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次若離一提起絕,希貝克胸中不由一陣煩悶,一咬牙,出手擊向若離
若離看準希貝克來勢,直接將手中嬰兒迎向對手拳上。這一拳若是打實了,這小嬰兒即便是鐵鑄的,也會打得粉碎,希貝克急忙變招,避開嬰兒。就這麼一變招,又被若離賺了一回,藉機又解開嬰兒一道禁制。
若離似笑非笑的看著希貝克,歎道:「既然這個孩子讓帝國如臨大敵,直接做掉就是了,怎麼帝國還弄這麼多勞什子呢。」
封印嬰兒五蘊六識的禁制,幾被若離開解了一半,雖然這個嬰兒的琵琶骨已被那妖邪的白色肋骨刺穿,但這個孩子,被大主教預測為「人劫者」,難保不出什麼紕漏。希貝克急道:「這個小嬰兒,非同小可,不可等閒論之。」
「有什麼等不等閒,連絕那樣的高手,到最後不也載在你們手裡了麼」說罷,又去解嬰兒的禁制。
這女子一口一個絕字,好像尖刀一樣,一下一下刺向了希貝克的心。漸漸的希貝克動了真火,一聲充滿了鬱悶與憤怒吼聲,宛若晴天霹靂。手上裹挾著懾人的洶湧氣勢,向若離擊去。
若離故技重施,又拿嬰兒擋在身前,豈知這次希貝克毫無顧忌,擊向嬰兒。手剛一觸及嬰兒,另一端抓著嬰兒的的若離,她的右手卻如觸電一般,一聲痛呼,含恨撤下。
若離外表看雖是一個嫵媚的女子,但鬥狠的性情上卻不遜鬚眉,銀牙一咬,另一支左手遞了上去,抓住嬰兒。
兩人各執嬰兒一端,在雪中僵持著,心中卻都起伏不斷。
若離暗忖:「早聞希貝克有一套絕技劍術,叫做斬甲,能隔物傷人,防不勝防,殺人於無形,沒想道今日他手中無劍,竟能以手為劍,使出這招,隔著嬰兒將我手震開,帝國騎兵團將軍果然名不虛傳,看來再鬥下去,恐怕討不到什麼好處。」
希貝克心中也十分焦慮:「雖然他背負帝國的使命與亡友的囑托,但每下與這女子交手的最後剎那,過去情義不覺湧向心頭,總是不忍,處處掣肘,讓對方佔了先機。如何能在不傷對方情況下,讓對手知難而退,一時卻苦無良策。」
雙方就這麼僵了片刻,不想若離忽的出手,擊向嬰兒,雖知對方未必對嬰兒動真格的,但希貝克仍心中不忍,無奈間放了手。就這樣,若離又解了嬰兒一道禁制。
「將軍大人,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可是我一個老太太,你也過不去麼,讓你的下屬們知道他們最敬重的將軍是個急色鬼,可怎麼成話呀!」若離得了便宜,卻還是數落希貝克。
若在平時,希貝克也會隨著若離,調侃兩句,可是現在這個嬰兒身上的封印還剩一處,希貝克自知不可再磨蹭了。運盡全身功力,抓像嬰兒。
若離只覺眼前人影一閃,嬰兒已被希貝克一手抓住,頸中一寒,希貝克另一隻手已扼向她頭頸,觸手之處一陣柔膩,希貝克心中一蕩,又無由的一陣心痛,強制收斂心神,沉聲道:「女士,請你放手,不要讓我太過為難。」
頸中被扼,若離看著眼前的男子,那麼的近,卻又彷彿遠在天邊,若離向希貝克凝目望去,柔聲道:「我不會放手的,你殺了我吧……」
那倔強的眼神,混雜著俏皮與憂傷。並沒有被歲月所沖蝕,依舊那麼的熟悉。
過去雖然雖無法朝朝暮暮,但偶爾目光相對,卻那麼的幸福。看一眼,彷彿此生無憾,但無憾的同時,卻又想再看一眼……
但自從「地劫」之後,目光依舊,人卻已非——有時不變的事物反而更加殘忍……
希貝克一時無言,只能把勁力透過嬰兒傳向若離,讓她之難而退。沒想到若離雖然身子顫抖,卻毫不鬆手,雙眼間依舊那麼的倔強:「你連我也一起殺了吧,正好給絕做個伴。他……,在人間孤零零的,不要在黃泉也那麼寂寞!」
不想伴著這句話,一物自若離口中飛出,直取希貝克雙眼。
2.
