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蓮娜跟著費卡羅跳下去,微弱的光線能辨認出洞裡的情形。
地面是乾硬的泥土,離洞口約兩米來高。周圍有四個入口,是打通的遂道。入口高出地面半米,僅容一人進入,只能爬著進去的。
「哪一個?」伊蓮娜知道費卡羅是機關大師,東西南北四個入口,只有一個是生路,其它的都設有機關。
「都不是!」費卡羅用腳掃了掃地面泥土,露出拉環。他彎腰抓起,「匡」地一聲巨響,中間一大塊泥土連著拉環脫出,現出一個圓形洞口。原來泥土埋藏著一個圓形鐵蓋,鐵蓋下繫著一條鐵索。
伊蓮娜先跳下去,地下室的第二層是圓筒設計的小房間,四壁是光滑的大理石,看不出還有什麼通路。
費卡羅跳了下來,手裡拉著鐵索,稍一用力就合上了蓋頂。房間漆黑一片。
伊蓮娜手中的法杖亮出白光,照得室內通明。她感到呼吸有點不順暢,在這裡呆上一秒就會產生非常壓抑的感覺。
「把光收了!」費卡羅說道,「黑暗中才能看到螢光。」
光亮消失,死寂、窒悶、漆黑。
伊蓮娜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和費卡羅的呼吸聲、心跳聲。
「這兒可一點也不浪漫啊!」伊蓮娜想調節下氣氛。費卡羅專心察看四壁,沒有回話。
眼睛適應黑暗後,伊蓮娜也能看到四壁上有黯淡的螢光,紅**藍綠四色,大理石壁就像上了一層彩漆。四色螢光在蠕動著,石壁彩光流動。
「光蟲!」伊蓮娜輕聲讚道,「這裡簡直就是鬼門關啊!」
光蟲是毒**劇烈的微小生物,即使在黑暗中也很難辨認出來。房間狹小,石壁上佈滿這種微小生物,同時光,肉眼才能看得到。
光蟲怕熱,生活在**暗的地方,通常被高明的機關師們用來製造致命的阱陷。
「這裡有個圓心按鈕,光蟲覆蓋在上面,有亮光的話根本看不出來的。」費卡羅說著伸出一指往石壁面北上方的圓點按了一下。他的手指出熱量,驅開了覆蓋在按扭上的光蟲。
「轟隆隆——」
面南的石壁下陷,就像一扇門被打開,另一個寬敞明亮的大石室呈現在兩人背後。
※※※
內裡立著一尊女**石雕,姿態寧靜而高貴,表情肅穆而溫雅,面部流露出高雅的貴族氣質。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容貌,熟悉的眼睛!
石雕的雙瞳仿如曾經擁有生命的氣息,只是生命的火焰已被奪去,蒙上一層厚重的冰冷。
「費卡羅——」伊蓮娜的心沉了下去,喉間被什麼東西哽住一般,兩眼盯在石雕上,顫抖著走過去。
「啊!」費卡羅沉重地長歎一聲。
伊蓮娜緩緩跪在石雕面前,抬頭凝望著:「姐姐!」
她一眼就看出石雕並非是物體,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自己的親姐姐愛麗絲·蘇菲亞!
「石化封印術」,古老的禁忌魔法,受到封印的人,**和靈魂將永遠被「石化」!
「費卡羅!」伊蓮娜沉聲道,「封印姐姐的人——」
「皇后——」費卡羅握緊雙拳,「是被托爾曼·沃裡森殺害的!」
托爾曼·沃裡森,暗黑聖魔導師,神聖教廷的教皇!
伊蓮娜沉默著——
十六年前,魔法光歷年末,神聖帝國遭到前所未有的劫難,「創世神殿」毀滅,四顆神石失落,人皇封印龍族、亡靈、冰魔的力量被解除。
同一時間,神聖帝國皇帝艾赫迪十六世暴斃,艾赫迪的親弟弟菲靡斯親王臨危受命、繼承皇位,為艾赫迪十七世。
在暗黑聖魔導師托爾曼·沃裡森的幫助下,菲靡斯獲得「聖龍劍」的力量,降伏了沉睡中醒來作亂的龍族,成為自人皇艾赫迪·菲糜斯之後第一個獲得聖龍力量的人類,被譽為「人皇二世」。
同年,菲靡斯的妻子,皇后愛麗絲帶著才一個月大的兒子洛洛克·艾赫迪·菲靡斯,連同皇帝近衛官費卡羅·格德曼逃離「魔龍大6」,不知所蹤。
令帝國蒙羞的是,艾赫迪十六世的妻子,菲靡斯的嫂子,不久之後便取代了伊蓮娜的姐姐,皇后愛麗絲的地位,重新登上了皇后的寶座。
是天定劫數,還是一場**謀?
