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天色已經黃昏,金鐘陣渾厚的金光結界,已經被犼毒腐蝕得薄如胎膜,彷彿輕輕一捅就會破個窟窿。屆時,幽綠色的犼毒像潮水一樣湧進來,一切生命都將在毒海中枯萎。
御魔軍急得惶惶不安,幾千雙眼睛都望著古鳴川,等待著他最後的決策。
作為一個從來沒有打過敗仗的御魔武將,古鳴川緊緊地盯著越來越稀薄的結界壁,堅決地吐出兩個字:「再等!」眾人暗吃一驚,心沉如鐵,無法預知再這樣等下去,最終面臨的是生還是死。
但大家都相信,主將既然說等,自然有他的道理,他是不曾屈服過的老鷹,一生中從來沒有打過敗仗。
而此時,陣外嚴防死守的魔軍也已經蠢蠢欲動。
雨冰靈騎在藍鬃戰馬上回眺望,久久看不到無色老妖的影子,心裡頭驀然騰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心急如焚。
她厲聲吩咐身邊的小魔兵:「你馬上回煉毒宮看一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是,屬下遵命!」
小魔兵離開後只是片刻,天空中突然飛來一劍。
那一道血紅色的劍光,猶如一隻飢餓了千百年的狂魔,以睥睨天下的姿態傲立在半空之中。一隻隻軍魂從陣亡士兵的身體裡面飛出來,從四面八方湧入血劍中。
血劍吸收的軍魂越多,所綻放出來的血光也越盛,轉眼就映紅了半邊天。
氣勢磅礡的血光,令天地為之變色,無形中透著一股不可抗拒的殺戮之氣,彷彿有億萬劍刃籠罩在戰場的上空,壓得眾生惶恐不安,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一匹匹戰馬奮蹄悲鳴。
魔兵們在慌亂中跌倒。
混亂的場面,如同末日降臨的悲哀,一些稍有見識的魔兵高聲疾呼:「不好!血劍會吞噬靈魂,大家快跑!」這一喊,更是將魔軍推入了軍紀崩潰的邊緣,沒有什麼比保命更重要。
「亡靈祭劍!」
雨冰靈也驚得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
亡靈祭劍,來自於《誅天訣》中的劍宿篇,據所知,《誅天訣》曾是遠古三大天訣之一,與《封天訣》、《補天訣》並架齊驅。歲月流轉千年萬年,就算世間萬物都披上滄桑落寞的枷衣,三大天訣在宿修者心目中的地位卻從來沒有變過。
那是名副其實的至尊天訣。
亙古傳承,三大天訣因為各種原因,早已經淪為了殘篇。
而《誅天訣》中的劍宿篇,因為是以亡靈祭劍,即用亡靈來餵養劍宿,歷來被那些人族的衛道士們認為是魔篇,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經被剔出《誅天訣》,列入了禁修功法的名單。
萬萬沒想到,今天居然會被自己親自遇上。
那漫天的血光,只因劍魂魔心在咆哮。
八荒亡靈千千萬,無不淪為祭品,被吸入劍中,從此再無輪迴。
「大家不要慌!劍宿只會吞噬亡靈,吞噬不了生魂!大家同心脅力,跟我一起擊滅噬魂劍宿!」雨冰靈來不及憐憫那些無聲悲泣的亡靈,喚出風澤騎於胯下,手中魔杖纓槍一挺,第一個飛上半空。
這一刺,凝聚了八階斗宿師的終極力量,槍頭青芒萬丈,但在劍體血光的籠罩下,依然顯得十分渺小。
「逃也是死,不如一拼,大家合臂支援城主!」
不知是哪個魔軍喊了一聲,一些修為稍為高一點的魔兵們紛紛挺身而出,成百上千的斗宿師、宮宿師、魂宿師,統統將畢生的力量貫入雨冰靈的魔杖纓槍。
魔杖纓槍所承受的力量,有史以來還從來沒有這麼強大過,雖然它所綻放出來的七色之光還撲滅不了漫天的血光,但氣勢上並不比浮在半天中的那把巨劍遜色多少。
這一刻,雨冰靈信心大增,大喊一聲:「破!」
魔杖纓槍以刺破蒼穹之勢,帶著磅礡的力量,強悍地刺向那把血光巨劍。
