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德斯這一手確實漂亮,短短幾句話,就把內臣與外將的隔閡打破,不論這些話是不是官話,聽在道施拉格的耳中亦有春風拂面的感覺,昂德斯繼續道:
「假如這幾位大人之間的關係還像地劫之前那樣,四神將……哦,三神將情同手足,那些獸魔族的敵寇,又豈能在我領土上燒殺搶掠,作威作福……跟兄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若是他們還如往日一般,一心為國,聯手驅逐敵寇……那樣的話我們做官也可以舒服些,不似現在一般好像做賊一樣,心驚膽戰!」
說罷昂德斯哈哈大笑,而這些話也確實說到了道施拉格的心坎之中,這位朝露騎士團團長也跟著笑了起來——這是當這位神聖帝國的內務大臣來到此地之後,道施拉格第一次笑得這般酣暢……
漸漸的昂德斯笑容漸止,對道施拉格詢問道:「兄弟你的騎士團這段過得怎麼樣,有什麼需要老哥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道施拉格笑容登止,有些吞吐的道:「哎……說來不怕大人……哦,不怕大哥見笑,雖然在此情景之下,我等生計都勉強維持,但是我等依舊忠心報國,幾次對獸魔族的將領進行狙擊……雖說還算得上是偶有斬獲,但畢竟有些杯水車薪……小人這段焦急著夜不能寐,恨不得戰死沙場,將這身皮肉還給我們偉大的神聖帝國,以擺脫這無窮無盡的苦楚。」
昂德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如何能不明白,像道施拉格這種老油條對上級所說的「偶有斬獲」就是相當於毫無建樹……之所以這位深明官場規矩——切勿評判上級的是非得失——的道施拉格之前滔滔不絕的訴說著以上那三位神將們不當之處,其實完全是為了給自己的無所為拉上一些墊背的。
——這三位不可一世的人上之人,他們的福蔭確實廣大無邊,此時此刻還能為這位朝露騎士團團長來「遮風擋雨」……
昂德斯也瞭解這些事情,如今也算是神聖帝國的大勢,也不能完全怪道施拉格。如今神聖帝國的皇帝雖然依舊擁有最高的權威,各方的諸侯和領主依舊完全的歸於皇室統屬,但這麼多年的戰火,黎民百姓們燒得家破人亡,但這些高高在上者們卻被燒得愈的麻木不仁。皇帝雖說耳目眾多,但奈何這群耳目們還長了一張嘴和兩隻手,只要把皇帝委派下來的負責監視的官員們伺候舒服了,其他的事情就主要靠矇混過關。
地劫之後,神聖帝國的騎士團整體實力已今非昔比,與獸魔族交鋒的話,不論是勝是敗,每次都是損失慘重。對這群領軍的將領而言,頭頂的烏紗帽雖說重要,但也不能拿自己手下的兵馬來做交換,反正陞官財也不僅僅是靠累積軍功這一條途徑。但若是埋頭苦戰,將自己這些家底兒都打沒了的話——這是寶貴的政治籌碼——就算爬到了位極人臣,說起話來也不硬,保不準哪天被別人擠了下去,到那時連反敗為勝的餘地都沒有。
如今這群神聖帝國的領主或者是諸侯,雖然並沒有給下面的那些官兵們提高薪餉,改善伙食,但每逢打仗時,卻是分外的「愛兵如子」——與獸魔族剛剛拉上架勢,長劍出鞘,戰馬嘶吼,戰鼓剛剛擂上三響,便勒馬戰陣之後,喝破喉嚨一般的大吼:「都他媽的給我撤!」生怕他的一兵一卒「無怨無故」的死在戰場上。
雖說士兵之中,有不少人的妻子老小皆死於獸魔族的鐵蹄之下,與這獸魔族之仇可謂不共戴天,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能撂翻三五個敵人也是在所不惜,但是奈何將令如山,自己雖說為國殺敵不圖名,不圖利,但若是因為奮勇殺敵而受到軍法處置,畢竟還是不敢……
在地劫之前,賽羅·希貝克、巴洛克·比菲斯、絕和塵這四神將,帶領整個神聖帝國的騎士,在沙場之上與獸魔族亡命廝殺,戰況慘烈之際,確實可謂「一寸山河一寸血」。但如今卻已物是人非事事休,神聖帝國幾萬里的大好江山,竟然兵不血刃的淪為獸魔族的領地,若是照這樣的展下去,再過個幾十年,這群獸魔族怕是會身著盛裝,長驅直入的在神聖帝國的帝都閱兵,怕是這群領主和諸侯們也未必能放出個屁來。