手,若是放開,若離就會解開這個嬰兒的最後一道禁制,屆時嬰兒被封印的五蘊六識將全部解開,單靠那存在於傳說中的白色的肋骨,不知能否封印住這位小「人劫者」。
手,若是不放開,再繼續和若離鬥下去,她和孩子都難保沒有閃失——哪怕是為了神聖帝國,這也是希貝克不願意看到的——自從希貝克與若離各執孩子一端,這兩難的抉擇就一直閃現在希貝克腦海,折磨著希貝克。
彷彿都是惡魔殘忍的玩笑,對希貝克而言,這樣的選擇,僅僅是把千瘡百孔的現在,用力摔在石頭上。他的選擇,不過是決定,把哪一端撞在石頭上而已。
希貝克抓著嬰兒的手,掌心全是汗,這一小段的僵持是那麼的漫長,最殘酷的是,這漫長終究要有結果。
在千軍萬馬的沙場上,都少見迷茫的希貝克。此刻卻如此的進退兩難,一直在苦苦煎熬著。而若離那始終不離嘴邊的絕的名字,如一把大錘般,不斷敲擊著希貝克的心口和大腦。
就在這時,若離自口中向希貝克射出了劇毒的暗器——搖曳彼岸,由藍星海蝮蛇,曼陀羅汁和赤目孔雀膽混合淬制,見血封喉,毒性霸道,乃當世七大禁忌劇毒。
暗器帶著微藍色的光暈和異樣的香味射向希貝克,一剎那間,那揮之不去的過去的記憶和是非,不合時宜的湧到希貝克的心頭,是非,是非,似是而非。心中,一陣暖意,一陣寒意。腦海中,一片混沌。
人,為了實現那無法拋卻的理想,而揮舞著劍;人,為了能和心中的所愛在一起,而揮舞著劍;人,為了挽留那些已經失去的,而揮舞著劍;人,為了忘卻那些難以忘卻的,而揮舞著劍。希貝克此刻,並沒有劍,卻在一片混沌中,隨著一聲壓抑的嘶吼,如揮劍般,揮著手臂——彷彿要抓住什麼,要阻擋什麼,要逃避什麼……
伴著希貝克的嘶吼,一股血雨自空中飄落。一陣嬰兒的啼哭聲自血雨中想起。
待希貝克回過神時,嬰兒的右臂已被兩人爭奪中拉斷,希貝呆呆的望著克手中的細幼的斷臂,雙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一時之間,那盤踞在希貝克心中,堅若磐石的信念,伴隨著嬰兒哀哀的哭聲,如被水浸泡過的水墨畫般,漸漸模糊——一肩承擔帝國危亡的英雄,沙場上挑釁死神的鬥士,戰士心中不可摧毀的鋼鐵……一切都變得不那麼真實,唯一的真實就是他傷了一個孩子,一個剛剛降臨在人間的嬰兒。
冷,這千錘百煉的身軀,這麼多年第一次邂逅。這鋪天蓋地的大雪,彷彿只為希貝克一個人而下。
……就這次的極密任務而言,身為騎士團的將軍的希貝克沒有輸,雖然在若離不斷算計下,沒有阻止其解開嬰兒的五蘊六識,但在禁制開解時,也斷了這個傳說中的「人劫」者一臂,加上嬰兒的琵琶骨被白色肋骨對穿,他還有極大勝算。若離也沒有輸,在帝國將軍的面前,詭計百出,破了嬰兒的禁制,就是換上幾百個鬚眉勇士,怕也做不到……但是他們誰也沒有贏,他們的勇敢,他們的機變,他們那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卻是用在了一個嬰兒身上,他們所傷的只是一個剛出娘胎的嬰兒。
希貝克望著在若離手中哀哀哭泣的嬰兒,小臉慘白,呼吸越來越微弱。他想要走過去,身子卻異常的沉重,彷彿伴著他手中那半截嬰兒的斷臂,不斷流出的血,他身上的信念與力量也漸漸流乾。
若離看著她手中重傷的小嬰兒,伸出中食二指,探了下嬰兒的脈搏,歎道:「鎖骨經脈被貫穿,渾身內息處處不繼,大出血,嚴寒,怕是難活了……」
「孩子,你是幸運還是不幸呢?」若離幽幽的道「生命那麼短暫,那麼多的苦難都無緣體會;可是生命那麼來之不易,就這麼離開,是不是太蒼白了……你去那個世界問問神吧。」
若離說罷,將身後白色披風拋在風裡,聽得一聲銳鳴,披風化為一隻白鶴,竟是道家靈物,翠頂仙鶴。若離將手中嬰兒放在仙鶴爪上,白鶴通人性般將之抓緊。
「去絕那裡吧,帝國的土地不讓這嬰兒存在,至少不要把屍骨埋在這裡。」
仙鶴似乎聽懂了若離的話,一聲哀鳴,帶著嬰兒,向遠方飛去。神話和童話中,雪白的仙鶴代表祥瑞,飛至那些渴望小孩的夫婦,給他們銜來小孩。可是這只通靈的仙鶴,竟載著一個嬰孩,把他送到兩忘谷,送入黃泉。
希貝克一直在旁邊看著,如失神般,一直呆呆的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