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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二章 義父 文 / 英雄嗔

    只見絕的臉上密佈著黑紋,層層疊疊,好像落在一起的幾張蜘蛛網.

    原來這些日子以來,絕一直靠著自己那渾厚內息,強行壓制體內的龍棘之毒,無論如何,不讓這龍棘之毒「上臉」。但離開兩忘之後,絕馬上就放棄了這項勞什子的事——他再也沒有什麼「沒臉見的人」了——這群被鎮壓的「有生力量」龍棘之毒,瞬間爆,顯現在絕的臉上。

    而絕的頭,此刻也白了大半,當絕中了龍棘之毒之後的第三天,「白色蛇夫」莉莉絲就現了此事,絕的頭開始白——以這位前神聖帝國騎士團將軍的深湛內力,在這個年齡,本來不該白得如此之快。或許,是龍棘之毒太過霸道,損傷了絕的新陳代謝,加了其老化;或許,是因為絕也和其他人一樣,在快要辭世的時候,總會想起那些——本來應該忘記的——總是勾起他無限歎息的人和事,這些往事和舊人,奪去了他的黑;或許,只是因為,他也很捨不得兩忘這個孩子……

    為了不讓兩忘覺,絕在此之後所飲的酒中,加入了莉莉絲所特製的混合密藥,可以暫時的壓制那一頭白,可是,當他覺兩忘已不在身邊,就立刻的換回普通的酒——那略帶熏熏的藥味的酒,怎可解得了離愁。

    黑紋如泥,白如雪,但地上的黑泥,假以時日,會長出絢爛野花;谷中的白雪,天氣暖和後,會漸漸的融化——但是人呢……

    「我昨天沒睡好罷了!」——絕的「惡習」積重難返,又扯了一個大爛謊。

    「你還不快走!」絕喝道——但這次絕轉換話題,不是為了自己的謊話亡羊補牢——他只是知道,兩忘若是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你騙人!」兩忘撲向絕,抱著絕的大腿痛哭,

    「絕,你養我這麼大,對我這麼好,可是你什麼都不和我說!你知不知道,我也很關心你呀!有些事情,我就算不知道,但是你難受我也能感覺得到呀!我……和你一樣痛苦!」

    長長的一聲歎息,絕強忍著難過,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兩忘的紅,緩緩的道:

    「色兒,你長大了……我再說謊的話,你也不會信了……你答應過我好好活著,就當是報答我曾經救過你的命……你不要再問我,聽我的話,乖乖離開……就當是回報我養你多年吧……你若還念著我們多年之情,就趕快走吧……」

    撲通一聲,兩忘跪了下來,地上的雪輕輕濺起,強忍住了哭聲,向絕道:「絕,你答應我一件事,我立刻就走……」

    「說吧……」

    「義父在上,你多年養我、教我、待我親厚……活命之恩,養育之情,我永遠也報答不完!請受孩兒一拜!」

    說罷兩忘向絕磕起頭來,

    「你的恩情,就算我日後化作灰飛,也不敢忘記!」

    多年以來,絕雖然面上冰冰冷冷,但他對兩忘的深情厚誼,騎士們無人不知。自小就被騎士們收養,無父無母兩忘,在他心中,這個冷峻的男子,是這世上最好的人,最強的人,最有氣派的人,是兩忘飛蛾一般的生命中,永遠閃爍他在面前的火。

    叔叔伯伯們平常所講的故事,那個事事兒的出場,令一切問題迎刃而解的厚道老頭子,不是神;在眾騎士們興之所至,仰天喝罵:「狗日的老天爺!」,「王八操的至高神!」……等等之中,那個招瘟的老玩意兒,不是神;在兩忘平時偶爾所翻閱的各種宗教典籍之中,那個每次出場皆渾身光,每次出口皆天花亂墜,每次出手都地動山搖的悶騷老傢伙,不是神……在兩忘心中,那個孤傲的、好酒的、心口不一的、總是撒著幼稚謊話的男子,才是兩忘的心中最神聖、最親近的存在……

    眾騎士們看到這一大一小,他們之間那樣的親厚,而且都沒有親人,都希望撮合絕和兩忘結為父子。

    奈何一來,絕的面皮甚薄,心中就是再喜歡,也要拚命的掩飾,結為父子這件事若是貿然而行,讓他們的將軍感到尷尬,反而不美;

    二來,在兩忘心中,絕是那麼的好,卻又那麼的優秀,那麼的遙不可及,兩忘一直在苦苦的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接近那個男人,讓自己的水平能得到絕真正的承認,那時再向絕吐露心事……