而且,在這群高官的之中卻還有一個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苦衷。
——當年地劫者絕還身為四神將之時,軍功顯赫,事隔十多年,如今獸魔族所蠶食的神聖帝國領土還有小部分仍是絕當年率領的螭虎騎士團所打下的領土。雖說絕性格倨傲,目無上級,在當時帝國的高官之中,那些閱歷深厚者就已預料到,這位位高權重的將軍,以他的性格和行事,有朝一日,恐怕不是被神聖帝國所「冷藏」,就是會被架空,這是官場的規律,官字兩張口,只用一張嘴,嘴卻是那張刻毒且結怨的破嘴,神仙下凡恐也坐不住官位。
絕最終還真是走到了率眾叛國的地步,成為地劫者。
不論絕背叛之事的是與非,神聖帝國對待這位昔日的螭虎將軍,竟比對有亡國滅種之恨的獸魔族「重視百倍」,狠毒千倍,就算如今神聖帝國官方一提到絕這個名字,都很不得將此人挫骨揚灰,燒燬祖墳。彷彿絕的名字就等價於萬惡,似乎這個男子為神聖帝國效命的那些年寸功未立。就算如今那些不懂事的孩童,聽到這個名字都會止住哭聲,神將螭虎將軍竟可與食人的惡鬼相「媲美」。
但如神聖帝國這般不留一絲餘地的對待昔日的功臣,確實讓其他的人兔死狐悲——
這些當年經歷此事的軍政大臣和領主諸侯們,每當回想起來,總不免心中暗自比照。自己的行軍打仗水平與絕相比,判若雲泥,雖說性格不像絕那樣的容易樹敵,但在與獸魔族作戰之時,也不得不多了一層顧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他們也害怕成為下一個什麼劫者。
昂德斯端起了茶杯,放在嘴前,又飲上了一口。雖說多年為官,聽到這類的話,對於道施拉格的這般作風他早就習以為常,也可以十分圓熟的應對,但年輕時遺留下來的不成熟的習慣,依舊保留下來——怕對方看見自己嘴角上那一閃即逝的不以為然。
拍了拍道施拉格的肩膀,昂德斯語重心長的道:「老弟,你這是什麼話!國難如此,我等更加應該忠字當頭,相忍為國,你若尋了短見,仗還要誰去打?那時怕是像我這樣的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也要上戰場了!」
道施拉格慌忙致歉道:「大人千萬不要見怪,小人一時口不擇言,順口說出了荒唐的狂言,若是被其他人聽到,小人怕是今後就不能做人了……我以後一定以國事為重!將此殘生獻給我們偉大的神聖帝國!」
「兄弟你有這份心,也不枉了我千里迢迢的來此。」昂德斯臉上露出了恰如其分的笑容,隨即由晴轉陰:
「雖說我此生一直堅信我們偉大的神聖帝國前途一片光明,只是不知在我閉眼之前,能否看到這偉大的一刻……」
「大人請放心,你必然會等到那一日!」道施拉格略一沉吟,
「一來大人為人仁厚,必然長命百歲,歲月正長;二來神聖帝國騎士團中傳聞,近幾年來,我們神聖帝國之中出了一位年青的將軍,名叫希羅·蘭斯洛特,據說此男子文武雙全,有勇有謀,這幾年帶領手下的一眾精英在與獸魔族的交鋒之中,打了好多漂亮仗,身上似乎依稀閃爍著賽羅·希貝克大人的風采。」
「此人我也早有耳聞,」昂德斯應道:
「據說此人不論身手、將略、才智、為人,皆是萬里挑一的人選,更為難得的是此人出身貴族,傳聞說,他還與賽羅·希貝克大人和塵大人私交甚好,可謂我神聖帝國青年一代的最傑出才俊。」
「真希望我們神聖帝國能多一些這等人才……這些日子我的這些手下們議論紛紛,都斷定來年的第三代神之手選拔,此人和他的幾位下屬,必能脫穎而出,日後領袖群倫,成為當世名將。」道施拉格的臉上一半的欣慰,一半的羨慕。
「終於說到正題了……」昂德斯心中暗道,他站起身來,走到道施拉格的身邊。這位朝露騎士團的指揮官剛想站起身,卻被這位比他老上快二十歲的神聖帝國的內務大臣輕輕的按在座上。
昂德斯滿臉的肅容,盯著道施拉格,低聲道:「老弟儘管放心,此事你若是辦到了,我早就和神聖帝國的其他大臣們商議過,到時我們會一致的保薦你作為神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