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醫院區附近,各種餐館總是開得早。渝州人的早餐,離不開紅油辣子漂浮的面,或者抄手,粉條。熱騰騰的包子G諈熐a詵構菝趴詘誑B珛瓾q秤累桋?
自從媽媽生病後,周洛冰回到渝州,幾乎沒有注意過吃食。每一次都是胡亂對付。媽媽手術後,陳汐華訂了這套房,於是早餐就在酒店解決。
周洛冰洗漱完畢,站在窗口看日光傾城,聽幾條街外的喧鬧,便徐徐而下,去那餐館裡吃麵。紅油辣子、青花椒,香噴噴的酥油豆子、細細的雞蛋面熱騰騰地冒氣,上面撒了香菜末子,吃得唇齒火辣留了香。他覺得愜意,覺得這才是暖到胃裡的生活,這才是真正的人間。那些紛紛擾擾,不切實際,都不過是年少時做的一場夢。
周洛冰吃完之後,又在附近轉了轉,想起以前在渝州時,也是這樣的清晨,穿校服,吃辣子面,然後買一串黃桷蘭別再書包上,一路過處,全是幽香,心裡全是單純的快樂。有時候,她會去街邊公用電話給陳汐華打電話,說最近什麼花又盛開了,茉莉三毛錢一大串什麼的。
那時,她生活裡的風吹草動,都喜歡對他講。他靜靜地聽,然後說:「以後等有空,帶你去看花。我知道幾處園子,一年四季,各種花。」
「好啊。」她笑,就開始憧憬那樣的場景,可是直到今天。他只是那一年冬天,帶她去廣城看了一下花卉,就因為錦城事忙,急匆匆回了錦城。
怎麼還想起他了,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周洛冰撇撇嘴,甩甩頭,往醫院去。
爸媽已吃完飯。在輕聲細語地說話。周洛冰在旁邊看一會兒,都覺得自己太礙事了,覺得自己應該立刻走掉。
「媽,我還有些事忙。」她說,言下之意就是離開,不在這裡打擾爸媽。
「工作的事,過一陣吧。這一陣子,你也太累,還要這樣兩邊跑。好好休息,看看你都沒睡好。」媽媽疼惜。拉著她的手,認真叮囑。
周洛冰點頭。又陪媽媽說一會兒話,這才離開醫院。在電梯口遇見主治醫生。那老醫生看到周洛冰,就和藹地笑,說:「你媽媽的情況是最好的了。恢復得快。今天檢查一切都好。」
周洛冰再三感謝,又說了一會兒話,便出了醫院。
天氣很熱,頭有點暈。她就回酒店休息,剛走到酒店大堂。她就停住腳步。因為一襲花襯衫的陸晨斜靠在前台與那前台妹子說話,側臉笑嘻嘻的,那女子略低頭。臉上有嬌羞。
「喲。洛冰,你回來了啊。」陸晨倒是轉過來,先跟周洛冰打招呼。那稱呼好像兩人很熟似的。
「住店?」周洛冰問。
「去。我好端端地來住什麼店。我來看看你唄。」陸晨笑嘻嘻的,然後又對那前台妹子說,「謝謝美人,改天請你西風樓去吃飯。」
那女子嬌羞不語,陸晨倒是走過來,問,「一大早的,我以為你還在睡覺呢。沒想到小洛冰起得這樣早。」
「我沒睡懶覺的習慣。說吧,你來找我什麼事?」周洛冰雙手插袋,偏著腦袋看他。
「小洛冰啊。你這樣可不禮貌哦。也不請我去吃飯或者喝茶,再不濟去房間裡談。居然就在這裡問我,好傷我的心啊。」陸晨捶足頓胸作傷心狀。
「行了,瞧著你也沒那麼玻璃心。別裝了。說吧。」周洛冰瞟他一眼。
「那啥。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唄。」陸晨聳聳肩。
周洛冰聽他這樣說,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陳汐華,於是問:「三哥讓你來的?有什麼事?」
「喲喂,就知道你的三哥。」陸晨誇張地撇撇嘴。
周洛冰斜睨他一眼,說:「你這性格可不招人喜歡,拖拖拉拉的。」
「好吧,那啥。其實是有你二三故友來了渝州。住在我那邊。這特派我今天來接你過去聚聚。」陸晨忽然鄭重地說。
周洛冰狐疑地瞧他一眼,問:「真的?」
「我特別像是騙子麼?」陸晨一下子把臉湊過來,低聲說,「你瞧清楚了。」
周洛冰被陸晨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一跳,立刻後退幾步,說:「你特麼的奏是那樣的人。」
「小洛冰啊,你怎麼可以聽信陳汐華的讒言呢。他巴不得在你面前詆毀全世界的男人。讓你覺得就他一個是好貨。」陸晨哼哼地說,一臉的不滿,然後又開始誇:「想我陸晨也是一介翩翩公子,文武雙全,有款有型,幽默可愛,專情又有情趣的,也算人帥有車@蟹浚y褂械閾n智?」