就在這時,虛空中響起一道輕狂的笑聲:「魔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團結……那個性感的女人,你就是雨冰靈嗎?眉心居然有魔炎刻印,原來是魔族公主啊,哈哈,失敬失敬。」
狂笑聲止,溪千夜在虛空中現出真身,輕盈地站在血劍之上,單腳踏劍柄。
這一腳踏下來,沒有什麼華麗麗的招式,血色巨劍所綻放出來的血色之光突然爆漲千萬丈,橫斷蒼天,染紅了整座草潭城的上空。磅礡的劍勢像滔天的血色滄浪一樣,撲空而下,彷彿在吞噬大地。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攻勢都不堪一擊,魔族大軍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在頃刻間被撲倒,能夠再次爬起來的,寥寥無幾。
雨冰靈帶著慘叫聲飛墜而下,血灑長空,手中的魔杖纓槍再也沒有半點光彩。
也是這一劍,血色滄浪撲滅了籠罩在金鐘陣上的犼毒,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老鷹,接下來的大掃蕩就交給你了。」
「……!」這一聲交待,令古鳴川暗吃一驚,他破去殘弱的金鐘陣衝出來,眺望著高高在上的那個人。原本寄望於溪千夜,可萬萬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個陌生的中年大叔,還是個實力強大無匹、令人只能抬頭仰視的高人。
魔軍雖然潰敗,但仍有半數人垂死掙扎。
古鳴川也不急於跟高人道謝,長劍一指,大聲喝令:「殺!活捉魔族公主!踏平草潭城!」以歸幕和莫古為,所剩的七千餘鐵騎帶著囂吼聲策馬揚鞭,捲起一地蒼塵。
到了這個地步,如果說老鷹的御魔軍都是生猛的獵鷹,那雨冰靈的魔軍,無疑只是一隻隻等待著命運裁決的小**。剛才全軍被重創,雨冰靈與一些中堅魔將又統統受重傷,拿什麼力量去抵抗終結之師?
這是一幕悲壯的血淚史。
長劍揮斬之處,必然濺起三丈飛血。
一身是血的雨冰靈在咆哮聲中撕殺著,背後傳來疾呼聲:「城主!你快撤,我們幫你斷後!快!」七八個身受重傷的魔軍小將殺開一條血路。
「殺!」
雨冰靈頭也沒回,義無反顧地衝向前方,絲毫沒有撤退的意思,幾乎是瘋狂的狀態。
倒下一個,便多一個寂滅的軍魂。
半空中,那把血色巨劍不停地吞噬著亡靈。
感應到魔劍的反應,單腳踏在劍柄上的溪千夜揚起一絲滿意的笑容:「我知道你已經餓了很久,但這次最少可以吞兩萬亡靈,也足夠你飽餐一頓的了,別太貪,要懂得知足常樂。」
人要吃飯,宿也一樣,不吃就會餓死。
宿是有生命、有感知的靈體,要想它成長起來、並揮出理想的戰鬥力,就得好好餵養它。不同的宿,不同的口味,餵養的材料也不盡相同,不過,吞噬亡靈,唯獨劍宿才有這愛好。
「師傅!」
混亂的戰場上,韓紫青嗖嗖兩箭,射死兩個撲向吳飛漢的魔兵。空下手來急急向半空中的溪千夜揮手,儘管臉上濺灑著血漬,卻掩飾不了她歡呼時的興奮之色。
吳飛漢也抬頭高呼:「師傅,您老人家可來得真及時,徒弟我感動得淚流滿面啊,您這把血劍真是帥到爆,強到爆……哦,對了,我家少爺好像被無色老妖抓走了,你有沒有把他救出來啊?」
韓紫青也急道:「師傅,我求求你,你快去救他吧,他中了犼毒。」
「笨丫頭,小心!背後有魔兵偷襲!」沒等驚慌的韓紫青回,一道劍光破空,直接將魔兵滅於彈指之間。溪千夜笑道:「放心吧,老妖已經被我抓了,你們的千夜少爺死不了,他正在閉關解毒,過幾天就會出關,你們專心殺敵吧。」
「嗯,殺!」
幾支怒箭飛射而出,轉眼又有幾個魔兵被射個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