    可是陰差陽錯,先是盤古之歎息鎖住琵琶骨,堵塞經脈;然後是盤古之歎息魔性肆虐,頻頻作亂;再來就是無雙刀法,生死之境總是難以堪破……兩忘的進境總是不快。

    如今,兩忘的刀法終於小有所成,正想找個時間開口,迎面而來的確是兩人的生離……

    為什麼造化之後,總是加上弄人二字?也許,造化本就是弄人的……

    ……活也好,死也罷,再也不能見面也好,你生氣了也罷……我只想謝謝你的大恩大德!我只想……叫你一聲「父親!」

    兩忘磕著頭,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在雪地上濺落成一個一個的小坑。

    「兒啊……」絕沉默良久,這句話終於緩緩的出口。

    聽了這句話,這句渴望了多年的話,這句怕是再也聽不到的話……兩忘放聲大哭——長這麼大,他第一次感受到,高興的時候,也會哭。

    「我這一生臭名昭著,世人恨不得食我血肉……不想,在兩忘谷中,行屍走肉一般的隱居,我天天『問候』的老天,竟然讓我遇上了你!有你這麼一個孩兒,我縱然死了,又有何憾!我兒色兒啊,你很好!你很好!」說罷絕緩緩的轉身離開,他不想讓他的兒子,見到他流淚的樣子。

    「孩兒,好好活著……他日有緣,你我自會相見……谷外人心險惡,不要相信別人!」聲音渺渺,絕已離去……

    ……好像走了很遠,又好像在原地踏步,兩忘夢遊般走著,離家,離義父,越來越遠。

    「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一陣從未曾聽到過的「古怪」的歎息,傳入了兩忘的耳中。

    兩忘轉過頭來,向聲音望去,只見一個小女孩,站在那離著兩忘身邊的不遠之處,身著長裙,看樣子,比兩忘還要年幼。

    這小女孩的脖子上,拴著一條鎖鏈,而鎖鏈的另一端,連在了一塊大石頭上,這塊大石頭上遍佈著符文,閃著怪異的光芒,大石頭和小女孩的四周,還插著數十根法杖,法杖的尖端,吞吐著綠光——兩忘雖然見識尚淺,卻也看得出來,這是他的叔叔伯伯們過去提到過的縛妖陣。(縛妖陣,通過魔法或者咒術等,將妖魔束縛於其中的法陣,通俗的講,就是妖魔的監獄,而「獄卒」就是陣中的魔法或咒術等。)

    按照常理來講,困妖陣應佈置在十分隱秘之處,而且還要加以掩蓋,但這個縛妖陣,竟然佈置在這空曠的大地上,周圍也沒有什麼遮擋,一副「有種就把老子給破了」的氣派。

    其實,兩忘谷本來就人跡罕至,就算過去沒有被完全封印之時,「來訪者」基本上也都是覬覦黑龍巴卡斯的寶藏,根本就無暇顧及他處。而且這個地方,在荒涼的兩忘谷中,都是接近荒蕪之地,連騎士團和土著們,怕也甚少踏足於此地。就算兩忘谷中的這群流放者,偶爾出現了一個半個的「迷途羔羊」,到了此處,但這群流放之徒,入谷之前,皆為了逃避神聖帝國的追捕,小心翼翼,忐忐忑忑,又哪會有閒情逸志來管這個困於縛妖陣的不明之「物」。

    「你想救我麼?」

    「你不怕我害你麼?」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妖魔麼?」——這妖怪問的問題還真有個性,似乎生怕別人「無意」之間,充當「許仙」之流,把她給拯救了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在陣中困的時間長了,腦袋不太清晰了,把自己當做獄卒了——儘管這妖怪的聲音極為婉轉動聽,如眼淚滴落在風鈴上一般。

    (許仙:民間傳說《白蛇傳》之中的男主人公,他的前世曾經救下了處於危難之際的白蛇精,白蛇精為了報其救命之恩,化作白娘子——白素貞,幾經輪迴,千年之後,許白二人在西湖的一個煙雨瀰漫的午後,斷橋邂逅,同船共渡,並相互心生愛慕之情……

    一柄油傘,遮不住那隨風搖曳的江南細雨,更攔不住那一眼千年的相思……

    雖說後來他們二位,好事多磨,在日後的愛情馬拉松那漫漫征途中,出現了法海——這麼個法力高強、心理變態、越挫越勇的老和尚——一位絕對的形神兼備的電燈泡,但有情人終成眷屬,經過千回百轉,最終締結連理。

    ——當年趙雅芝姐姐和葉童哥哥(姐姐)聯袂出演的《新白娘子傳奇》,曾賺取了不計其數的女子們的眼淚和數不勝數的男人們的哈拉子……)

    兩忘似乎沒聽見小女孩的「質問」,只是直直的盯著,那掛在小女孩脖子上的鎖鏈,想起了自己和飯粒兒被土著抓之去後,那拴在他的盤古之歎息上的鐵索——那不得自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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