「得了。再誇,你就一朵怒放的水仙花了。」周洛冰立刻制止,看周圍幾個服務員都低頭在笑。
「好了,反正我的好是一種不爭的事實,你承認或不承認,這種好都在那裡。我也不必繼續言訴。」陸晨更加自戀地說。
周洛冰很無奈地點點頭,說:「你很好,你很好。說正事吧。我什麼舊友在你那裡了。」
陸晨這才說:「陳敏華啊。上頭的令下來了,前天到的錦城。葉瑾之肯定是各種忙,陳敏華就到渝州來找你了。葉瑾之不放心,就讓我安排。畢竟,現在陳敏華的身份不同。我考慮再三,就沒讓她到酒店來找你。」
「哦,命令倒是下得挺快的。」周洛冰附和了一句。
陸晨卻以為她不相信,立刻就補了一句:「要不,你打電話問你三哥,或者直接打電話問陳敏華。這個是她在錦城的電話號碼。」
「你這是做什麼的。行了。既然是敏華來了,我去換件身衣服。」周洛冰說,然後上樓稍作洗漱。換了九分褲,運動鞋,天藍色的寬大t恤,把頭髮隨意一綰,就這樣出門。
陸晨在大堂休息區等她。一看到周洛冰不由得一怔,狐疑地問:「你怎麼穿這樣?」
「有什麼不對嗎?」周洛冰看看自己的裝束。
「沒有。」陸晨站起身搖搖頭,繼續說,「我以為你會穿禮服,打扮得很淑女的。」
「哈哈,我怕你是壞人,穿太淑女了,有礙拳腳施展。」周洛冰哈哈笑。
「最毒婦人心。再說了,我陸晨是個有原則的有為青年。我怎麼可能對兄弟的人有非分之想呢。」陸晨撇撇嘴。
周洛冰聽這話,立刻沉了臉。正聲說:「陸晨,開玩笑歸開玩笑。你我也算相識。你記清楚:我不是任何人的,我是我自己的。」
「好吧,我說錯了。是對兄弟看中的人存有非分之想。這總行了吧。」陸晨或許是沒正形慣了,忽然這樣正經地對話。他覺得無趣,就催促周洛冰走。
陸晨的車就停在門外,藍色的布加就算停在那裡,十分惹眼。
陸晨打開車門,因為沒有司機。周洛冰只好坐副駕駛。綁安全帶。車緩緩發動,因為一宿沒睡,天光刺目。她略蝐t巍;蛐硎且蛭u々K禱疤蟔笪q腆y倫恿餃說故敲揮謝八擔疵う肸O^?
不一會兒,就到了陸晨所住的地方,依山靠江,大片的植被,又不是鬧市區,顯得十分寧靜。那種古典的大宅子,裡面倒是參天大樹林立,花枝開得好。這倒讓周洛冰想起葉家在京城的江府郡園,只是江府郡園太古典,歷史悠久,面積也大得多。鵝暖石鋪成的小徑曲折,兩邊的樹木蔥翠,遮擋了盛夏的烈日,江風在林間穿梭,這院落倒真是避暑的好去處。
以前,單知道渝州是全國幾大火爐之一,她卻不知道就在這市區的邊緣竟有這樣的避暑之地。
「哎,別有洞天啊。真是『那啥酒肉臭,那啥凍死骨』的。」周洛冰感慨。
陸晨的臉一下子就綠了,十分無奈地說:「我總算知道傳言非虛了。」
「什麼傳言?」周洛冰一邊走一邊問。
陸晨又仔細地看了看她,微微瞇眼,說:「天機不可洩露。」
周洛冰也不管什麼傳言,反正自己以後找個平凡點的人結婚生子,跟這個圈子裡的人也就是泛泛之交。什麼流言蜚語,在歲月的蕩滌下,最後什麼都不會剩下。最後,當年的尷尬、傷心、難過、開心,再來想起都只會是一段沉澱的風景,雖然似乎還在眼前,一切的感情卻都不再熾熱。
她內心很平靜,對於流言蜚語,她從來不去理會。若真要對她有什麼危害,她會出手,反擊的手法會讓人崩潰。這樣的事,高中時代,她就做過了。
周洛冰緩緩往前走,穿過林木,便看到涼亭那邊有幾個人圍坐,還有女子吃吃笑的聲音。
「他們在那邊聊天乘涼呢。」陸晨指了指,又說,「多半都是你認識的,你也不要拘禮了。」
「多謝陸哥。」周洛冰略點頭,倒是彬彬有禮,陸晨一愣,隨即哈哈笑,說,「大熱天的,總算沒白跑。得了小洛冰這一聲『陸哥』,值得了。」
他這一笑,倒是那邊涼亭裡的人也聽見,於是周洛冰就看見穿古典素色碎花旗袍的陳敏華跑過來,很高興地喊:「洛冰。」
她身邊又跟了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子,也是一襲的淑女裙裝,眉目裡都是笑,那眼睛笑起來像是彎月。
這女子她看著面善,但卻是沒有見過。另外還有一個高挑的女子站在亭子邊的梔子花樹旁,水藍色的長裙讓身材更修長。這女子,她也沒見過。
多半是舊識,這話果然是假的。周洛冰斜睨陸晨一眼,低聲說:「陸哥,多半都是舊識呀。」
陸晨嘿嘿笑,說:「敏華啊,我可是把你想念的洛冰帶來了,你們先聊,我去看看那幫餓狼。」
他一說,立刻就閃人,消失在花園深處。(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