這一切,就像是重重迷霧,沒有人知道劫難和動盪背後的真相。
「『魔龍大戰』之後,托爾曼·沃裡森由一個被帝國和教廷通緝的亡靈法師變成了教皇!」伊蓮娜沉思著,「他的後台就是當今的皇后達吉雅娜·索菲妮亞!」
「姐姐為什麼突然出走?」伊蓮娜淒然道,「她不是深愛著那個男人嗎?」
可那個男人,神聖帝國的皇帝,16年來卻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妻子和兒子的下落!他的眼中,只有野望和征服!
「當時,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達吉雅娜索菲妮亞,秘密派教廷法師謀殺皇后和太子,」費卡羅咬牙說道,「我們只好帶著皇后和太子連夜逃出皇宮,從海森飛洋來到辛奇斯大6!」
費卡羅停頓了一下,往事沉重,多年來一直如惡夢般纏繞在這個「錚錚鐵漢」的心間。
費卡羅雙手握得拳頭指節「格格」作響:「教廷一直在追殺我們!我們一路逃亡,在『精靈之森』的入口,去路被阻斷了。精靈不允許外族人進入他們的領地,任何擅自闖入森林的外族人,都會被精靈殺死。
我們就在這裡跟追來的教廷法師展開了戰鬥。二十多個弟兄!跟著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全部犧牲了!」
伊蓮娜沉痛地低下頭,為這些忠心護主的戰士深深哀痛!
「太子的哭聲打動了一個精靈,他**出一道光箭落在托爾曼腳下,警告他停止殺戮,」費卡羅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那個精靈卻被托爾曼的法術化成血漿,屍骨無存!精靈們加入了戰鬥,要為死去的同伴復仇。直到一個精靈『幻影』趕來,才擊退了托爾曼。」
費卡羅雙眼看向皇后愛麗絲的石像:「托爾曼臨走時朝我擊出一個黑色符印,皇后用身體擋在我前面……」
費卡羅說不下去了。
「托爾曼知道姐姐的眼睛有『破魔』的力量,」伊蓮娜緩緩說道,「直接攻擊姐姐的話,多半是會落空的,姐姐的眼睛能夠捕捉法術落下的方向和角度!」
「姐姐中了法術後,在她的額頭中間現出了一個黑色符文,是嗎?」伊蓮娜看到費卡罹難受地點了下頭,繼續說道:「三天後,黑色符文消失,姐姐化成了石像!」
「皇后也跟我說了,她說自己中了托爾曼的『石化封印術』,三天後就會化成石像,讓我將太子撫養**,……」費卡羅仰頭歎息,「三天後,皇后是凝視著神聖帝國所在的方向,安祥地等待符文消失,直到她的身體全部化成石像!」
那個時候,太子洛洛克才三個月大,對自己的母親沒有留下任何的記憶。
「姐姐——」伊蓮娜的心被尖刀剜著一樣的痛,「沒有留下什麼話嗎?」
伊蓮娜的話讓費卡羅腦海浮現出皇后最後一次抱著洛洛克的情景——
愛麗絲站在半山木屋外面,懷抱熟睡中的嬰兒洛洛克,眼中灑落淚花,隨風飄逝,低下頭把臉輕輕貼在洛洛克額頭。
「等你長大了——」愛麗絲輕柔說道,「一定要成為像先皇那樣的勇士!把你那迷失的父親從錯誤的夢裡拉出來,用你的力量挽回你父親所犯下的——過錯!」
「洛洛克沒有父親!」聽完費卡羅的回憶,伊蓮娜激動地說道,「那個男人,沒有資格做洛洛克的父親!」
「偷嫂子,謀殺兄長,篡奪皇位,遺妻棄子,他——」伊蓮娜恨恨說道,「他根本就不是人!」
「伊蓮娜!」費卡羅沉聲道,「我們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真相?難道還不夠清楚嗎?
