給我解釋一下這又是怎麼回事?」
「你這是什麼意思?」
吳飛漢驚愣地望著玩劍的秦若晴,心裡頭像是擱了一個大鼓,正戰鼓雷鳴。隱忍片刻後,正色道:「你懷疑我出賣遠征軍?溪千夜是我師傅!我憑什麼出賣他?!」
「這是你自己說的,我沒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秦副將,我知道你一向看我不順眼,認為我給我師傅丟了臉,但這件事,你最好別污賴我!」叛徒!叛徒!那可是死罪死啊,一想到這兩個字眼,吳飛漢就直冒冷汗。
秦若晴沉默不語,不跟他爭辯,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接觸到她那冷酷的眼神,吳飛漢心裡直發毛,忍不住急辯:「你懷疑我也要有證據吧?當時確實是我扶他回房間的,但後來他怎麼會睡到軍營的門口,我怎麼知道?後來我也中了毒,變成了行屍走肉,發生什麼事根本就不知道。」
秦若晴不慌不忙地問:「那你是什麼時候毒發失去自主意識的?」
「這個……」吳飛漢撓著後腦久想了想,吞吞吐吐地回道:「好像是……好像是撫我師傅回房不久。」
「意思就是說,你是在軍宴散場之後才毒發?」
「好……好像是。」
「來人!」
秦若晴突然大喝一聲,嚇得吳飛漢兩腿發軟。
帳外卻沒有士兵進來,進來的人居然是溪千夜。
看秦若晴似乎有話想說,溪千夜罷手示意她先不要說話,目光徑直落在吳飛漢身上,笑瞇瞇地問:「沒用的混蛋,這麼容易就嚇出一身冷汗,你師傅我的臉都被你丟到家了。」
「師傅……」儘管溪千夜看起來一點也不生氣,吳飛漢根本就不敢在這個時候跟他開玩笑,欲哭無淚地辯道:「師傅,你一定要相信我,這事真的跟我沒半點關係,我冤啊!」
「誰說了跟你有關係?秦副將嗎?我沒聽到啊,只聽到她喊來人,所以我就來了。」溪千夜拍拍他的肩膀,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語重心長地安慰道:「男人!男人啊!別動不動就腿軟,你沒做過,怕什麼?秦副將又不會吃了你。」
「師傅英明。」吳飛漢捂著忐忑不安的心臟,不敢直視溪千夜的眼睛,也不敢多嘴。
溪千夜微笑道:「你先出去吧,最近你師妹的情緒好像很不穩定,你去安慰安尉她吧。」
「嗯嗯,我去安慰師妹。」
吳飛漢轉身匆匆離開,似乎一刻也不想呆在這營中。
當確定腳步聲已經遠離之後,秦若晴納悶不解地問溪千夜:「大人,以他的修為境界,如果真中毒,一定會比大家先失去自主意識,他明明在說謊,你為什麼就這樣放過他?」
溪千夜笑而不語,端起茶杯自斟自飲。
這時,管中書和莫江倆個人也走了進來,他們倆剛才一直在帳外,也聽到了裡面的對話。
對於溪千夜的決定,管中書同樣納悶不解,問道:「大人,這事真的就這樣算了?我知道,他是你的徒弟,但這件事,關係到遠征軍的生死存亡,還望大人三思。」
溪千夜沒有作答,示意性地望了莫江一眼。
莫江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解釋道:「兩位副將不用擔心,大人絕不是個姑息養奸的人。只是,僅憑目前的證據,並不能斷定吳飛漢就一定是內奸,他毒發時間比大家晚,也許有其它緣故呢?你們可以試想一下,如果他真的到了喪盡天良的境界,他當時扶大人回房休息時,有很多機會刺殺大人,但他並沒有趁機把刀子插進大人的胸口。」
秦若晴道:「也許他只是不敢呢?大人已經是半階斗宿至尊的修為境界,哪是隨便什麼人都敢動手的……」
「好了,你們都不要辯了,這件事證據不足,到此為止吧。」
溪千夜突然打斷秦若晴的話,秦、管二人望著他面面相覷,也不敢再多說。
溪千夜也十分理解兩位副將的心情,這種事,寧可殺錯,沒有放過,對遠征軍來說,如果留下一個內奸在軍中,就等於在身邊埋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會有致命性的危險。
