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遠眺,遠方開闊無垠的天空只現虛空一角,高高的宮牆長年不解離愁之苦。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似乎還有他殘留的氣息,可捕捉起來卻虛無飄渺,就像耳邊回縈的歡聲笑語,只能在記憶的角落裡追尋,不知遠征的人,現在又在哪裡?
思念苦,擔心更甚。
大軍遠征,整整七天之後,嵐非夢才從屠塵的口裡得知,溪千夜已經領軍西征。
一想到這次要收復的是西麓,兩年前岐鹿慘敗的景象,便不由自主地浮現於嵐非夢的腦海中,風中那三個月都不曾消散的血腥味,彷彿還在上空縈蕩著。
想得越深,心弦越緊,憂慮止不住地湧上心頭,愁雲慘淡凝雙頰,兩行清淚斷孤闌,盼不穿君勝君歸。
清風戲舞她的青絲,一身清瘦惹人憐。
屠塵遞一方潔白的絲帕給她,安慰道:「外面風大,進去吧。」
嵐非夢像是沒有聽到耳邊的聲音,遲遲沒有接他的絲帕,也不知道,那一方絲帕上面,金絲繡著一個精美的夢字。她只是靜靜地望著遠方,默默地心隨遠征。
屠塵收回絲帕,一絲失落之色在臉上一閃即逝,道:「他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他一定會平安回來。」
「你怎麼保證?你能替他西征?」嵐非夢突然轉頭望著他,見他一臉尷尬無語,方才發現自己的失態,低聲道:「屠大哥,對不起,我……我太情緒化了……」
屠塵笑著搖搖頭,並不作答。
嵐非夢深思片刻,正色道:「我想上戰場,跟千夜一起西征。」
「……!」屠塵暗吃一驚,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正色道:「不行!千夜出征的時候,囑咐過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你。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唯獨這個不可以。」
「屠大哥……」
「別說了,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屠塵果斷的回絕,覆滅了嵐非夢唯一的願望。
這次西征,勝負難料,生死難料,幾乎影響著溪千夜身邊的每一個,不僅是嵐非夢放心不下,就連滿街貼情仇通緝令的方慕雪也一樣急得在家裡大吵大鬧,把方兆同氣得焦頭爛額。
鎮東侯行宮。
方兆同接捧著一堆被方慕雪摔飛的古董,拉下一張老臉追在她屁股後面苦苦哀求道:「我說寶貝女兒啊,你別鬧了行不行?你爹我年紀大了,經不起你這樣折騰啊,乖,聽話,跟我回墨城吧。」
「不聽!!!」方慕雪扯長脖子大吼,轉身擰起一隻精緻的青花瓷,道:「氣死我了!!!你不讓我去西麓,我就永遠都不回墨城!」說著,抬手就砸。
這只青花瓷可是國主賞賜的啊,價值連城。
眼看寶貝就要落地,方兆同嚇得兩眼暴睜,箭步一閃,在最後關頭接下了下來。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只聽到啪的一聲脆響,轉頭一看,一樽翡翠龍雕身殘志堅地躺在地上。
相比之下,好像十隻青花瓷瓶也比不上這樽翡翠龍雕的價值。
方兆同的心兒,就像被刀子刮了一下,心痛得無以復加,欲哭無淚地哀求道:「我的小祖宗,有話好好說,你別摔了行不行?這些東西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我真搞不懂,那個混蛋有什麼好的?他一直都在耍你啊,你還死皮賴臉地纏著他……」
這話一出口,方兆同立馬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嚇得趕緊閉緊了嘴巴。
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永遠也收不回來,想後悔也來不及。
就在這餘音初落的瞬間,方慕雪的兩條彎彎柳眉都筆挺地豎了起來,暴跳如雷地吼道:「對!我就是這麼死皮賴臉!這可是你說的,我現在就去追趕遠征軍,你回你的墨城去吧!」