伊蓮娜盯著費卡羅,緩緩道:「這一切,難道不是這個男人為了自己的**,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魔鬼嗎?」
「在菲靡斯獲得聖龍的力量之前,他根本沒有力量解除『神石結界』,毀滅『創世神殿』!」費卡羅平靜地說著,「皇后曾經向我說過,菲靡斯身上有被施下咒語的痕跡,但她看不出是什麼法術!皇后說過,菲靡斯失去了記憶!」
「不可能!」伊蓮娜狂笑起來,「姐姐太愛這個男人了,到死也為他辯護!」
她停下笑聲,冷冷說道:「如果菲靡斯中了咒語,憑我現在的修為,我一定能夠察覺得出來!費卡羅,十六年來,我一直在修煉魔法!我,是光明聖魔導師!」
費卡羅心沉了下去,伊蓮娜的心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純真的伊蓮娜了。
「十六年前呢?」費卡羅說道,「十六年前的你和我,都只不過是普通的人物!那時候,你只不過是一個會放閃電的魔法少女,我也只不過是一個大劍師!」
伊蓮娜的心頭震動了一下,費卡羅的話讓她清醒了過來,身為「光明聖魔導師」,她當然清楚,有些法術是有「時效」的。十六年前,即使菲靡斯被施下咒語失去了記憶,隨著時光流逝,在他身上的咒語力量也會慢慢失去「時效」,漸漸減弱,消失。
現在沒有的事,不等於過去沒有生過!
十六年前,伊蓮娜只是一個「中級魔法師」,是沒有能力察覺「咒語」的痕跡的!
真相,究竟是什麼?
「費卡羅——」伊蓮娜感到心力交悴,「我們上去吧!」
就在兩人走出大石室門口時,伊蓮娜突然叫道:「等等——」
她再次走進石室,站在姐姐石像面前,口中念出咒語:「光明的精靈,展現你的力量,守護的光輝!」
法杖耀出彩光,籠罩愛麗絲石像,光亮隱退,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
「光之結界!」伊蓮娜回頭望向姐姐,「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夠觸碰姐姐的身體!」
只有修為達到頂峰的人物,才有力量抵抗伊蓮娜的「光之結界」,修為不夠的人接觸到伊蓮娜的「光之結界」,瞬間就會化成灰燼。
費卡羅按下機關,石牆緩緩升起,愛麗絲的模樣在兩人眼中慢慢消失。
「轟——」大石室的門緊緊關閉。
※※※
「你和姐姐失蹤以後,」伊蓮娜背靠在木屋走廊的一根木柱,緩緩說道:「我跟著被托爾曼迫害的教廷法師離開了神聖帝國。後來我就加入了奧斯帝國的魔法師行會。」
費卡羅一言不,靜靜地聽著伊蓮娜述說。
「我一直在打聽你和姐姐的下落!」伊蓮娜繼續說著,「上年奧斯帝國的魔法行會抓到一個女巫,是德魯伊族人,她犯了罪,被判死刑。我看到她身上帶著水晶球,就親自到獄中找她,要她為我占卜。」
「占星術易學的,但真正能夠在水晶球中看到過去,預測未來的占卜師比世上最稀有的『魔晶石』還要罕見。大多數占卜師只不過是混口飯吃過日子的江湖人。」伊蓮娜對著費卡羅微微一笑:「可這個女巫是德魯伊族人,這個種族擁有最強的占星術天賦才能,所以我就去找她了。」
「條件是什麼?」費卡羅笑了。
「放了她,而且是不管靈不靈也要放她走!」伊蓮娜笑道,「我答應了她,她就用水晶球占卜了起來。你知道我看到什麼了嗎?」
「你看到什麼了?」費卡羅問道。
「你啊!」伊蓮娜故意板起面孔,「竟帶著洛洛克進妓院!」
「啊!」費卡羅窘住了,這都能看到,騙人吧?