而究竟誰是內奸,溪千夜心裡同樣十分清楚。
每每想到這幾年患難與共,這一路走來,有多少深情厚義?已經成了生命中不可磨滅的一部分記憶。
溪千夜始終相信,師徒之情還在,某人應該還可以挽救一下。
離後秦若晴的軍營後,溪千夜把莫江叫了偏僻處,感慨萬千地叮囑他:「再給他一次機會吧,明天頒布軍令,暫時升他為總兵,以後多盯著一點,如果再有異心,殺!」
莫江點頭道:「大人,我能明白你現在的心情,既然決定給他機會,就不要再傷懷了。以後屬下會盯緊一點,絕不讓他有為非作歹的機會,但願他會懷著一顆感恩的心,迷途知返。」
……
吳飛漢在離開秦若晴的帳營後,並沒有按溪千夜所說的去找韓紫青,而是回了自己的帳營,一頭倒在床上,兩眼望著帳頂直發呆。沉思許久,他翻身跳了起來,匆匆收拾行囊,趁著月黑風高,準備連夜離開西麓城。
聽帳外的巡邏兵剛剛走過去,他從帳營中探出半個腦袋左瞧右顧。
確定沒人之後,就準備往外溜,前腳一跨出帳營,突然像是觸電一樣縮了回來。帳營門口,虛空中突然隱現出紅光界壁,一股強大的力量抨擊在他胸口上,他本能地慘叫一聲,被硬生生地撞了回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爬起來一看,驚得臉色煞白,心如死灰,不知道什麼時候,帳營被人布下了帝印級的鎖宮陣。
「你這是要去哪裡?」聲音響起時,韓紫青走了進來。
「原來是你啊。」吳飛漢揉著刺痛的胸口,長長地鬆了口氣,又一臉鬱悶地望著她,質問道:「我睡不著,就想出去透透氣,你半夜三更跑我這來幹嘛?還佈陣鎖我,什麼意思?」
「出去透氣要背包袱嗎?」韓紫青瞪他一眼,壓低嗓音罵道:「混蛋!想不到那個內奸原來真的是你,枉我剛才還在某人面前拍胸脯保證你的清白,我真是瞎了眼!」
「你胡說什麼?什麼什麼內奸?」吳飛漢擺出一副無辜樣,信誓旦旦地說:「剛才他們已經審過我了,最後,某人親自開口,還我清白,你別污蔑我。」
「是不是清白,你自己心裡有數。」韓紫青奪走他的包袱,扔回床上,訓罵道:「某人還你清白,你以為你就是清白的?別以為大家都是傻子,特別是某人,他現在比醉酒的時候還清醒。」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他為什麼要還你清白?他扛著壓力給你機會,你回報他的就是捲鋪蓋跑路?你以為你跑得了?」
「我不太懂你在說什麼,我說過,我就是想出去透口氣。」吳飛漢打死不承認,將韓紫青往外面推,不厭其煩地說:「師妹,我很歡迎你來我的狼窩作客,但是,如果你只是想來污蔑我,那就請回吧。還有,如果你認為我是想畏罪潛逃,那你就不要撤這個鎖宮陣,行不?我大不了不出去透氣。」
「死性不改啊你,別推我!」韓紫青奮力抖開他的手,怒火中燒地罵道:「混蛋!白癡!我不鎖你,要走要留,隨你便!生與死,在你一念之間,你自己掂量掂量清楚吧。」
韓紫青揮手就撤銷了鎖宮陣,轉身憤然離開時,不再多說半句。
就在韓紫青離開之後,吳飛漢的一顆心久久不能平靜。周圍沒有了帝印級鎖宮陣的束縛,去與留,只在這一念之間,踏出這個帳營,生命中不會再有師傅,也不會再有師妹,若不踏出去,還有臉留下來嗎……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我想這樣嗎?混蛋!天知道那個毒叫行屍散啊!」
吳飛漢在心裡咆哮著,屈膝跪地,揮起拳頭憤怒地轟在地上,爆出一個大坑,差點把帳營震蹋。
抬起頭時,他眉心處青光流轉,露出一個青色的風紋烙印,體內似乎有風在鼓動著,將他的長髮舞得飄飛起來。這片刻之間,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目光中透露出堅毅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