她說完就往門外沖。
方兆同急得就差沒吐血,在窮盡智慧也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乾脆把心一橫,對門口的侍衛厲聲喝道:「把小姐給我抓起來!關進房間,嚴加看守,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離開半步!」
「是!大人。」
門口四位侍衛一擁而上,抬手的抬手,抬腿的抬腿,像扛花轎一樣把方慕雪扛了起來。
「放開我!你們這些混蛋,長了幾個腦袋,敢對我動手,信不信我砍了你們!」
「好!算你們狠,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你們這是幹嘛?我不是想開溜啊,就是想上茅房,難道這也不行?」
「嗚嗚~~~不要嘛,幾位大哥,算我求你們了,通融一下吧,我給你們錢,你們要多少才肯放手?儘管開個價。」
「天吶!沒人性啊……」
四位忠心耿耿的侍衛鐵面無私,絲毫不給面子。
在這種環境下,不管方慕雪玩什麼花樣,也休想逃出五指山。
女兒關起來了,方兆同的心情也爽不起來,一個勁地搖頭歎息,暗罵道:「溪千夜你個混蛋,害得我們父女倆感情不和,真想一刀捅死你!混蛋啊混蛋,以後就安心地在外面打仗吧,最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不管方兆同怎麼詛咒,永遠都不可能影響到相隔萬水千山的溪千夜。
遠征軍連夜兼程地趕了幾天路,中午的時候,在一處平原紮營休息。按照溪千夜的一貫行事作風,每三天就要嚴格地清點一次軍需物資,並按最新掌握的環境資料調整一次戰略方針,以便適時地發揮出軍隊的最大作戰力。
主將大營中。
溪千夜鋪開一張地圖,認真地研究著地形和行軍路線。
在他前面,站著六個人,除了被調回來的莫江、韓紫青、吳飛漢三個人之外,還有三路副將。一個是後路副將王重明,一個是中路副將管中書,一個是前路副將秦若晴,她是軍中比較少見的女將。
「現在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秦若晴道:「泗關,距西麓差不多還有九千里,以我們的行軍速度,如果中途沒有大的阻礙,一個月之內應該可以到達。」
溪千夜點點頭,在地圖上圈畫出一條線路,吩咐道:「王重明,你率領後路五萬大軍沿這條大路先行,在岐鹿峽谷東鄰的申字城儲備軍需物資,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立刻出發。」
「是!」
王重明領命退下。
「秦若晴,你調一支武尉的編隊在前面開路,立刻。」
「是!」
秦若晴退下之後,溪千夜接著吩咐:「管中書,你從中路大軍中挑出三千名忠心不二的精英,不需要魂宿師,只要視死如歸的宮宿師和斗宿師,命他們統統脫下戰甲,輕裝出發,悄悄隱身在申字城,行蹤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王重明。」
管中書納悶道:「溪大人,您這是?」
「我沒有不信任王重明的意思,只是防患於未燃,軍需物資是大軍生存的命脈,不能有絲毫的閃失。這三千精英,不僅要暗中監督後路五萬大軍是否盡職儲備軍需,還要負責監視鎮西侯那邊的一舉一動,若有異心者,不論敵我,格殺毋論!」
「是!屬下這就去挑選可靠的精英死士。」
管中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之前有聽人說,溪千夜是個沒有立過什麼大戰功的風流公子,晉陞完全靠帝級的宿修境界,沒什麼戰爭經驗。起初還替遠征軍的未來擔心,現在,心裡釋懷了許多,溪大人慎密的心思,儼然具有大將的謀略。
申字城,地理環境因為像這個申字,所以才叫申字城。
城池兩翼,天山斷路,進出只有東、北兩條通道。北部鄰接西麓,東部直通流玄舟所在的西郡都。溪千夜把這座城池當糧倉,一方面可以間接地借鎮西軍的威脅力量守倉,另一方面,也可以扼住鎮西軍的出路,以防流玄舟暗中搞鬼,可謂是一箭雙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