伊蓮娜笑了:「不過那女巫竟不肯說你們在什麼地方,只給了個啞迷,說我到了這裡,找到『黑夜中的白天,白天裡的黑夜』就能遇見自己要找的人了。」
「是『不夜天』吧!」費卡羅笑道,「這個小酒館一天24小時都鬧鬧哄哄的,黑夜和白天都混在一起了,沒有區別。」
「我看到酒館的名字就推門進去了,本不想暴露身份的,可——」伊蓮娜的話被費卡羅接了過去。
「可還是改不了火爆的**子,是吧?」費卡羅含笑說著,兩眼看著伊蓮娜。
伊蓮娜溫柔地看著費卡羅:「跟我回奧斯帝國,好嗎?」
費卡羅沉默不語。
「我需要你!」伊蓮娜投入費卡羅懷裡,輕聲說道:「幫助我,打敗菲靡斯!」
「伊蓮娜!」費卡羅用力擁抱著她,「復仇,不是皇后願意看到的!」
「即使不是為了復仇,」伊蓮娜說道,「我們也會和菲靡斯作戰的!」
「什麼意思?」費卡羅皺眉問道。
「菲靡斯已經向奧斯帝國宣戰了!」伊蓮娜沉重的說道,「他,想統一『魔龍大6』!」
「洛洛克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不敢告訴他,」費卡羅緩緩道,「我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會給他帶來危險!」
他一手抬起伊蓮娜下額:「如果帶著洛洛克去奧斯帝國,這樣對他公平嗎?」
「我是他姨媽!」伊蓮娜堅決地說道,「我不會讓他認那個男人的!」
「伊蓮娜!」
「費卡羅!「伊蓮娜推開費卡羅,「我會帶洛洛克走的!」
費卡羅低頭沉思了一會,抬頭看著伊蓮娜:「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跟你一起去奧斯帝國!」
「好!」伊蓮娜欣喜地說道,「你說!」
「不要對洛洛克灌輸『復仇』的想法,」費卡羅盯著伊蓮娜的眼睛,「由他自己去面對一切!」
伊蓮娜點了點頭道:「我答應你!」
兩人沉默著,一時間誰都不知道再說什麼好。
「對了!」伊蓮娜打破了沉默,「姐姐帶走了『聖龍密典』,是嗎?」
「嗯!」費卡羅心裡舒了口氣,這次是兩人相識以來第一次產生分歧,兩人心裡都不好受,「洛洛克三歲大時,我就開始教他了。」
「學得怎麼樣?」伊蓮娜關心的問道,「聖龍密典」是人皇流傳的武學。
「只背熟了,我也理解不了裡面的內容,所以只讓洛洛克背熟了。」費卡羅**著頭說道,「洛洛克對學習武藝不感興趣!」
「那他想學什麼?法術?」伊蓮娜期待費卡羅給自己一個肯定的回復,這樣她就可以親自教洛洛克魔法了。
「呃——」費卡羅猶豫了一下,「按洛洛克自己的話來說,酒、**和女人就讓他夠忙的了,沒時間學別的東西!」
「混帳!」伊蓮娜大怒,轉而盯著費卡羅,直瞧得費卡羅心裡毛,「費卡羅,這好像也是你曾經說過的話吧!」
「呵呵!」費卡羅笑道,「我當時也給嚇了一跳,感覺挺怪的,怎麼洛洛克也說出這樣的話來啦!」
上樑不正,下樑歪,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啊!
伊蓮娜:「……」
這時,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大聲喊著:「大師!大師!」
小男孩給費卡羅捎來洛洛克的話:「大師,洛洛克大哥說他們跟著海盜出海,要明天才能回來!他叫我跟您說一聲,要你們不用擔心愛洛斯。」
「愛洛斯第一次出皇宮,」伊蓮娜笑道,「就讓她玩個痛快吧!」
小男孩望著費卡羅:「洛洛克大哥說,大師會給我一個銅幣的!」
「啊!」費卡羅氣得大叫一聲,嚇得小男孩臉色都變了,他以為費卡羅要打人。
「呵呵!」伊蓮娜笑著拋出一個金幣給小男孩,「給你的!」
小男孩看到是金幣,高興的手舞足蹈,向兩人鞠躬道謝後跑著離開了。
伊蓮娜依偎在費卡羅懷裡,柔柔說道:「今晚,只有我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